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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林中小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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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两人仍未走出竹林,俞白桦本想看看沿路有没有农户可以借住休息,但这一路上屋舍少的可怜,偶尔碰到几间也都荒凉破败,显然是已经废弃许久了。
俞白桦看着毫无疲态的仉督衍:“萧大哥,像你这么厉害的大侠这轻功一定了不得吧,咱们一直这样走,今天也不一定能出这片林子,要不您先出去?”
随即眼睛一转,接着说:“当然要是能顺带捎上我,小妹定是不胜感激。”
仉督衍没有回应她,只说:“往前有个小院,我们可以在那里稍作歇息。”
虽然轻功计划泡汤了,但得知能有地方休息,俞白桦也很是开心,步伐也变得轻松。
半晌,隐约看见竹林深处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走近些便见一木屋坐落于竹林之中。
俞白桦上前轻叩门扉:“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过路的游人,见天色已晚,想借住一宿,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稍许,陈旧的木门吱嘎——”作响,留出一指的缝隙,透过缝隙一双混浊的眼睛警戒的打量着俞白桦,转眼看到旁边仉督衍时又放下戒备:“是你啊小伙子,你俩是一起的?”
仉督衍微微颔首:“是的婆婆,您看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吗?”
听见仉督衍的话,那老妪一边开门一边点头:“当然可以,你们快进来吧。”
她热情地将二人迎进屋内,俞白桦好奇的问:“你和这位婆婆认识?”
仉督衍点了下头,“嗯。见过几次,算是认识。”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俞白桦识趣地没有多问。
小院面积不大但温馨整洁看得出院主人是用心整理过的。一条石子小路从院门蜿蜒直至院中间的小屋,靠着院墙左面整齐地码着柴火,柴垛的前面放着一个粗树桩和未劈完的树干,院墙右侧用竹栏围出一小片土地,依稀能看出里面种了一些青菜。
进到屋内老妪给他俩倒了两碗热茶,让他们暖暖身子,又给俞白桦拿了一些伤药和一件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
俞白桦换好出内室,正见仉督衍和老妪正在说话,“婆婆谢谢你的药和衣服,要不是碰见了您,我二人今晚就要恐怕就要露宿荒野了。”
见俞白桦这么说,老妪连连笑道:“没事的小姑娘,你这朋友对我有恩,今天你们又在此遇到我,果真是缘分。”
“你们且在这坐一会,我去看看灶台上的饭。”老妪边说边走出了屋子。
此时屋内只剩俞白桦和仉督衍,俞白桦率先打破沉默:“刚听婆婆说你对她有恩?”
仉督衍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没什么,只是碰到过几次,帮她扛了些东西。”
“碰到几次?你家在这附近?”
仉督衍对上她的视线,像是要透过这双眼睛看穿她的灵魂,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在,踩点捉贼。”
没一会老妪便端来饭菜,俞白桦见状连忙起身迎接,饭后三人坐在一起聊天。
俞白桦又倒了一碗热茶,递给那老妪:“婆婆您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吗?”
那老妪接过碗,声音哽咽:“我们本是一家五口,日子过的好好的,前些年打仗征兵把我儿子带走了。我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熬到战争结束,可我儿子却没回来,说是死在战场上了。”
她表情痛苦,似是陷入回忆中久久无法抽离,“我儿媳不信,南下去找他,也就再无音信了。家里只剩我和老头人还有一个小孙女了。”
她说到这,似是再也无法承受低下头哽咽着,苍老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浑浊的双眼盈满苦楚,却终是没有眼泪垂流。那眼泪早已流入时间的长河,奔腾、蒸发、枯竭,只剩满目疮痍的河床永久的横亘在那片无人问津的荒原。
看着婆婆悲痛的神情,俞白桦有些后悔,她想道歉又想安慰,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吐了一口气,她从没有哪刻像此刻这样明白语言是多么的苍白,多么的无力。
老妪喝了口热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家那口子老头病的厉害,没钱看病,一年都没撑过就死了。可怜我那懂事的小孙女,为了她爷爷小小年纪便出去给人做丫鬟,赚来的钱都用来看病,也没能让我家那口子熬过去。”
“也不知我那小孙女怎么样了,是高了矮了,胖了瘦了,自从前段日子托人寄来一些钱就再没消息了,给她做的冬衣也送不过去了。”那浑浊的双眼在此刻恢复了一丝清明。
听到这俞白桦心念一动:“婆婆您要给孙女送冬衣吗?”
“是啊,只可惜我的身体是越发地不好了,怕是送不过去了。”说完失望地摇了摇头。
“您孙女在何处做丫鬟啊?”俞白桦接着问道。
浑浊的瞳孔微颤,她迟缓地开口:“在平遥县,我那孙女春桃在平遥县富商何鲲家里做丫鬟。”
俞白桦双手一拍,“真是太巧了,我和萧大哥二人明日正准备动身去平遥县。”
老妪眼中有一丝惊讶:“你二人也去平遥县?”
俞白桦趁机向仉督衍眨了眨眼睛。
仉督衍神色淡然:“确实很巧,我二人也打算去平遥县。”
俞白桦接着说:“你要是不介意就让我们帮您把冬衣捎过去,也算是给我们一个报答您今日收留之恩的机会。”
老妪听了连连道谢,三人又聊了一会,直至暮色沉沉,星月洞出,才各自休息。
俞白桦盘坐在床上,冰冷的月色如泉水般从窗外涌进,扑在她身上,为她披上层层锦缎。
她双眸轻阖,面容沉静,风过墨鬓,人如沉碧,若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定会感叹真是好一个月下美人,但若是听到了她识海里的声音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想起来啊!”俞白桦崩溃大喊。
言灏语气轻松,“哎呀!不急不急,我倒是替你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什么好办法?快说快说!”俞白桦语气激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说完言灏故作高深没再说话,似是等着俞白桦自己参透其话中玄机——情之一字连阴阳界限都能焚毁,更何况是血肉之躯里的记忆?
俞白桦沉思片刻,似有所悟,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言灏有些兴奋地绕着她飞,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只要我能和他建立深厚的友谊,再慢慢用真情打动他,他肯定就能想起来!”语气里满是雀跃。
“……”
“你这办法真是太妙了,这样完成任务就指日可待了!咦?你怎么不说话了言灏?”
“……”
俞白桦睫羽轻颤,缓缓睁开双眸。她赤足点地,如夜蝶般轻盈地掠过床榻,飘至窗前。夜风穿林而来,簌簌竹叶声中,几片青翠被风托着,轻轻落在窗棂之上。
仉督衍拾起那片青翠,玉指轻捻,竹叶便在他掌心旋起一阵微风。他凝视着叶片翩跹的姿态,眸光渐深。
三日前竹林偶遇,那抹纤细身影不过是他眼中又一个踩点的过客。今日见她拦在匪徒面前时,他仍作壁上观。直至她愣在那里,回神后竟想装作无事发生,转身逃跑……
思及此,他的眼角眉梢泛起淡淡涟漪,指间竹叶随风飘落,旋即转身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