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信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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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婕费尔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她的双腿依旧没有知觉。
尽管恢复健康依旧遥遥无期，可生活还在继续，莉婕费尔作为领主的责任可不会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消失。
莉婕费尔恢复了往常的刻薄与不近人情，与前两日多愁善感的莉婕费尔判若两人。
至于米叶里安……
米叶里安也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仿佛莉婕费尔不曾与她一起放飞风筝、不曾与她一起纵马狂奔。
她恪尽职守、尽心尽职地履行着一个管家的本分。
她照常打理着花圃，她照常协助莉婕费尔的工作，一切都做得无可挑剔。
似乎她从始至终都只是管家，仅此而已。
蘸了墨水的羽毛笔夹在莉婕费尔修长的指间，偶尔的停顿展现着莉婕费尔混乱的思绪。
莉婕费尔看着送来的文件，她陷入了深思。
这是上个月份的财/政状况，记录在册的数字实在是让人不容乐观。
一场没有尽头的大雪再次让作物低了头，一个个家庭在大雪中被压垮。瑟瑟发抖的人们找不到充饥的食物。
冻馁之中，无声的哭号传遍了整个领地，甚至在整个王国上方回荡。
大雪、大雪……
她皱起了眉毛。
莉婕费尔讨厌雪、讨厌雪天。她讨厌冬天的寒冷，昼短夜长的节律让她觉得人生一眼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米叶里安，这个月的报告呈递上来了吗？”莉婕费尔放下笔，她询问米叶里安
“小姐，瓦放诺大人说还需要些时间。”
米叶里安恭敬地站在莉婕费尔的桌前，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好。”莉婕费尔紧绷的后背渐渐放松了下来，她倚靠在轮椅的靠背上，“瓦放诺办事一向细致认真，这事交给她我放心。”
莉婕费尔与瓦放诺是在儿时结识的，过去瓦放诺的母亲们与柴忒明娜的关系不错，于是她们经常会来柴忒明娜与依兹的领地上走动。
那时莉婕费尔与瓦放诺不过是点头之交，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不过，当莉婕费尔的母亲们早早放手将领地交给莉婕费尔打理时，瓦放诺的母亲们依旧是领主，瓦放诺依旧在她母亲们的庇护下生活。
安逸的日子总是那么无聊，于是，日日无所事事的瓦放诺向莉婕费尔自荐，为莉婕费尔的工作奔走。
瓦放诺缺少经验，瓦放诺不接地气，刚开始她犯了不少错，莉婕费尔起初也并不看好她。不过好在她学习能力很强、心思细腻、行事稳健，她将每一件事都做得非常周全，每次呈递上来的报告都是那么详尽全面，莉婕费尔对此非常满意。
“米叶里安，瓦放诺最近还有来信吗？”
工作之外，瓦放诺也常与莉婕费尔通信。
“小姐，瓦放诺小姐最近并没有来信。”
“是么？”莉婕费尔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毛，不过很快眉头舒展，“没有消息就好，没有消息就说明一切正常。”
莉婕费尔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羊皮纸，她蘸了墨水开始写信。
“致勇往直前、一丝不苟、乐观无忧的瓦放诺小姐：
已收到你的报告，你的细心与周全应该得到嘉奖。前两日收到你母亲的来信，她们都很想念你，念及你已经许久不归家，兴许你该回去看一看。
回家后，见了母亲也不要忘了给我写信，我可是很想知道领主大人们的近况。
代我向领主大人们问好，祝一切都好、安乐常在。”
写完，莉婕费尔细细读了几遍，见一切无误才放下笔。她将纸张塞入信封，盖上印章密封好。
她揉着自己的眉心，她的脸上尽是疲惫。
她的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健康，又一连在案桌前坐了很久。于是眼睛肿胀酸痛，后背的肌肉也有些难受。
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肩膀，是米叶里安。
恰到好处的按压依循肌理、轻重有度，莉婕费尔紧绷的肌肉也开始放松下来。
“小姐，这是我向医生娜塔兰娜学的，本来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疲劳，没想到还能帮到小姐。”米叶里安说得恭敬。
莉婕费尔听着这话忍不住浅笑一下。
米叶里安这话里透着些笨拙的圆滑。先交代她是从娜塔兰娜那边学来这手法，让莉婕费尔放心，紧接着的一句话又隐晦地向莉婕费尔传达她日常工作的辛苦，最后一句又表明了她的忠心。
“米叶里安，你好蠢。”
莉婕费尔还在笑，她笑得越来越大，她竟然笑得浑身发颤。
米叶里安不明所以。
莉婕费尔又笑了好一会，她脸上的笑才慢慢收敛，她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米叶里安。”莉婕费尔喊了一声。
“小姐，有什么吩咐？”
莉婕费尔轻笑：“我想出去透透气，顺道帮我把信投了，辛苦你了。”
莉婕费尔用信笺挑开米叶里安的手，拨开米叶里安的手指，信封被塞进米叶里安的手中。视线顺着米叶里安的手臂缠绕在她一丝不苟的头发上。
米叶里安像是被火舌舔了一下，她的手一顿，信掉在地上。
于是正好低头，躲开莉婕费尔的视线。当她捡起信封重新抬头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平日公事公办的样子。
莉婕费尔又笑。
“小姐，您想去哪里？”
“随便转转，去哪里都好，反正我是不想继续闷在室内了。”
咔嗒一声，米叶里安弯腰拨开了轮椅的插销，轮椅开始向前移动。
书房离门口很近，门一开，外面的寒风就灌入室内，丝丝缕缕的风涌入莉婕费尔的衣袖。
莉婕费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拢着手，企图对抗着寒风。寒风擦着脸庞呼呼而过，好在莉婕费尔很快就适应了寒冷的气温。
沿着一条小径，她们很快就到了大门。
莉婕费尔看着米叶里安将信交给邮差。看着邮差渐行渐远的身影，莉婕费尔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的那封信当然不止是单单的问候。一方面，莉婕费尔是在向瓦放诺询问她的母亲们柴忒明娜和依兹的近况；另一方面……她在敲打米叶里安，哪怕米叶里安有异心，但是只要莉婕费尔还在，她就得履行莉婕费尔的命令。
“外面好冷，回去吧。”
轮椅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木制扶手被莉婕费尔手上的戒指叩响，笃笃的两声敲击后，轮椅在原地停下。
“小姐，有什么吩咐？”
米叶里安恭敬地低着头。
“米叶里安，我方才就想问了，你今天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这条小径狭窄难行，一路上多有碎石。你在隐瞒什么，你又在掩饰什么？”
莉婕费尔神情严肃，她的视线掠过米叶里安看向远处的湖泊，目光不曾在米叶里安脸上停留。
“小姐，您错怪了我。这条小路虽然难行，但却是最快的一条捷径。今日天寒，小姐您应该快些回到屋内。”
“是么？如果我偏要走那边的大道呢？”
莉婕费尔冷笑一声，她颇为嘲讽地打量着米叶里安。
“小姐，作为您的管家，我想应该对您的身体负责。”
米叶里安的声音依旧平静。
反倒是莉婕费尔，她感到了一股恶寒。她察觉到了来自别处的视线，有人在看着她们，也许有人正躲在莉婕费尔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她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簌簌作响的草丛、远处忽闪忽闪的窗户……
莉婕费尔很肯定，有人在看着她。
“小姐，您怎么了？”
米叶里安低头关切地问。
莉婕费尔的视线看向远处，最终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她皱紧眉头，吐出一口气。
“自作主张、自作聪明！”莉婕费尔掴了米叶里安一耳光，很用力，一巴掌甩在米叶里安的脸上，她继续说，“你是管家，但你也是我的仆从，你的心、你的头脑、你的灵魂早应交给了我。
我需要的是一个忠诚可靠的管家，我需要一位惟命是从的佣人！”
莉婕费尔大声怒斥，她的声音比寒风更加锐利。
米叶里安脸上霎时多了一道红痕，饶是平静如她，此时此刻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错愕。
她低头，想从莉婕费尔脸上找到些理由，却发现莉婕费尔苍白的嘴唇在止不住地颤抖。
“调转方向，走大路。”莉婕费尔有些沙哑地说。
事已至此，米叶里安不好再推脱，她只好照做。
小路汇进大道，一路平坦宽阔。
随着行进，擦过两颊的寒风让莉婕费尔渐渐冷静下来，剧烈起伏的胸口也变得平稳。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毕竟她可是依兹·莉婕费尔·柴忒明娜，她是果敢的依兹与才思敏捷的柴忒明娜的女儿。
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她只要履行她的任务就好了。
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喜怒无常的蛮横领主就好了。
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两个步履匆匆的身影在莉婕费尔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是琼非与托托。
她们手上都拿着一个半臂宽的手提箱，显然是要离开这里。
仆从未经允许私自逃离可是大罪名。
缓过神来的莉婕费尔眯起了眼睛，手指有些烦躁地敲击着扶手。
米叶里安刚要出声就被莉婕费尔拦下，她让米叶里安加快了推行的速度。风声掩盖了她们行路的声音，莉婕费尔不动声色地跟在琼非与托托身后。
正当琼非与托托拉开金属雕花大门往外迈步的时候，莉婕费尔终于出了声：
“琼非、托托，私自离开可是大罪名，你们可知道你们即将面对哪些惩罚吗？”
琼非、托托惊恐地回头。
入目即是撑着额头一脸轻蔑的莉婕费尔与面无表情的米叶里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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