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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凉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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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做司败裁,而另一位男生叫做纪临安。
高二那年,两个人在学校外面的凉茶摊相识。
五毛一杯的凉茶,是司败裁那时不可或多的美味。
他戴着那再热都铁打不动的帽子和口罩,身上的白色校服洗的都有些发黄了,但肉眼可见很干净。
正当他刚准备伸出手接过凉茶摊主那个老爷爷手里刚做好的凉茶,却被身后的一个人抢了先拿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着急,能插个队吗?我急着赶车。”
说这句话的,便是纪临安。
纪临安留着短款鲻鱼头,耳朵上打着几个耳钉,长相格外耀眼,白白净净的犹如一块无瑕的玉。
司败裁从未想过原来还有人的长相能够好看到这种程度。
他那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还不忘记满脸歉意的对司败裁说着。
“你的那杯我请你,可以吗?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
“没事,我等下一杯就好。”还在愣神的司败裁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开口了。
“那谢谢了,再见——”
纪临安飞快的塞给他那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一块纸钞票,两步作一步的跑上了那即将要关门的公交车。
上车的那一刻还不忘从窗户那朝着他挥手。
明媚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仿佛那也是一束温暖的阳光。
“再……见?”司败裁鬼使神差的也朝着他挥挥手,不过此时公交车已经驶离了这个公交站点。
“诶,小伙子你的凉茶加柠檬。”
老爷爷招呼着,等他回过头来才将手里的凉茶递给他。
“快上学去吧,迟到了可得挨训。”老爷爷朝着他摆摆手。“小伙子可得认真学啊,考上大学那可就好了。”
“知道啦——”司败裁边走边回头朝着老爷爷挥手,脚步还在不停的往学校赶。
夏季的烈日炎炎从早上就开始了,六月份天气却很少下雨,太阳烘烤地面的温度都快能够煎熟鸡蛋了。
此时正值晌午,走读的学生都睡过了那二十分钟的午觉后在人行道的绿荫下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只是那午睡过后遗留的疲惫感让学生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司败裁也不例外,因此加了柠檬的酸凉茶成了他的醒脑神器。
他揭开口罩的一角慢慢的品尝着凉茶的味道,露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似乎是怕人看到,他匆匆忙忙喝了两口就重新把口罩戴好了。
他的心里默背着下午老师要提问背诵的文言文,这对于他一个语文并不好的人而言确实是个难事。
校门的大门也只会在上学和放学的时候开启,只要进学校也就会关闭了。
对他而言,学校里的空气都不如外面空气新鲜。
住校生的午休都是在教室趴在桌子上睡,只是总有些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会选择在午休期间在操场上打篮球,也亏了人数不多所以并不会多么吵闹。
司败裁叹了口气,朝着三楼的高二四班走去。
他所在的班级是普通班,管的并不严,因此他也经常卡着点进班级。
坐回自己的位置,司败裁喝了口冰凉茶后醒了醒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教室里没有空调,有且仅有头顶上的那个吱呀吱呀的老旧吊扇在晃悠。
电扇的噪音很大,外面的蝉鸣声也叫的令人心烦。
班里面的大部分人还在午睡,司败裁翻书的声音都减弱了几分,像是生怕打扰到其他人睡觉。
课桌是老式的木桌子,这所学校并不出名,这个县城一共四个学校,这所学校排在第三。因为学费很便宜,所以来上学的也大部分是一些家庭贫困的学生。
自然而然,学校其实是不太平的。
混子很多,也有小团体欺凌事件。
不过那些东西在每个聚集的地方都不可避免。
司败裁在班里不过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口罩就像是焊在脸上一样他从不摘下来。对此,班里某些死装哥也会叫他口罩蛋子。
至于为什么喊他蛋子,这便是他不愿意回忆的故事了,因此便让它永远埋在地里吧。
同样,中等的成绩让老师也不会过多关注他。
司败裁托着腮看着那苦涩难咽的文言文,他读不懂也记不住。
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他从小就被灌输了要好好上学才有出息、家里很穷、都是为了供你上学、在学校别惹事等等,这种无形的压力一直把他摁在地上,可偏偏父母还希望他能够扛起压力跑起来。
双双都在口罩厂上班的父母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封建的思想早就在流水线上被固定住了。
想到这里,司败裁晃了晃脑袋,似乎是想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看着语文书上的文言文,他的思绪渐渐地又飘回了凉茶摊的那一刻。
回想起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他透过前排女生的镜子看到自己那戴着口罩都难掩的丑陋。
哪怕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自卑感也会油然而生。
如果我的长相也能够是拿出来的资本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随后继续埋头看着那难咽的文言文。
每个人对自己都是想提升一点再多一点,却总看不到自己身上已经拥有的。
下午的课一共四节课,晚上等待他的还有四节晚自习。
每天早五点半晚十点半的日子他也过习惯了,住宿费他掏不出来,因为父亲认为没有必要花那个钱。
“他自己走路一个小时也能到家,又何必交那一学期八百块的住宿费?为什么要浪费那个钱,不知道省点啊?……”
对于父亲的一番说辞,他叹了口气却没有反驳,毕竟家里本来就穷的只能勉强供得起自己读书,又何必奢求别的。
学校的学费固然便宜,但总是暗中会以各种理由收取更多的钱,最便宜的才是最贵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只是父母并不管这些,他们只觉得司败裁是在刻意多要钱偷偷花,他在父母眼中就如同给他取的与生俱来的名字一般,司败裁,生下来就是败财的。
要说父亲本给他取的名字叫做司败财,只是政府不给登记,才换成司败裁。
总归是会习惯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沉下气继续背文言文。
如果没有校园霸凌,他其实是很愿意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在学校里度过白日的。至少要比回那个窒息的家好一些。
他经历过那些表面上能够被明显一眼看穿的欺凌,但同时加上的孤立和暗中搞事情同样也归属于校园霸凌。
并且这种,在校园更加常见且无法反抗。
自己的同桌是一个有些胖的男生,他叫做王嘉争,是个患有轻微自闭症的学生。
不用猜也知道,这种大部分都会成为霸凌的主要对象。
特殊学校的学费太贵了,王嘉争的家庭负担不起,也就此作罢让他上了个普通高中。
不过好在,王嘉争的家人是爱他的,所以那帮精神小伙一般不会太过于欺负他。因为他家里那暴躁的母亲要是看到自己儿子身上有伤,就一定会闹翻学校。
司败裁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页,他想吃每次傍晚放学时校门口都会卖的火烧,可惜两块钱的价格于他而言还是太高了。
午饭和早饭他都是回家去吃,只有晚饭母亲才会给他一块钱让他在学校里解决掉。
若是靠不吃饭攒钱,那起码也得饿两顿才能买一个火烧。
只解馋的话,那有些不值当。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脑海里回荡,再次睁开时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了。
那一块钱,如果有可能再见的话,司败裁会一定会还给在凉茶摊相识的纪临安。
“那么我们继续看下一道题。这题我讲过无数遍,这次模拟考还是有那么多人错!你们脑子都是从猪粪里挖出来的吗?!”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讲的唾沫横飞,戴着老花镜顶着一头白发的老教师还差一年退休,但是在此之前他依旧会坚守着这个岗位。脾气暴躁不说,讲解的解题过程也是真的让人琢磨不透。
讲台下的学生一个个默不作声,对于老教师而言就像是在对着一群不会说话的榆木脑袋讲课。
这种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像是同一天过了无数遍一样,固定的轨迹或许这是身为NPC的出厂设置。
晚饭时间,他去食堂逛了一圈,那些飘香四溢的窗口注定不属于他,兜兜转转他的脚步最后还是停留在了那固定的一元餐窗口。
无论吃不吃的饱,他都没钱买第二份。
刚打好菜的他转身朝着座位走去,却因为人流过于拥挤而被推搡着的一群嬉皮笑脸的男生正好撞翻了。
“妈的,你他娘的不长眼是吧?”
还不等司败裁说话,最前面的那个男生蒋豪率先开口了。
“明明是你先撞到我的!能不能讲点理?”司败裁当然也不肯示弱,只是这一争吵起来,来围观看戏的同学也多了起来。
“哎呦喂~你还跟我讲上道理了?谁给你的能耐啊!?”蒋豪一脸的不屑,叉着腰还凑近了一些:“你他娘的知道我这鞋有多贵吗?你前后加一起去卖钱都赔不起。”
如此恶劣的词汇被蒋豪脱口而出,这一番话语令在场大部分人都有些震惊。
司败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满脑子都在回想着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一句话:在学校里别惹事,咱家穷,赔不起。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蒋豪后面的那一群小弟也气势汹汹的蓄势待发一样准备随时冲上来揍他一顿,司败裁只得认栽。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迎来的便是蒋豪后面小弟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他胆小的。”
“估计下一秒就尿裤子了吧?”
“诶别说昂,说不定现在□□里就湿透了。”
直到这几个人笑够了,蒋豪才故作矜持的咳嗽了两声打住了那嘲笑声:“好了好了安静安静,咱给人家个面子。”说罢,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司败裁身上。
“要不你跪下来给我舔干净,我就不让你赔了。”
“你侮辱谁呢?”听到这里,司败裁忍无可忍直接一拳抡了上去。
只是拳头刚上去,就被蒋豪身后的那几个小弟:纵家耀、李畅洋以及楚方给拳打脚踢了一顿。
尽管现在食堂里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上去拉架,连食堂的管理员也只是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喊两句别打了,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因为蒋豪是校长的儿子,没人敢动一下。
“我们老大让你跪下舔干净,你听不懂啊贱货?”
楚方是一个身高几近一米九的壮汉,那满是肌肉的手臂一拳砸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凶狠的模样更像是一个禽兽。
而另外两个长得却很清秀且乖巧,若是从外表上来看,完全不像是会欺负人是。
口罩被他们猛的一下扯开来,连带着司败裁的耳朵都在勒的作痛。
“丑死了,你看你这副样子。啧啧啧丑死了啊。”蒋豪蹲下来刻意的拍了拍他脸上的那一长道疤痕,就像是在提醒她你最丑陋不堪的样子在此时只会成为笑柄一般。
不出所料他被这几个人暴揍了一顿,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只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直到食堂都收拾干净了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蒋豪兴许也是看戏看够了,也许从一开始他都只是想看司败裁挨揍,而不是索赔钱。对他来说,打一顿出气可远比赔钱爽多了,毕竟钱这种东西他家最不缺了。
但司败裁不一样。
他站起身用手背抹掉了脸上的那油腻的饭菜汤汁,耐心的整理好自己乱乱的头发。
本洁白的校服上也已经被菜汤子染的脏污不堪,晚上饭没吃上,晚上回家估计又要挨妈妈骂了。
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到食堂外面的水池子旁边用清水洗了把脸,可惜油腻腻的汤汁还附着在上面,但现在也没有洗洁精,只能就此作罢。
“需要帮忙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想起,司败裁还没在脑海里回忆起这个声音属于谁就抬起了头,目光正好和纪临安碰在了一起。
他穿着和司败裁一样的白色短袖校服手揣着兜微微弯腰看着他,耳朵上的耳钉迎着夕阳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