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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沈琇1 ...

  •   22

      沈琇是沈家的私生子,前七年沈家对他不闻不问,亲妈也不乐意带着他,觉得他是个拖油瓶。

      他妈是酒吧的陪酒女,怀揣着“嫁入豪门实现阶级跨越”的梦想,机关算尽最后怀上了沈琇,本以为可以靠着沈琇的性别鸡犬升天,没成想沈琇他爹是个处处留情的种——种马的种。

      沈家主家的男丁不少,认回去的私生子也有许多,沈琇对于沈家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沈琇他妈抱着沈琇去沈家大宅外认亲,最后只拿回了一张十万的支票。

      实现阶级跨越的梦想破碎了,沈琇他妈对沈琇实在是没有母爱,在自己的家乡找了住在小河村的远房表亲,给了点钱,让他们一家帮着照顾沈琇,自己又出去工作了。

      她走得匆忙,或许是急于去找另外一种实现阶级跨越的方法,连沈琇的名字都没给取。

      远方表亲一家没什么文化,让沈琇跟他妈姓,取了“王秀”这个名字给他。

      -

      沈琇在七岁以前,都是被当女孩子养。

      远方表亲家里的小孩很多,老母猪下崽似的一个跟着一个,前五个都是女生,最后一个是男的。

      沈琇年纪尴尬,去到表亲家里时,那男的刚出生。表亲家里穷,沈琇他妈给的钱没多少用在沈琇身上,全拿去补贴自家家用了。

      于是沈琇只能捡上头姐姐的衣服来穿。印有美羊羊的T恤、带有花边的牛仔裤、粉色的凉鞋,偶尔还有一两件赶集时特价处理的小吊裙。

      很幸运,沈琇长相没随他那肥头大耳的亲爹,而是随了他妈。皮肤白,双眼皮,大眼睛,眉毛睫毛乌黑,看上去精致得很,穿着女装也不违和。

      在小河村生活的日子,很难用“好”或者“不好”界定。表亲对沈琇并没有很关心,毕竟他们的孩子太多了,或许连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一一关心完。

      但在吃喝这方面上,表亲并没有苛刻沈琇。沈琇他妈留下来的钱不少,足够他们一家九口人每天能吃得上肉了。家里的大姐比沈琇大上个八岁,家务活差不多都是姐姐们干完了,也轮不到沈琇干。

      沈琇打出生以来就没感受过什么母爱。三岁之前他妈带他,就像是养只小宠物一样,忙起来喂奶粉都不及时喂,沈琇常常被饿得哭得没声了他妈才给他冲奶粉。来到小河村后,沈琇居然难得有了被关心的感觉。

      他的姐姐们对他都很好,帮他洗澡,帮他穿衣服,帮他扎小辫。没到上学的年龄,他的五姐姐就带他满小河村玩,带他下小溪摸虾,带他去打猪草,带他去村里的学堂外听课。

      所以沈琇也说不上在小河村的几年生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或许当时是苦的,但在记忆的长河中经过一番淘洗后,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来,只剩下微不足道的甜。

      -

      七岁那年,沈琇够年龄去上学了。表亲一家还算开明,家中适龄的儿童都被送去了村里的学堂念书。

      沈琇继承了他三姐姐的旧书包,五姐姐的旧书本旧本子,开学前一天兴奋不已,和自己的姐姐们谈心谈到半夜才入睡,开学第一天放学,还没等打开家门,就在家门外叫着不要去上学了,老师会打人手板!

      推开门,发现表亲的小屋子里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他亲爹坐在家里的那把太师椅上抽着雪茄。

      “就是他?呵,长得跟个小女生似的。”

      亲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点评。

      “算了,既然是那女的遗愿,那就认回去吧。”

      -

      七岁那年,沈琇失去了自己的亲妈。

      亲爹酒驾后撞了亲妈,亲妈病床遗留之际唯一的请求就是认沈琇回沈家。

      亲爹难得善心大发,居然真的去小河村,带沈琇回了沈家。

      沈琇亲妈努力了一辈子都没实现的阶级跨越,在她死后,她儿子终于实现了。

      沈家倒是没开什么认亲宴,毕竟一年到头认回沈家的人也不少,不是什么稀罕事。

      上户口的时候,给沈琇改了个姓,把王改成沈,名字亲爹懒得想,直接取了个“琇”字。

      至于不小心将出生日期打多了一个数字,从5.2变成5.22,更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亲爹将沈琇带回了沈家,随便找了个佣人照顾他。他在沈家没什么存在感,生活在沈家大宅的一间小屋子里。照顾他的佣人是个五六十岁的妇女,对他不好不坏,拿着工钱办事,主人吩咐的事情办得利索,绝不亏待半分沈琇,但更多的什么关爱啊关心啊,那是一点都没有。

      沈琇初到沈家,穿着半新不旧的公主裙,佣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要给他买女装还是男装,只好公主裙小西装一起买了回来,摆在沈琇面前,让沈琇自己选。

      沈琇懂事以来少穿男装,回到沈家后也继续穿起女装来。倒不是什么性别认知障碍,他只是单纯觉得公主裙比运动T恤好看,所以他爱穿小裙子。

      亲爹不管他,佣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学之后得穿校服,男女的不一样,男生的是小西装,女生的是小洋裙。沈琇看着沈家其他女孩子穿小洋裙,心里很是羡慕,但或许是怕被老师打手板,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穿上小西装去上学。

      头发倒是没剪过,留着学生头,发尾长达脖子。贵族学院,什么有个性的学生老师都见识过,对于沈琇留长发这个行为,老师并不在乎。

      换一句话说,沈琇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在沈家是,在学校亦是如此。沈家对于这个认回的人漠不关心,同学对于这个半道转入的人也漠不关心。

      虽然吃穿用度都变好了,但沈琇常常想念起在小河村的生活。

      想念姐姐们带他去玩,教他认字,给他编各式各样的发型。

      很偶尔想念一下表亲家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沈家的好吃,但是一群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沈琇很喜欢。

      孤独贯穿了沈琇的整个八岁。他的头发从脖子长到肩膀处,又慢慢长到腰。在沈家呆了一年,他的皮肤白了很多,手上的茧子也慢慢退却,长相清丽精致,经过礼仪老师的教导后举止不再粗鲁,看不出他曾在小河村生活过。

      沈琇本以为自己会如同沈家大宅其他认回来的私生子一样,按部就班地活下去,但在他八岁的时候,他亲爹把他卖去了柳家。

      他亲爹得到了一笔价格不菲的报酬。

      从十万支票到几百万的流动资金,从小河村到沈家大宅,最后到柳家老宅。沈琇如同一件价增一顾的商品,坐上了前往柳家老宅的轿车。

      23

      沈琇八岁那年,住进了柳家老宅。

      那一年春末,柳家的掌权人在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将小轿车撞向高速公路的护栏上,司机与柳家夫妻俩当场死亡。

      没过几天,十二岁的柳家大少柳冶文不知为何忽然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

      柳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大孙子卧病在床,集团又因为失去主心骨忙得一团乱,急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也是病急乱投医,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柳老爷子去找了个大师,来到柳冶文的病床前。

      大师又是符纸又是桃木剑,嘴里念念叨叨许久,最后一脸高深莫测地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柳大少此生会有两劫,唯有娶了这个生辰八字的人为妻才可破劫。

      于是柳老爷子悬赏重金找人——只要求生辰八字相同,性别不限。这件事在津州上流社会流传甚广,沈琇他亲爹笑得很是开怀地将沈琇送去了柳家。

      在柳家老宅里候着的人居然还挺多,男男女女都有,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在柳大少爷的病床前,如同等待皇帝选妃一般候着。

      沈琇被挤到最后面,仰起头,看向病床上的柳大少。柳大少的脸色很苍白,看起来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

      不知为何,沈琇的手心沁出了一丝汗。他当时还不太懂什么生辰八字什么破劫,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父亲在做一件不好的事。想到这,沈琇低下了脑袋,不希望被柳大少选中。
      他宁愿回沈家继续当小透明。

      柳大少爷被吵得睁开双眼,护工扶着他坐起了身。他病恹恹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小屁孩们,不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柳老爷子弯腰与他讲了几句话,催促柳大少赶紧选一个“童养媳”。

      柳大少爷抬起手,指着人群边缘的沈琇,有气无力地说:“就他吧。”

      于是沈琇就被他亲爹“卖”给了柳家,拿到了一笔可以解公司燃眉之急的流动资金。

      -

      那一年初夏,沈琇住进了柳家老宅。

      冥冥之中不知是什么力量,沈琇住进老宅的第二天,卧病在床一个月之久的柳大少居然能坐起来,下地行走了。

      他出了房间,准备去一楼的客厅。沈琇怯生生地站在楼梯平台上,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沈琇在家时都是穿着女装。他那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小睡裙,上面印着兔子图案,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至腰间,精致的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洋娃娃,很可爱。

      柳冶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琇。”

      “哪个‘xiu’?”

      “王秀的那个琇。”

      “哦,原来是一块石头。”

      柳冶文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越过沈琇,下了楼。

      八岁的沈琇不懂琇和石头有什么联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再去想。他像是没感受到柳冶文不耐烦的态度一样,蹦蹦跳跳地也下了楼,坐在柳冶文身边。

      “你跟着我干什么?”柳冶文问他。

      “我是你的童养媳啊,柳爷爷叫我要和你培养感情。”沈琇老实回答,抱着柳冶文的手臂,抬起头望着柳冶文,“大少爷,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一块石头啊?”

      柳冶文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问:“你为什么要穿裙子?”

      “因为裙子很好看呀。”沈琇站起身,转了个圈给柳冶文看,“你不喜欢我穿裙子吗,柳大少爷?”

      柳冶文垂眸,喝了口热茶,说:“随便你穿什么,与我无关。”

      “可柳爷爷说我们以后会结婚,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穿了。”

      说出这句话时,沈琇是有些想哭的。他思想觉悟其实没那么高,并不想为了柳冶文放弃自己喜欢的裙子,所以他内心在暗暗祈祷柳冶文可以拒绝他。

      如沈琇所愿,柳冶文皱眉,说:“不需要,你继续穿着吧。”

      沈琇于是欢天喜地起来,又抱着柳冶文的手臂,黏糊糊地讨好柳冶文:“谢谢大少爷,大少爷你真好。”

      柳冶文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沈琇的手臂,任由沈琇靠着他,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柳冶文对沈琇的不耐烦,沈琇并不是感受不到,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天天跟在柳冶文身后。

      柳家人丁稀少,柳老爷子的配偶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与小儿子的关系并不好,小儿子成年后就搬出了柳家老宅,大儿子上任柳氏集团CEO后也搬去了城郊新建成的一处别墅居住。

      柳冶文原本也是住在城郊的别墅的,只不过是生病了,搬来老宅短暂地住一段时间,调养身体。

      前几年,柳老爷子的配偶去世后,柳家老宅又冷清了几分。老宅里的佣人很少,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沈琇和他们没有话讲,只能跟在柳冶文身后当柳冶文的跟屁虫。

      对于沈琇,柳冶文并没有明确地表达自己出的喜恶,大多数时间都是把沈琇当成空气,很偶尔用“嗯”“哦”等单音节词回应一下沈琇。

      沈琇并不介意柳冶文的态度。他在沈家当小透明已经当习惯了,如今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当小透明。他亲爹回沈家之前还细细叮嘱过他,伺候好柳冶文,后半生荣华富贵不用愁。

      怎么个伺候法,沈琇并不太清楚。他是从小河村里出来的,小河村表亲家里讲究人人平等,每天做家务都是前一天晚上就分配好了的,没有谁伺候谁的说法。

      想不明白的事情,沈琇就不去深想了,反正跟在柳冶文身后准没错。

      柳冶文大病初愈,一脸病容,身体机能尚未完全恢复,每天最喜欢干的事情是坐在书房里看书。

      柳冶文看的书,内容对于沈琇来说十分深奥。沈琇算半个文盲,在小河村只看过那几本教科书,回到沈家后看的书也不多——大多是跟着沈家的同龄女生看些童话故事、换装书本。

      看书这项活动,对沈琇来说属实是过于无聊,偏偏柳冶文一看就能看上两三个小时。沈琇只能坐在柳冶文脚边的地毯上,靠着柳冶文的腿,装模作样地翻起不知道讲的什么的书本,没过多久就缓慢地倒在羊绒地毯上,酣然入睡。

      柳老爷子不赞成柳冶文的这项爱好,他觉得柳冶文大病初愈,应该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柳冶文不愿意,说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好,走起路来很累,于是柳老爷子就给他备了一架轮椅,让沈琇有空就推着柳冶文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柳老爷子只是开玩笑,毕竟沈琇的小身板,怕是推不动柳冶文。沈琇却当了真,趁柳冶文坐在轮椅上在老宅里四处转悠的时候,踮起脚握着把手,哼哧哼哧地把柳冶文推到了花园里。

      花园铺设了青石板地砖,罅隙里填充鹅卵石,整条路表面十分凹凸不平,沈琇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推轮椅才推得动。

      他今天穿的是碎花小洋裙,配着一双白色的凉鞋,柳老爷子还给他扎了两个小辫。柳冶文侧过身低头看他,看着他脸红扑扑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

      他也没好意思欺负沈琇,于是开了金口:“好了,不用你推了。”

      沈琇摇摇头,说:“不行呀,这里没有太阳呢。爷爷叫我推大少爷去晒太阳。”

      “爷爷那是逗你的。”柳冶文有些无奈。

      沈琇没有听他的,继续用力推着,一个不小心,轮椅卡着一块石头,翻到了一边去,把柳冶文也给摔了下去。

      柳冶文被摔得眼冒金星,艰难爬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琇又扑到他身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大少爷你没事吧,呜呜呜……大少爷你打我吧,是我害你摔了。”沈琇哭得很伤心,柳冶文看着,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了,抱着他去到花园里的秋千上,哄了许久才把他哄好。

      八岁时的沈琇,有时候确实是烦人。柳冶文虽然早熟,懂得不和小屁孩计较,但有时候还是会被他气得哭笑不得,也亏得沈琇长了张好脸,不然柳冶文还真忍不了他。

      本来是想在老宅安静地修养一段时间的,但沈琇在,“安静”的这个前提就不存在了。想到这,柳冶文就断了修养的心思,病好的一个星期后就带着沈琇回了城郊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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