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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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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迹早就想走了,酒吧的灯照得他眼睛疼。不过客随主便,周围的人都稳稳坐在座位上没动,他也只好跟着傻笑。
抽空回了易从安的消息,让他在家早点睡,不用等他。
酒吧老板是杨子驿大学同学,一个看上去很直男的gay,剃了个板寸,穿了件领口很低的老头汗衫,说起话来像老铜钟撞墙,咚一声后接着十声回响。见了刘迹第一面就问他接不接兼职,把旁边的杨子驿笑死。
刘迹拒绝后对方还不死心地问他有没有亲兄弟介绍,杨子驿代刘迹回答:
“有是有,但是刘迹绝不可能让他家小孩来这里的,你别做梦了。”
酒吧老板双手叉腰,不满意地说:“别把我这儿说得和违法场所一样,我很正规的,进来的人不可能乱来。”
刘迹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面前高脚杯装的蓝色液体:
“我们一家子的性取向都和电线杆一样直。”
“可惜了。”酒吧老板说,“这次算我看走了眼,还以为你也是。”
刘迹摆摆手,大拇指顺手擦去嘴角的酒渍:“没有的事。”
“刘迹,你的电话一直在响。”杨子驿拿起沙发上刘迹的手机递给他。
易从安打来的电话。
刘迹接通。
“喂,小安……”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易从安的声音,是个陌生男音。
“刘迹学长吗?我是周舟,易从安喝醉了,麻烦你把家里位置发我一下,我们不知道地址。”
“你们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接你们”
房间里很吵,刘迹拿着手机向外走。
“不麻烦学长了,我开车过来的,这里位置有点偏,你过来太麻烦。”
“不麻烦,你把位置发我微信,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刘迹回到包厢拿包,和杨子驿他们告别。
“抱歉,家里小孩在外面喝醉了,我要去接人,你们继续,下次有空再约。”
杨子驿说:“你也喝酒了,记得叫代驾,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刘迹打开软件叫代驾,急匆匆往外走:“不用,我喝得不多,不碍事。”
刘迹快步下楼,打开手机看周舟给他发的定位。
距离他不到五米。
刘迹拨通周舟的电话。
“你们在包厢还是卡座?具体位置发我。”
“啊?”电话那头的周舟还没有反应过来,“学长你这么快就到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我就在你们隔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分钟。
“学长,要不我们还是自己回去吧,易从安住我家也可以,我们聊聊天哈哈哈。”
“哪个包厢。”
“A306。”
刘迹顺着指示牌大步朝目的地走去,内心涌起不知名的烦躁和焦虑。
还有一点愤怒,他尽力克制,避免待会儿在易从安和周舟面前流露出来。
他不断告诉自己,孩子还小,不能太严厉,易从安只是个学生,尚不清楚在这种地方喝醉的危险性。
但理智的长线还是在看到易从安那一刻绷紧,临近断裂的边缘。
刘迹推开包厢门,一眼就看到易从安面前的玻璃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他趴在沙发里睡得安静。
“学长,我们一下子没看住就让易从安喝了这么多。”
周舟和小胖在一旁罚站,大气都不敢喘。
“不关你们的事,小安自己没把握好度。”
刘迹走过去,用手拨开易从安被刘海遮挡住的大半张脸,手托着他的背把他扶起,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小安,小安。”
易从安毫无反应,一只手搭上刘迹的脖子,下巴埋进去,热乎乎的脸颊贴着刘迹。
见惯了刘迹好脾气的模样,周舟还是第一次看到愠怒的刘迹。他的动作如往常一样温柔,但他的脸很明显能看出来他已经非常生气。
“学长,我帮你。”
“不用。”
周舟走过去想帮刘迹扶易从安,刘迹搂着易从安的腰起来,没让周舟帮忙。
“麻烦你帮我开个门。”
“哦,好。”
小胖只差把自己埋进包厢背景墙的缝隙里,用手捂紧身上四处纷飞的毛毛,不想让刘迹看到他的囧样。
刘迹扶着易从安下楼,出了酒吧门口闻到新鲜空气的味道,易从安推开刘迹,趴在一旁的垃圾桶,倒头就吐。
刘迹把身上的车钥匙交给周舟,拜托他去停车场把他后备箱的矿泉水和纸巾、还有纸袋里的干净上衣拿过来。
周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去刘迹车上拿东西,拿好东西回来,易从安刚吐完,刘迹扶着他坐在花坛边的石头上。一只手替他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脑袋后,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学长,水来了。”周舟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刘迹。
“谢谢。”
刘迹接过矿泉水,虎口卡着易从安的下巴,一点点把水喂进去,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地哄他。
“小安,别咽下去,吐出来。”
易从安半梦半醒间漱了两次口,吐出来的部分液体顺着下巴流到前襟,湿了一大片。
周舟看到刘迹用水打湿卫生纸,认真擦干净易从安脸上和嘴角的污渍,再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拿出纸袋里的新衬衣打开披在易从安身上,慢慢褪去他里面被汗水和呕吐物弄脏的短袖。
做完这一切,刘迹半蹲在易从安前方,抓着他的手腕,让他成功地伏在自己的后背,然后起身,稳稳地背着。
周舟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内心一万个感叹号。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亲眼目睹易从安和刘迹之间的相处模式,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自他小学毕业后,他妈对他都没刘迹对易从安一半耐心。
易从安这小子这辈子走大运了。
“周舟,还需要麻烦你跟我一起把东西拿到停车场。”
“好的学长。”
周舟回过神,提起袋子跟在刘迹身后。
在周舟去拿东西的间隙刘迹已经叫了代驾,到了停车场,代驾先他们一步在车旁边等着了。
刘迹和周舟一起把易从安塞到后座,周舟正想把车门关了,只见刘迹也跟着坐进去,自然地托起易从安的脑袋放在腿上,并扯下车上的小毯子盖在易从安身上。
“周舟,今天麻烦你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到家了和我发消息。”
“好,学长晚安。”
周舟退至一旁,看着刘迹的车渐渐远去。
背着易从安回家的路上,刘迹真庆幸自己只喝了半杯酒,没到醉的地步,还有力气背得动易从安。
走在寂静的小路上,耳边除了夜鹰高一声低一声的嘟嘟嘟,还有易从安平稳又温热的呼吸。
头顶挂着的下弦月亮得晃人,把两人重叠的身影在地上照得一清二楚。
走着走着,刘迹不禁想起上次背易从安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只不过那天的月亮比今天圆,比今天亮,背上的的易从安也比今天轻。
那时候的易从安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孩子,十岁,还是十一岁?刘迹也不太记得清了。
易从安小时候的脾气算不上好,不,这么说还是太保守,他小时候是出了名的难搞小孩。不爱上学,也不爱和小朋友玩,最常听到的消息,就是他又和爸妈吵架了。
刘迹那时候上高中,每次听到关于易从安,这个新搬来的小孩的事情,总纳闷一个小孩怎么可以惹出这么多事。
第一次和易从安说话,是在附近公园角落的跷跷板旁,易从安背对着人行道坐着,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那天周五,刘迹才放学,心情不错,背着书包坐到了跷跷板的另一边。
“陪我玩会儿,可以吗。”他问易从安。
小小的易从安扭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换了个方向,小手扶稳跷跷板的扶手,脚尖轻蹬。
一大一小在空中晃。
连着三周,每周五刘迹放学后都会去老地方陪易从安玩十几分钟跷跷板。
第四周,刘迹在小区门口碰到易从安,易从安主动叫了他一声哥哥,把手上提着的蓝莓小蛋糕送给了刘迹。
刘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亲近的表兄弟姐妹,更没有和小辈玩的经验,为了回报易从安的小蛋糕,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
运气很不好的是,他买的易从安都不爱吃。刘迹良心不安,又去买别的,易从安很有礼貌地给他回了一个芒果小蛋糕。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小区远近闻名的好朋友,奇怪又和谐。
易从安比刘迹想象中的乖多了,吩咐他的事情他都一丝不苟地做好,在他家写作业从来不发出声响,乖乖做好作业后安静地在旁边看他的漫画书,看完了自己跑回家吃饭。
易从安的奶奶对刘迹的出现不知道阿弥陀佛了多少次,说没有他易从安不晓得还要不听话多久。
刘迹觉得十分奇怪,易从安不是遇见他才变乖,他从来就不是坏小孩。
他的疑问在第一次见到易从安父母后得到了解答。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他打球回到家,看到易从安的奶奶在客厅里哭,一对年轻夫妻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争吵,像一出排练千万次的舞台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