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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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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早街,沿街设摊的小贩个个高声吆喝,露着笑脸,殷勤地兜揽生意。
“张凡,那鼎食炉……”
从二楼下来一位玉面书生般的人物,身着青衫,一头黑发用一个木簪松松垮垮地束着,额头垂下来的发丝柔顺妥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只是他的声音与形象不太符合,“呦,包子都搁桌上啦!”声音像没有骨头似的,直听得人心里犹如猫挠。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啊,对,师父让我去买的。”他手上动作没停。
周兰生从楼上下来,看了他一眼,“油光锃亮了都,用得着天天擦?”
张凡手里拿着绢布,站在高脚椅上正正经经地擦着牌匾,“师父吩咐,是一天一遍。”
“老实死你了。”周兰生刷牙去了。
不多时,外面进来一位穿着十分考究的先生,颇有番仙风道骨的意味。
“师父。”张凡道。
那人颔首,欣赏了一下门口的金字招牌,颇为满意,拍了拍张凡的肩膀。
“同掌柜,又早起遛鸟啊。”周兰生洗漱完,伸了个懒腰说道。
这头儿同佑慈将那鸟祖宗的笼子挂在树枝上,刚转身便见张凡捧着铜洗就站在自己身后,他面上一笑,就着小徒弟手上的铜洗净了手,然后优雅地坐在了桌前。
同佑慈:“快些吃,待会儿有客人。”
他们这间铺子,三五月没有一单生意是常事。
周兰生大大咧咧地坐下,“你算的啊?”
同佑慈没有搭理他,周兰生习以为常。
神算子的话,那先信一信吧。
吃完饭没过多久,果真有人登门。
来人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不断向内张望,第二十七次抬头望向那金光闪闪的牌匾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跨进了店门。
“二十七。”
“什么?”张凡疑道。
门内磕着瓜子的周兰生起身拍了拍手,“欢迎光临,灵窦斋。”
那人迈进铺子的一只脚又轻轻撤了回去,身子朝后仰看了一眼牌匾,牌匾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灵窦斋。
“奇了怪了。”客人摇了摇头重新进店。
周兰生依旧面带微笑。
客人进屋后似乎颇为震惊,他自门外向内望时,铺子里犹如攒了一团浓雾,直叫人瞧不真切。这间铺子别有洞天啊,铺面算不上大,铺子里头倒是大得很。
“谬赞。”周兰生道。
客人:“?”
自己刚才有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周兰生没有再接他的话,他招呼客人就坐,方桌上有一盏已经斟好的茶。
袅袅茶香混着屋内燃着的熏香,不知名的花儿香又伴着雨雾晨露涌入心口。店里开了一扇圆角小窗,雨丝驭微风飘进小窗——茶还是温的。
周兰生:“云雾杉,尝尝。”
苏三接过茶盏尝了一口,立马赞道:“好茶啊。”
周兰生但笑不语。
苏三喝了茶,急躁的内心倏然平静。
周兰生:“如何,想清楚要讲什么了吗?”
苏三轻轻点了点头。
“三月十六夜里,我奉我家少爷之命去府上西厢房拿香炉,因为少爷的四房太太木氏犯了喘疾。照理说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就能将那香炉取回的,但我家少爷却说我硬是在府里绕了一个时辰才拿回去。”
周兰生没接话。
“自那日之后我便时常记不清东西,就连少爷也说我的记性变差了。他说他前一刻吩咐我要去办的差,我应声了,但后一刻我就立马忘了……”
周兰生手中破扇摇得飞起。
苏三不自觉话说得快了。
“就在昨日,约莫三更天,崔家二郎与我家少爷吃完酒准备送我家少爷回府,他说他们原本二更天就该回了,却绕了半天找不到我家府邸,硬是绕到了三更天才将少爷送回来。崔二郎与我说话时舌头都不打弯儿的,他也说他只吃了一两酒,我瞧着他这话也不像假的。我今早说与少爷,偏他还不信……”
周兰生手中扇子摇得风生水起,招呼张凡拿来纸笔。
他将扇子随手搁在一旁,提笔道:“我问你答。”
苏三忙点头称好。
“你家少爷生辰八字。”
苏三报了一串。
“你的生辰八字。”
苏三又报了一串。
“你知道你家三房太太的吗?”
苏三忙说:“这我哪里敢知道。
周兰生收笔将纸团了起来,连着笔一道给了张凡。
手中又抓过那把破扇。
周兰生:“今夜不要留人当值,嘱咐你府上的人夜里都把窗户关仔细些,二更天门栓记得检查一遍,今夜我去会会他。”
……
苏三从铺子里出来一路向西而去,他的身后铺面没变,但灼眼的金字招牌上,灵窦斋三个大字逐渐隐去。
送走了客人,周兰生扇子一收,大步走出铺子,朗声道:“我去听戏了。”
*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
周兰生找了二层公厅的雅座坐了下来。
耳边不时传来客人们的惊叹声。
“不愧是莫澜第一通金楼啊!这装潢,富丽堂皇,宏伟磅礴!”
此人话中的通金楼——
是一座临江而建的酒楼,背靠莫澜国主都珑湾,面朝风光秀丽的兰辞江。
“杨兄所言极是!”那人的旁边接着有人附和道,“万寿辞江霁长虹,陌上无双通金楼啊!”
杨兄朝他抱拳,“万兄还真是博文广知,杨某实在是钦佩!”
周兰生眼正瞧着这句话呢——就贴在对面的戏台上。
正想着,楼阁中突然一片漆黑,与此同时戏台上亮起一盏小灯,台上女子手中撑一把殷红的油纸伞,步步凄喜。
“紫苏子,如影如昨。”
戏腔婉转,眼前场景变化,波诡云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