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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9绽放的沃土 ...

  •   驾驶座的男人缓缓回头,立体如雕的脸,漆黑的瞳孔,比过去成熟了很多的五官和身材,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便是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每次看见他,我都不由得呼吸一滞。

      但我在这张脸上,再没有看到我少年时看过的炽热模样。

      他眼睛眯起,薄唇动了动,重复了那两个字:“名分?”

      我坐起来,有些有气无力地说:“你没发现吗?你经常接她上下学,又送她贵重礼物,还带她去外边吃饭,甚至还带她去见夏笙、乔梦璐、柏沉他们。除了没见家长这点,其他所有都是世俗意义上男女朋友会做的事。”

      “金先生,你不会没有意识到,你们其实是在交往吧?”

      漫长的沉默。

      “所以呢?方才来找江映泽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一夜回到解放前。他又用那种冷漠的目光看着我,针扎一样扎进我心里。

      “所以你应该把我扔下来,叫个出租车让我自己回去。因为,你是她的男朋友,你需要和其他的人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这样才会对她公平。”

      “你是认真说这句话吗?”
      车子开动了,再次汇入了拥挤的车流。

      “当然是认真的。毕竟,我不想当小三。前面那个路口让我自己打车吧,今天谢谢你了。”
      我再次躺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感到浑身发冷。

      到了前面那个路口,车停了。
      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全身酸软无力,可我不想在在这车上呆了。

      金惑既然停车了,就意味着他决定将我放下来,去将林荧荧换上来。

      去旧迎新。

      我心里苦笑了下,这是我自己的要求,我要他给我答案,他给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林荧荧。

      车门打开,我从车座上坐起来,怕自己又眩晕着跌下去,下意识抓住金惑的手臂:“你扶我下去。”

      但他根本没听我的,而是忽然将我死死一扣,直接扣到他怀中,眼神阴郁地看着我:“叶枢念,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闹?
      我茫然地看着他,原来我在闹?

      身体实在无力,又被他扣得很紧,整个人连骨头都要被他按到他身体里了。

      我只好拍了拍他手臂,示意他放开我,用一种死人般的语调气:“我没闹,我只是不想再被卷入这种三角关系中了,很烦躁,你懂吗?”

      “还有,放开我。”
      我喘着气说。这人手劲儿真大,骨头都要被他抱断了。

      “是你在玩三角关系,还是我在玩?江映泽是你什么人,他送你东西你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他显然生气了,声音很大,语速很快,呼吸急促,喷薄的气息落在我唇侧,明显气急败坏。

      “那你凭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送她礼物,为她做那一切?”

      我一瞬间气血上涌,分贝也出奇地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我推不开他,便只好去掐他的肩,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了,但他不为所动。

      “凭我当初想和她重新开始,我以为她适合我,这个理由够吗?!”
      这句话几乎是金惑吼出来的。

      我抓住他的双臂,嘴唇张了张,心在泣血,嘶声说:“都要和她开始了,那为什么现在还要管我?直接把我扔下去,再不看我一眼,就像你先前那样,你说看见我就烦,叫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又何必装作很在乎我,莫名其妙从别人手中截下我呢?”

      我倾尽全力,总算推开了他,我们两个四目相视。

      我几乎是有些苍凉地望着他:“你想和林荧荧重新开始,我却没想和江映泽有任何开始。他也不可能和我有开始,他对我就像对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施舍一下,你看,每到关键时刻他不都是找理由把我扔下了吗?”

      “还有——”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你问我为什么要接受他的礼物,那是因为除了那只星黛露,我再也没有收到过礼物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有人送我东西。我很珍惜,我很开心,我觉得自己是被爱的,我不管这种爱是什么形式,是爱情,是友情,还是别有用心的感情,或者只是人家一时兴起逗猫也好。”

      “你都已经不爱我了,你还要阻拦和剥夺别人对我的一点好吗?”

      昨天,今天,瞬息万变的他,和心焦力淬的我。

      满腹悲哀地将自己千疮百孔又缺爱的心摊开在他面前,或许会被嘲笑,被轻视,再不济从此被他拿捏了弱点。

      但我毫无办法,此刻,那些话被憋在心中,就像水龙头一样,开关一拧开,自动往外漏。

      他不会懂得,他又如何懂得,他有那么多人爱他,从父母到伙伴到各种女孩子……

      金惑静静地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不知道是我的眼泪流太多了,还是因为他的瞳孔此刻真的很虚,我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视线,只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

      漫长的沉默。

      我看见这个在我眼底已经面孔模糊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仿佛不是在耳边,而是出现在回忆里的声音落入我耳中。

      “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好好地爱我,陪着我,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想要爱的人是你,把我推开的人也是你。”

      “叶枢念,我不懂你。”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嘲讽,没有安抚,只是像念台词一般客观陈述着。

      他难得用这么平和的语气同我说话,我知道,我应该珍惜现在的安宁。

      可是,不管是他要去接林荧荧的举动,还是他因为林荧荧的告白方寸大乱了,居然醉酒了的行为,都令我意识到,当年那个一心只熨帖着我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他现在有了更多的牵挂。每回看着他直直地看着前方,仿佛在思索什么的时候,我都在想,那一刻,他记挂着的人是谁?

      而且,他把一切事情说得那么轻而易举,仿佛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足够的资本和退路去做真实的自己,也罔顾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家庭出生后性格的迥异,他似乎都将那些艰辛一笔带过了。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我想告诉他,我其实用尽了我所持有的勇敢来喜欢他,我甚至没顾及身后是否有退路。

      可具体要如何倾诉呢?我们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就像《倚天屠龙记》里,被父母宠爱又无所不能得的赵敏和被师父逼迫又无依无靠的周芷若,她们对待感情的方式是不可能一样的。

      一个敢爱敢恨,“我偏要勉强”,她也勉强得起。
      一个优柔寡断,即便是“倘若我问心有愧呢”,也只能在暗夜说说,说完终究要面临现实,不会跨出一步。

      最终,我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我绝不会与任何一个女生分享我的爱情,如果必须得分享,我宁可不要。”

      “我不指望我爱的人在遇到我之前完全是一片空白,因为时间无法回溯,苛刻的要求毫无意义。但在与我一起的时候,他必须是全心全意的,那份感情也必须是独一无二的,是绝对纯粹的,他一定得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就这样?”金惑显然很意外,“彼此彼此。”
      他的面孔在我眼底依旧模糊,他同样这样回应我。

      我认定他仍旧没有重视起来,我说:“那现在这种局面算什么?你不用扯我,你先前问我我和江映泽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我告诉你,没有发展!牵手、接吻、上床统统没有!”

      “那你呢?还要继续同林荧荧这样纠缠下去吗?你和她又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跟你一样,什么地步都没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算再次看清了他的面容,很笃定的语气,他那先前沉冷下去的眸子又忽然晶亮起来,静静望着我,像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骗人!”
      我却觉得他始终言行不一,大声说:“你还要说多久的谎话?!为她方寸大乱,为她喝醉,把她当女朋友一样接来接去,送她几万块的包,有事没事送玫瑰花,你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有,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你到底要提那个破包多久?!”他明显也生气了,“只要和我一起,你想要多少包有多少!再说,我那天喝醉不是因为她,跟她毫无关系!你是不是又听他们胡说了?!我是经常去洛大,但接她只是顺手,送玫瑰花也只有一次,那还是江映泽先送你花你收了,我才烦得送她花的。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洛大晃吗?!”

      “我……那那天呢?我在你车上,你给人打电话,你问那边什么时候下班,那边说十一点,你就说以后晚上十点四十五去接人。那个也是林荧荧吧?”
      那还是我们重逢的那天晚上。当时他对我态度几乎冷漠到了极致。

      “是,但也不是。我是给她打电话了,但是故意让你听见的。后来也只接了一次。我说过了,我那时候想报复你。”

      他明明都解释了,我心底却仍感到一股莫名的空洞感。
      我知道,那是因为重逢后他身上有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那种仿佛不可再被抓在手心的感觉令我彷徨意乱。

      “还有要问的吗?”
      金惑见我语塞,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车流,眉峰不经意地一蹙——我们确实在路上停留得太久了。

      我认真在脑海里掏了掏,感觉想问的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但他的反应都很平淡,完全没有被我质询的那种紧张,好似他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于是脱口而出:“其实,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想起了我决定跨过他这道碍口那天,我在路上看见的树叶缝隙里渗下来的光线。当时,目睹那些在阳光下如此有生机的一切,我决定要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但我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这人就一改先前堪称和风细雨的态度,又冷冷地盯着我:“叶枢念,你能了是吧?说来说去,你根本就没有要跟我好好对话的意思!不是非我不可,所以,你又要找其他了?”

      “你以为,现在除了我,还有谁真正在乎你吗?!”

      他审视着我的面孔:“你生病了,周韵杰只会说‘多喝白开水’。你崴脚了,江映泽也只会把你丢在那儿,让你自生自灭。你妈妈,哦对,那个经常吼你的女人,我猜她现在经常问你要钱吧?不然你何必整天一有时间就去勤工俭学?!”

      “你到现在还完全不明白你的处境,居然还想着找新的人。你是太天真,还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只要你对别人好将心比心就行,不是你不断祈祷明天会更好就能变得更好,不是你喊几句‘我要找到更好的人’就会有人踩着七彩祥云来毫无保留地爱你、宠你,不是的!”

      “愿望再美好,现实总会很骨感,少看点小说吧,你真是——”

      他冷厉的话语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了,伸手盖上我的眼睛:“你看,你眼圈又红了,除了我,谁在乎你眼圈红不红。”

      我眨了眨眼睛,试图去忍住眼泪,对于这个事实我无可辩驳。
      我当然知道金惑是我现在遇到的人里对我最好的那个,过去他对我是毫无保留,现在却始终夹杂着林荧荧那根刺。

      如果我够圆滑,我应该假装那根刺不存在,然后满怀欣喜地投向他,再在或漫长或短暂的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将那根刺拔掉。
      说到底,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无法容忍任何瑕疵。

      我意识到我的眼泪终究又下来了,我为此觉得难堪,可偏不如人愿,越试图忍住,眼泪就越汹涌,根本掩不住。

      金惑叹了口气,用拇指和食指托着我的脸,看了半晌,依旧只是叹气:“你真是……我实在拿你没办法。”
      “明明最需要我,却总是一厢情愿地推开我。”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像那种害怕花一朵一朵枯萎,就干脆把整个花园一口气烧毁的人。没有花了,也就不存在枯萎了。”

      他说着,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的,死死地抓住。他扣住我的双手,牵引着它们到他的颈上,再按住,根本不容我挣脱。

      “既然这样,那就别离开我,别松开我,抱紧我,只依赖我,只想着我,只紧紧地攀住我,只爱我一个人。”
      他两手紧紧揽住我的腰,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温度滚烫,烫灼我心扉。

      “叶枢念,你敢吗?!”
      漆黑沉郁的眼眸,倒映着霓虹灯的流光。

      “对,就像现在这样,用力抱紧我,抓住我,狠狠地抓住,让我变成你的营养,你唯一的沃土。你没发现吗?你只有在我身上才能好好绽开,别自作多情还有谁会像我一样永远看着你的方向,担心你吃不饱,睡不好,过得不开心。”

      我疑惑了一瞬间,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你只有在我身上才能好好绽开,别自作多情还有谁会像我一样永远看着你的方向,担心你吃不饱,睡不好,过得不开心。”

      这是,在表白吗?
      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再对我说这句话,身体莫名颤抖起来,一把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株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他,抱住他,越抱越紧,紧到手都有点疼了。

      仿佛这样紧密的拥抱就能把我们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我在他胸前呜咽着哭泣来,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也用力回抱住我。

      “可是林荧荧……”
      我情绪失控,哭得太用力,居然打了个哭嗝,为了掩饰那份尴尬,我寻了个由头开口,但很快就被他打断:“别提她了,我不想再听到她名字了。”

      我只好模模糊糊地说:“可是你也是最善变的,如果我只把你当做唯一营养,你又变得那么冷漠,又要对我凶巴巴,故意吓我,或者会抛弃我怎么办?”

      “上次是谁抛弃谁?你这是为自己想找备胎找借口吗?”
      这人咬着牙,声音里似有血腥气。

      我想了想,又说:“不,我的营养一直是我自己。人的营养只该是他自己。”

      “别自欺欺人了,你根本爱不好你自己。”

      他很肯定且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光喊口号没意义的。”

      “听话,留在我身边,我只爱你,你也只爱我,我们都只爱着对方,再不要别的乱七八糟的人,就我们一起走下去,好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意识到他确确实实地与我表白了,立刻重重地点头,重到它仿佛是此生唯一重要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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