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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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怒火攻心。
沈琢原本觉得自己能消化掉王至远带来的负面情绪。然而，等他走到图书馆，他不仅没消气，反而更烦躁。
上个学，烂人破事怎么这么多。
虽然他也是烂人中的一位，但是他上学像被判了八辈子。毕业才是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吗，还是过去的所作所为会跟他一辈子？
烦烦烦！
沈琢看到图书馆大门都烦。
谁知道神经病徐溪若会不会在图书馆里蹲他。
他绕着图书馆散步。最盛大的秋雨还没下，但枫叶已经红了，零零散散落了不少，校园里秋意盎然。
沈琢踢了一脚落叶。在高飞的红枫里，他忽然感到疲惫：我在干什么？
自己情绪不好就算了，怎么还随便撒气？
他蹲在落叶堆前，拾起一片叶子，扭着叶柄。在叶片的旋转中，沈琢心情好了一点。
“哎，这边不错，也没什么人，我们来这里拍吧！”女生活泼的声音传入耳帘。
真活泼，简直不像大学生。
沈琢勾起唇角，往声源方向看了一眼。看清人群时，他微微一怔。
那边是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他认识这个男生。
孟听澜交了新朋友啊。
真好。
沈琢稍微调整姿势，继续扮演一只背对人群的蘑菇。
“哈喽，沈琢，你也在这里啊。”孟听澜拍了拍沈琢的肩膀。
沈琢没想到孟听澜注意到他，尴尬地起身：“嗯，我来图书馆学习。”
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图书馆外蹲着，孟听澜也没问，笑眯眯地分享：“我和同学来拍枫叶照——她们是我马原队友，也是我们院的，可惜都不在院会。哦，有一个加了新媒体。”
沈琢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说，小组作业都和舍友组队的吗？”
“你记得好清楚。”孟听澜笑得更开心，“我和舍友……算是闹翻了吧，正好她们三缺一，我就过去了。”
“闹翻……最好不要。还有三年多，你的个人物品长时间放在宿舍呢。”沈琢皱眉，建议道，“如果不是很严重，至少维持表面和谐比较好，别闹太僵。”
孟听澜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他以为沈琢会支持他，就像以前一样。
“我不能闹太僵，你就可以吗？”孟听澜垂眼道。
他说的是作弊的事？
该来的还是要来。面对孟听澜，沈琢不介意多解释一次。
他轻叹一口气：“我那个决定是不得不做的，仅仅拒绝、没有做其他事，已经是一种不作为。不然真的和他们一起作弊吗？我有我的理由。”
“我知道，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但是，你有理由，我也有理由啊。沈琢，你好双标。”孟听澜控诉道，“对我来说，‘和你一样’比做正确的事更好。我知道你这么建议是好心，但我不想总是被动地接受你的好心，我也想让你接受。为什么你对我好可以，我对你好就不行？”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沈琢忍不住说：“等会儿，后面这些……这是一回事吗？”
他们不是在聊如何与舍友相处吗？
孟听澜笑了笑：“那你只听最后一句。”
沈琢一时无言。
孟听澜摸摸他的脑袋：“我给你拍照吧！”
沈琢：“……啊？”
“每年的秋天都是独一无二的，记录一下嘛。”孟听澜握住沈琢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孟听澜其实没用力，沈琢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走出去两歩，他才想起来点头。
孟听澜笑容灿烂，把沈琢拉到同学旁边。他没介绍沈琢，大家也没问。
有一个女生举着相机，应该是孟听澜口中加入学院新媒体中心的同学。
她笑起来：“哎呀，帅哥旁边还是帅哥，真好看！”
说完，她又对孟听澜猛挤眼，快把暗示搞成明示了。孟听澜轻咳一声，板着脸喊她的名字：“薛淑琦，小心眼睛抽筋。”
薛淑琦做了个鬼脸，又伸出两个大拇指贴了贴。
孟听澜简直想退开两歩，生怕自己脸上的热度蒸到沈琢。
不过，沈琢自己也在窘迫，没有注意到孟听澜的害羞。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然而，大部分时候，外表都加深了他身上的负面标签。
孟听澜带着他走到一群新同学面前，竟然有几分匿名效果——虽然这效果自带被调侃的功能。
但好像……感觉还不错。
“你们必须拍合照啊！”薛淑琦揉了揉脸，光速决定，“来来来，这边，我们刚刚挑的好地方，光圈快门都不用调了。”
沈琢想：孟听澜的朋友说话也这么跳跃吗？
他被孟听澜拉着，又被几个女生起哄，稀里糊涂地拍了两张枫叶照。
照片上没有什么精巧的构图方法，两个人直愣愣地落在照片中央。沈琢和孟听澜并肩而立，短袖袖口的褶皱拼在一起，但是没有人觉得这个距离太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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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温那一周的周六，合唱比赛如期而至。虽然正式的比赛时间是晚上，但是大家都抽出一整天时间备赛：早上进行最后的排练，下午化妆。
这毕竟不是需要拍高清镜头的活动，比赛经费里没有化妆费，化妆全部交由学生负责。大家一起凑了点底妆用品和一次性化妆工具，分为男生组和女生组，由几个会化妆的人给所有人画。
女生那边会化妆的人多，工作量稍微少一点。即使不会化妆的同学，也能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打个底妆。
男生这边就不一样了。沈琢不知道多少次重复“先去洗一下脸”，有些人被他指出脸上太油的问题，还会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或者低声嘟囔几句，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沈琢坐在充当化妆台的课桌前，表情淡然，手上机械化操作，显得脾气很好的样子。
孟听澜来得很早，却没有抢先化妆。他在沈琢侧后方坐着，默默看沈琢工作。
在沈琢又化完一个、等待下一个人的间隙，他低声问：“他们需要你化妆，为什么还是这种态度？”
有些人，即使沈琢什么都没有说，他们的表情也不太好，要么贴在椅背上、回避沈琢举着化妆刷的手，要么莫名其妙骂人。
孟听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有那么礼貌，冒不出什么尊敬学长的想法，他只想给这些人一拳，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其实不是他们需要，是我们的比赛需要。”沈琢笑了笑，似乎早已习惯被排斥的状况，“做了不那么符合公序良俗事情，被讨厌也是应该的吧。”
孟听澜看着他，撇了撇嘴，嘴角向下。
他觉得不应该。
他没说出口，沈琢也没再解释什么。又一个人来了，沈琢再次让对方先去洗脸，也再次得到一个白眼。
沈琢垂眼，轻轻敲掉化妆刷上多余的粉，什么反应都没有。
孟听澜微微皱眉。他从沈琢的态度里，感到一种“自我责罚”。
或许，最厌恶那些行为的人是沈琢自己。因此，沈琢拒绝他的好意，不反抗别人的恶意。
“我只值得这个”。
这是孟听澜以前的想法。他觉得这个想法适合现在的沈琢。
不过，他会产生这种想法，不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做得还不够。
小时候，孟听澜父母工作太忙，收入又没匹配上忙碌程度。他们保证孩子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勉强，更不用说“爱”了。
小孩搞不清父母的压力与无奈。思路七转八转后，孟听澜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好，所以父母才不爱他。普普通通的他也只值得父母随意地对待。
上小学和初中时，他努力学习、事事争先，希望父母能看看他。父母的确夸奖他做得好，可是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等孟听澜上了高中，父母已经有足够的收入，如果他想，父母可以为他请两个保姆，陪伴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孟听澜拒绝了。他早已不习惯和别人待在一起。
以前都能一个人做的事，现在也可以。
父母仿佛突然注意到小时候活泼可爱的孟听澜变得沉默寡言。他们说什么都要他定期和一个人说说话，免得长成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这就是“沈琢”出现的原因。
一周五次，每次三小时，主教数学的同时兼顾物理和化学，期末周也不能间断——这份工作要求十分苛刻，即使报酬不菲，也难以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谁知道真的有人来应聘。
沈琢来了，并且坚持下来。
孟听澜被突然多出来的“家教老师”打得措手不及，一度十分抗拒沈琢，沈琢却对他的情绪照单全收。
他无视家教要求中不寻常的部分，像对待每一个闹脾气不想学习的高中生一样，照顾孟听澜的情绪，在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温和的时候温和。
孟听澜知道沈琢一定肩负着他父母“多和小孩说话”“关心小孩人际关系”的隐藏任务，但是沈琢会问“你同学是怎么做这道题的”，却不会打探“你平时和谁一起吃午饭”。
在沈琢天赋一般的分寸感里，孟听澜的态度渐渐软化。
他还记得自己真正接受沈琢的那一天。那天，月考成绩出了，他又是第一。
孟听澜一般不会提自己的成绩，哪怕沈琢名义上是来帮他提升成绩的老师。
然而，那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提了。不仅说了分数，还把数学答题卡塞到沈琢手里。
沈琢眨眨眼，迅速检查他最后两道大题的过程。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孟听澜也紧张起来，努力回想自己的步骤够不够标准。
沈琢迅速扫完，笑了一声。
孟听澜一惊。
他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方法吗，都把沈琢看笑了？
“好厉害，比标准答案还简洁一点。”沈琢笑着看向孟听澜，“能做到这一步，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他轻轻拂过孟听澜的肩膀，顺手理了理孟听澜翻起来的校服领子。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孟听澜却无端地感到一阵鼻酸，不得不低头掩饰情绪。
他收拾好心情再抬头，直直撞上沈琢温柔的眼神。
在沈琢的目光里，孟听澜突然明白了他真正想得到的东西。
不是“你真优秀”，而是“你辛苦了”。
在这样一句看起来毫不相关的话里，他第一次体会到“我配得上”“我值得”。
沈琢不会知道孟听澜那一刻的想法，即使知道，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功劳。
他会说“是你本身特别好”。
这反而让孟听澜更喜欢他。
孟听澜悄悄卷起沈琢的衣摆。
即使忙着化眼妆，沈琢也抽空投来一个“干什么”的眼神。
孟听澜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沈琢无奈地看了他几秒，继续专心化妆。
孟听澜看着他瘦削的肩膀，在幻想中抱了抱沈琢。
他想让沈琢也因为他感到“我值得”，一瞬间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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