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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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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尤和唐奕哲直接高呼要抱方骊大腿。
方骊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其实是因为我以前的学校经常喜欢办数学沙龙,这几个题目正好都是比较经典的命题,所以才有所涉猎的。”
方骊不解释倒还好,一解释更让晏迟觉得有些刻意,他似笑非笑地调侃道:“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多话,挺难得的。”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但不知道为什么,晏迟觉得方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
这么心虚做什么?晏迟有些不明所以。
万事开头难,捋清楚了核心问题再把题目定下来后,后续的工作就变得高效很多。
等到方骊把下载好的模型动画放上PPT,晏迟轻拍了一下手掌,终于宣告了这个苦逼作业的终结。
“好了,顺利竣工。”晏迟高兴地说道。
“妈呀,终于要结束了,我感觉都快在讨论室长眠了。”路尤困得双眼无神地说道,他觉得自己的魂都飘在半空。
唐奕哲已经哈欠连天:“不行了,我感觉现在站着都能睡着,我们赶紧回宿舍吧,我真是太勤奋了,我都不敢想。”
四人走出研讨楼,意料之中,科大研讨楼最后一间讨论室的灯彻底熄灭了。
凌晨的科大空空荡荡,除了道路两边照明的路灯还亮着,发出一些微弱的电流声以外,静谧的吓人。路尤和唐奕哲两个人仅凭意念摇摇晃晃地踢踏着步伐走在方骊和晏迟前面,看着有些滑稽。
“我还是第一次熬到这么晚。”晏迟双手抱住脖颈向上伸了伸,仰头看着漆黑的夜幕,说道。
“嗯,我也很少。”方骊和晏迟并肩走着,听见晏迟说话温温淡淡的应了一句。
“但你居然不困欸,是因为时差吗?”晏迟眼睛睁了睁。
“可能吧。”方骊随意地答道,接着他看了一眼晏迟说道:“你不也不困吗?”
“谁说我不困的?我困啊,这不苦苦支撑着嘛!总能宿舍三个人都困生困死,留你一个独自奋战到天明吧!”晏迟调侃道。
好久没有熬到这个点了,方骊确实有些乏,连带着整个人都没有平时绷着。他听见晏迟的话觉得很有趣,轻笑出声。
“方骊。”
“嗯?”方骊应声道。
“你觉得回国之后感觉还好吗?”晏迟问道。
“你指什么,科大吗?”方骊想了一下评价道,“挺好的,感觉很新鲜。”
“美国的高中是什么样子?”晏迟有些好奇,“和国内有什么不同吗?”
“那国内的高中是什么样?”方骊笑了一下反问道。
“国内的高中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卷子,比不完的竞赛,还有发不完的成绩单。”晏迟说着说着自己先笑起来了,随后放柔了点声音,评价道,“可以算的上苦海吧。”
方骊听着晏迟的话挑了一下眉。
“我高考之前想的是赶紧滚蛋,没想到高考走出考场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心里跟空了一块一样,人好像总是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开始缅怀过去。”
“难道你就不怀念吗?”晏迟问道。
“怀念什么?”方骊问道。
“怀念从前遇到的人,怀念从前碰到的事,怀念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段路,还有很多很多。”晏迟理所当然的说道。
本是闲聊,但望着晏迟认真的眼神,方骊有些出神,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就像林深说的,他性格很闷,别人问一句他才会答一句,大多时候他都不会主动和外界交流。从小到大,身边除了林深以外,他好像真的没有遇到很多的人,也没有遇见很多的事。
自从被发现有读书的天赋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和题目、比赛打交道上,也因为经常是班上年纪最小的,与同班同学的来往也很少。后来博士毕业留校,因为研究方向的原因,他常常一个人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整天,脑子里想的、手上做的和生活里讨论的好像都是和实验相关的,所以他该怀念什么呢?
“你是有什么遗憾吗?”方骊斟酌了一下说道:“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反复去想也无法改变,不是吗?”
晏迟没能理解怀念怎么和遗憾牵扯上了,解释道:“怀念不是后悔啊。”但他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继续说道:“你难道过去的二十年从来没有失去,从来没有经历过身边的人的离开吗?即使你们现在也还联系,但还是会很怀念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时间。”
方骊听着晏迟的话微微勾了勾嘴角,评价道:“你很感性。”
只有感性的人才会将生活中的很多情感封存下来,方骊非常清楚自己是一个对于情感感知不是很敏锐的人,也有可能他和林深一样,都是那种会将身边的人当作萝卜、白菜的人。
这个形容词来源于小时候他和林深的对话,那时他刚进福利院没多久,怕生的很,也不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总是一个人独自坐的远远的。
林深注意到他后就跑来找他,他当时并不想搭理任何人,但林深依旧坚持不懈,天天跑来找他,也不做什么就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一起发呆,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
突然某天,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女孩跑到林深面前吵着闹着要漂亮哥哥陪她玩,林深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把视线分给她,仿佛眼前不存在这个人。
后来小女孩被老师抱走,林深跟他说了他们认识那么久以来的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方骊,我们是一样的人,会把别人当萝卜、白菜的人。”
晏迟挠了挠头又问道:“那你回国读大学总会想父母和朋友吧?”
“我其实是在华人福利院长大的,后来养父母也相继离世了,至于朋友——”方骊脸色微微凝滞了一下。
林深的存在还是不方便透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方骊顿了顿才开口说道:“我没什么朋友。”
晏迟显然没有料想到是这个情况,他整个人都顿住了。
方骊刚刚是说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些年?
晏迟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宕机,片刻后掀起轩然大波。
晏迟从小父母双全,父亲是医学方面的前沿人才,即使平时学术研究工作很忙,还会经常出差,但几乎都没有缺席过晏迟的成长轨迹,就算偶有实在推脱不开的事情也会征得晏迟的同意;母亲周绮丽虽然平时也不怎么在身边,但一直很关心晏迟的学习和生活,会在晏迟生病时请假回来照顾他,会在闲暇的时候接他的电话听他抱怨考试压力大,也会无条件支持和尊重他的喜好。
所以当这一刻听见方骊说他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时,晏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方骊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呢?
方骊看了一眼晏迟欲言又止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他说:“你这个表情做什么?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缺衣少食,没有你想的过的那么苦。”
他不知道晏迟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觉得他要是再不开口打断一下身边这个人的头脑风暴,可能自己离沦落成为一个“沿街乞讨的励志逆袭人设”也不远了。
方骊的话并没有让晏迟的脸色好转多少,晏迟突然又回想起初见方骊时,他原本追过去是想要干嘛的,现在他非常庆幸当时没跟方骊开口。
晏迟倒不是在觉得方骊会缺衣少食,毕竟他还没忘记那双球鞋是全球限量款,更何况他一眼就能看出方骊身上明显没有来自经济条件的压力。
晏迟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太孤独了,凭他的想象力和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他很难理解方骊前面二十年的岁月里每一天都在重复什么样的生活。
方骊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人好像没有立刻跟上来。
“方骊。”
“嗯?”晏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骊轻轻应了一声,回头去看他。
九月末凌晨的温度略有些低,一阵风吹过是白日里没有的清凉舒爽,风顺着被掀起的衣角吹了进去,鼓动起方骊身上的白色长袖衬衫。
晏迟站的离方骊有一些远,看见路灯绒绒的光晕笼在方骊的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渡了一层朦胧的滤镜,虚幻的有些不真实。
“方骊。”晏迟又轻轻唤了一声,这次他抬脚走近了几步在方骊面前站定,方骊的轮廓随着他的靠近逐渐变得清晰。
“怎么了?”晏迟站的有些近,方骊微微仰头去看他,问道。
风未止,撩起两人额前的碎发,似乎还比刚刚疾了几分。道路两旁,高大的乔木被吹得沙沙作响,灯光透过交错的枝桠将斑驳的树影投射在他们身上,大片大片半黄半绿的树叶从头顶旋转飘落,方骊在那些杂乱无序的声音中听见晏迟温柔而沉静的声音,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把我当朋友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