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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是临时起意的报复,还是酝酿已久的折磨?

      舒雨用食指碰了碰下唇,沾到一点晶莹,又立即甩开。

      他轻轻按上胸口,中心的器官活跃极了,泵出过量的血液,震得胸腔发痛。

      为了让他陷入到同样的混乱吗?

      他当然明白亲吻的意义,在一般情境中的意义。

      通过各种维度和形式贩卖故事依然是新纪娱乐业的重要板块,舒雨入行后也接受过表演培训。但他没有演戏的天分。他无法进入陌生虚假的角色,去演绎他们的一生。舒雨总觉得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谎。他最不擅长说谎。

      也不是完全没有尝试过。他跟着罗贝托的那几年,或许集团看在罗贝托的面子上,安排他参与过几部知名的全息沉浸式戏剧,演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不需要有心理活动的背景角色。

      比如在主角难舍难分地接吻时,做经过或围观的路人。

      如果不是有幸参与过,他或许没耐心也没时间看这些编造出来、完售率超高的情感系列剧目。

      舒越让他当成没有过这件事。轻飘飘地,仿佛只是他一时兴起,随意地尝了一口从未吃过的食物。

      怎么可能?他可以随意遗忘舒越对他放的狠话,但这样的……

      光是回忆就头皮发麻,像触电一般。

      直到日程助手尖声提醒,舒雨才从混沌中勉强分出一点心神。他要去取加急定制的晶膜镜,然后见费尔南多,谈后续合同事宜。

      舒雨将水温调到能接受的最低,反复拍打脸颊。

      在镜子里还是像抹了腮红。

      舒雨深呼吸,不得不用上舞台前的技巧驱散杂念。

      出门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半小时,又不幸遇到交通堵塞。

      费尔南多的约他到卫理公司开发的森林迷宫主题住宅区,他在里面另外租了一层套间作为私人会客室。电子地图没有收录路线,没有智能指路,舒雨看着指南针绕了几次弯路,按照费尔南多的描述找到正确地点。

      舒雨见到费尔南多时,已经迟到将近一个小时。

      他重复在通讯中进行过十数次的道歉。

      费尔南多抬起手示意:“打住,我不想再听了。我说无所谓是真的无所谓。”

      “真的吗?”舒雨不敢相信。

      “我骗你做什么?你过来都这么辛苦了,我要是再斤斤计较,后面还怎么顺利合作?”

      舒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着费尔南多进入宽阔空旷的客厅:“我……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这是我家,你知道饮水机在哪吗?”费尔南多指了指流线型沙发椅,“你是我的客人,我们是平等的关系。先坐。”

      “哦……好。”舒雨把碎发捋到耳后,掩饰尴尬。

      黑白格的玻璃桌柜展开一条缝隙,两瓶极净水弹出,被智能托盘摆到两人前面。

      舒雨道谢,有些急迫地拧开瓶盖。水流进嗓子,比他平时喝的灰城的公共供给水清澈甘甜。

      费尔南多这才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舒雨。虽然脸色称不上苍白憔悴,但怎么比昨夜还懵懂恍惚似的?他眉头微皱:“你没听我的话吗?”

      “你的话?对……我,我睡觉了的。”

      费尔南多不置可否,矮身在桌柜侧面按了几下,解开密码锁,拉出一个抽匣。

      舒雨坐直了身体,攥紧终端,摸上录音软件的控制键:“要开始正式谈了吗?”

      “合同的事先不着急。”费尔南多拿出两个方形小袋,“拿着。”

      费尔南多撕开包装,亮晶晶的粉末洒进水里溶解。

      “这是什么?”

      “二代静谧卷原料内容提取物,比售卖版本增加了神经刺激成分。简而言之,是让人既清醒又快乐的东西。”费尔南多亲自给打开舒雨一瓶新的极净水,“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出发。”

      费尔南多饮尽溶液。

      “你不要吗?没有副作用,真的。”

      包装袋边缘的锯齿割痛手指。舒雨踌躇片刻,决意诚实:“我不想要。”

      从第一次使用静谧卷失效到现在,他好不容易克服渴求感。他太了解这种上瘾的前兆。

      费尔南多微笑:“没关系,我从来不勉强人。请你等我几分钟。”说完,他闭上眼,双手交叉,放松身体仰靠在沙发椅上。

      舒雨松了一口气,悄悄张望周围。

      如费尔南多所言,这是间专门会客的房子。装修风格极简,客厅和连接的餐厅位置只有空落落的架子和叠在一起的箱子,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生活用品或装饰物,最拥挤的地方是墙角,好几个休眠中的机器人紧挨着在充电。

      舒雨还观察到费尔南多舒展的表情。

      他是不是应该接受这慷慨的给予?借助外物调节生理反应,暂时忘记舒越给他出的难题。

      但他永远受愚蠢又执拗的直觉驱使。

      费尔南多睁开眼:“走吧。你还有其他计划吗?”

      舒雨回答三天内都没有。他认为这份合约需要格外谨慎对待,将工作都延后或放弃了。

      他还在因为迟到而心怀歉疚,即使费尔南多临时更改计划,他没有想过拒绝。

      舒雨问:“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费尔南多先叫了车,再对舒雨说:“好地方。不过,我也要请你原谅,我不是故意出尔反尔,只是因为不想给你太大压力。我希望合作者能保持完美的状态。另外,我们可以再互相熟悉熟悉,了解对方的风格。你可以同时思考是否改变决定,如果后悔,我不介意。”

      舒雨重重点头,“谢谢,”又觉得不够,迟疑着补了一句,“考虑得非常……周全。”

      费尔南多调侃:“谢谢,接受夸奖。”

      舒雨微微脸红。他还不擅长回应星城高层的通情达理,一不小心就冒傻气。

      为减少路上的时间,费尔南多这回呼叫了隐身超音速车。按单人乘客设计的车内空间十分狭窄,舒雨只得紧挨着费尔南多。

      清醒时的体温交换,和那次突如其来的拥抱又不一样。

      舒雨不清楚是否有药物作用,费尔南多显得格外松弛,反而安慰舒雨:“委屈你,忍一会儿就到了。”

      舒雨连忙摇头:“我没关系的。”他学着费尔南多,竭力放松自己。

      不过车速比他想象得还要快,眨眼的工夫就到达岛型长途车站。

      “所以要去星城?”舒雨忍不住揶揄费尔南多,“我还以为要去哪个不能提起名字的地方。”

      舒雨终于找到一个费尔南多的缺点,喜欢故弄玄虚。

      “不是南大洋区的星城,是暮星集团控制的西南大陆区。你会害怕吗?说不准我会直接把你转手卖进黑市。”

      “我值不了多少钱的,不配冒这个风险。”

      “你是在暗示我,我选择和你缔结婚约是重大决策失误吗?”

      “我……”

      “未来面对记者的时候,你要是发出这种言论,我就完蛋了。”

      “啊,抱歉。”

      “不要抱歉,你做的是完全相信我,包括我的眼光。”费尔南多摩挲舒雨肩头,“轻松一点。不然我要强迫你吃点好东西了。”

      舒雨咬唇:“我会努力的。”

      去往西南大陆要乘坐飞行列车。费尔南多拿出鎏金的实体ID卡,两人自动分配至高级蛋壳座舱。

      列车穿越地壳隧道、水中隧道后离开海面,进入空中轨道。

      费尔南多把靠窗位置留给舒雨。舒雨从未以观光角度俯视过后现代城市表面,不断小声惊呼。而费尔南多不动声色地欣赏与嘲笑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漂浮和堆砌的废墟城堡,也值得激动?

      路程后半,舒雨不再专注于千篇一律的景色。

      还有一段无聊的时间要打发。费尔南多故技重施,在控制屏找了个本月好评最多的映视片。

      “我有些工作要处理,你先看。”

      他这两天稍微放宽了前置审计核查,就又一次发现漏洞。真当他好糊弄么?费尔南多庆幸在出发前摄入了加强静谧卷,足够帮他人前保持住稳重风度。

      费尔南多结束工作时,已经接近到站。他侧头叫舒雨,不期然看见一只泛着水光的眼。

      舒雨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平时不怎么看这些。”

      他懊恼极了,不明白怎么会被虚拟的煽情桥段引出眼泪。他的眼泪就像他本人一样廉价。

      费尔南多轻笑:“擦干净,准备下车了。”

      他们马不停蹄地到达费尔南多此行的目的地,金色乐园。

      暮星集团花大价钱在此打造综合性“生活-娱乐-科研”一体乌托邦,号称陆上的亚特兰蒂斯。经过多年持续开发维护,附近区域星城以及灰城人都会慕名而来,乃至付出高额移居费用。

      费尔南多点开地图投影,让舒雨选择。

      “大部分娱乐场所我都比较熟悉。你想先去哪里?”

      舒雨一个个点开说明,又关闭。

      费尔南多的耐心在消减:“连拍卖会你都不想去看看吗?虽然我也很久没去过了,但印象中气氛非常火热。”他差点说出来,许多星城贵族都会带上身份较低女伴或男伴,陪同的人都兴奋得要死,吵得他耳膜痛。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而且,我的穿着也不合适去那些地方。”舒雨找到理由。

      今天没有表演,舒雨穿的是宽松柔软的白色长袖、深米色长裤,简洁到随意。

      他并非不熟悉星城人喜爱的场合。他也陪着罗贝托去过,拍卖会、竞技场……里面偶尔会有被改造或报废的σ类公民出现,看见他们作为商品被品评买卖,如同一场酷刑。

      在共育园的公民社会规则课程里,那些地方是σ类公民“堕落”的终点。

      费尔南多不想看舒雨继续磨磨蹭蹭,作出决定:“那就去这里。”

      一家距离最近的无害宠物互动商店。粉色树屋。

      商店里弥漫温馨的香气。里面的宠物种类并不多,既有灭绝后通过基因片段复刻的,也有杂交和改造的品种。

      性格“超温柔”的兔狲、和猫一般大的迷你羊、色彩斑斓的无牙蛇,大部分被放置在精美的宠物房中,小部分放在互动区域,供顾客赏玩。

      暮星集团原名暮星基因,生物科技产业是其核心。由于经营利润不高,只有暮星所辖的区域才有成熟的宠物互动商店。

      舒雨肯定会喜欢这些玩意。

      它们都拥有圆圆的大眼睛、可爱的表情,舒雨一接近,就主动过来蹭他的手。

      舒雨说:“我们走吧。”

      费尔南多掩不住惊讶:“才过了二十几分钟,你不喜欢吗?也可以买一只回去,我可以帮你找寄养处。”

      舒雨摇摇头,固执道:“不要。”

      “为什么?”

      舒雨拉着费尔南多的袖子走出商店,才解释:“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它们这样太可怜了。”他的确喜欢旧纪文明,尤其是动物和植物。然而看到它们被扭曲后的样子,他宁愿在标本馆见到它们。

      费尔南多无言以对。

      他颠覆性地发现,舒雨竟然如此难伺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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