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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是真的想保护你 ...

  •   冬季的夜风不要命地往领口里灌。林隽缩着脖子走在街道上,无视那些擦肩而过的异样眼光。

      半个小时前,他狼狈地从那场交流会上逃走了。

      因为诺亚陷入昏厥引发了小小的混乱。为了避免当场被问责,他撒腿就跑。

      托勒密追上来,还算是有点用处,帮他拦下了阻拦的雌虫。这才得以离开攀云大厦。

      “回去吧。”托勒密在身后喊。

      “你管我。”拉紧外套,林隽闷头往前走。抓好的狼尾发型被风吹乱。托勒密买的发胶到底是个什么劣质产品,一点用都没有。他拨开直往脸上拍的头发,在街巷里窜。很是有缘地走到了那家老旧理发店门口。他初来首都星,就是在这里剪的一头长发。

      它和周边繁华洋气的店面截然相反,又老又破,格格不入地挤在两侧店面的灯管下,一半蓝,一半红,两边沾光,自己倒是省了灯牌。

      想着到了这不剪个头发说不过去,林隽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生锈的门脚吱嘎一声响,门上的铃铛也跟着一起叮铃,坐在星讯面前的店主头也没回地说:“理发二十,烫拉一百。”

      “来个二十的。”林隽熟门熟路坐上那把掉皮的皮椅子。

      店主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星讯屏幕上撕下来,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弯腰去拿桌面上的剪刀,一回头撞上一张俊脸,惊喜地撑大了那双绿豆眼,“嘿,是你!”

      “对,是我。”林隽没想到店家这么久了还能记得他,想到那一头养护很好的头发白白给了他,于是很不要脸地伸出一根手指,“打个折,十星币。”

      “行!”店家很干脆,他是个光头,胖乎乎的,一笑起来双下巴就挤在一起。

      作为一个理发师,他先是拨弄了一下林隽头发的长度,接着摩挲林隽的脖颈准备询问要剪多短,下一瞬就被托勒密猛得掰住了手腕。

      “你再乱摸,我剁了你的手。”托勒密狼一样地盯着他。

      店家这才发现进来的不止林隽,他抖着双下巴笑得尴尬,“年轻雌虫就是脾气暴躁。”

      林隽没心情再和托勒密来一场掰头,再来一场,他的头就要掰了。

      虽然成功反过来戏弄了诺亚,但战意消退后,林隽一点儿也没觉得高兴。

      他们雄虫斗来斗去,出尽洋相,雌虫在底下看得热闹。

      明天不管是他,还是当了刀的诺亚,总是要成为雌虫口中的谈资。

      镜子里的林隽两眼无神,头发凌乱得像被扇歪的头套,狼狈不堪。

      真是烦。

      托勒密今天情绪也不高,不油腻地笑了,也不嘴贱了,突然像变了个人。他站在他们后方,直勾勾盯着林隽的后脑勺。

      林隽看着镜子里的他,更烦了。

      怎么搞得被围猎的是他一样。

      最终,林隽剪了个平头。面对欲言又止的托勒密,他说:“行了,不管你想说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

      他付给店家十星币,又缩着脖子走上了街头。冷风呼呼地往领口里钻。

      托勒密追上来,“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生气了。”
      “我没有。”

      他们一路都在重复这个回答,一路逆着人流行走。

      他们徒步在夜色里走街串巷,毫无目的地绕圈。

      “林隽。”托勒密拉住林隽的衣摆,将人逼停,“你在生气。”

      “我说了,我没有。”

      “你有。”

      林隽没回头,他长叹一口气,“我没有。我知道关键时刻你不会站在我这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生气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我还不至于这样虐待自己。”

      捏住衣摆的手搅紧,托勒密喉头滚动,很用力地挤出几个字,“你为什么不喊我。”

      “喊你没用。”

      “有用。爱文德尔山谷,我说过,只要你喊我,就有用。”

      “算了吧。那种随口……”

      “不是随口!”托勒密上前一步,胸膛紧贴着林隽的后背,呼吸喷洒在林隽的后脖颈上,热呼呼地烧着,“我第一次对雄虫许下诺言,不是随口。林隽,那不是随口……”

      眼前的车水马龙在喧嚣,他们的亲密站姿引来窥视的视线。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是真心想保护你。”

      “所以呢,你的真心就是在我被逼问,被戏弄的时候站在后面当观众?”

      托勒密脸色苍白,抓着衣摆的手颓然地落下,他张嘴想反驳,想告诉林隽,虫皇就在现场,想告诉他,如果那时他插手,他也许会迎来更难堪的对待。但这些内容托勒密一个字都不能说,不仅是因为事实确实如林隽所说那样,他保护不了他,他无法狡辩,他只能责怪自己不够强,还因为……

      林隽转过身看着托勒密,“那个所谓的承诺,我从一开始就没当真。托勒密,我们相互演了五个月的戏,就让表面和平继续维持下去。我们当初勾搭在一起,不就是各有所需。你当我解决麻烦的挡箭牌,我当你日常闲暇的消遣物。”

      不是消遣物。托勒密想告诉林隽,他不是消遣物,可他说不出口。林隽的表情太冷了,冻得托勒密双臂上的旧伤都在隐隐作痛。

      “你真……”托勒密嗓音嘶哑,“没心没肺。”

      “谢谢夸奖。”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一笑而过。为什么,林隽。连孤立无援这样的处境你都能这么冷静地说这些话。

      「因为你永远也无法体会到雄虫无处可依的处境」

      这一瞬间,托勒密明白了当初林隽在爱文德尔山谷里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他觉得林隽离他很远……

      抓住林隽的后脖颈,托勒密粗鲁地吻住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林隽在他身边。

      他咬破了林隽嘴唇,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和林隽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在冷风里缠成一团浓郁的白烟。

      “疯够了?”林隽蹙眉着推开他,擦了擦唇上的血。狗东西咬人还真疼。

      托勒密不出声,沉默地低着头看林隽的脚尖。

      “真搞不懂你在疯什么。我还没疯,你先疯上了!”林隽越想越气,抬脚使劲照着托勒密小腿连踢了几脚,踢得强壮的雌虫一个踉跄险些跪下来。

      他们也不管路过的虫族怎么看,站在街上各自沉默地发了会儿呆,林隽觉得很没意思,还有点累,这才开了口,“走了,回去。”

      剃了平头,感觉有点不适应。林隽摸了一下平坦的鬓角,又摸摸竖起来的发茬。只比寸头长了那么一点点。因此,没了卷发,看上去像变了个人,还多了点儿薄情寡义的味道。

      但因为长相太多艳丽,一点也不酷,反倒让他无端想起披着人皮的黑心妖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林隽自得其乐地对着镜子竖起手掌,热水从头冲刷下来,让他又想到青蛇里的法海。

      嗐,谁说不是呢,现在他和法海都被青蛇缠住了。这个该死的虫族世界,遍地都是求鸡若渴的“青蛇”。

      他低头怜悯地拍拍沉睡的鸡儿。

      “兄弟,今天我摸了别家的兄弟,挺奇怪的。”

      “你别说,雄雌还真的不一样。”

      “有蛋没蛋差距还挺大……”

      他在浴室里喋喋不休。托勒密在厨房里发呆。

      为了安全着想,托勒密给小别墅安的灶台还是燃火的,因为高能压的灶台一出事儿,那就得炸房,雌虫被炸炸就算了,雄虫要是被炸一下就成灰了。

      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番茄牛腩香气扑鼻,托勒密指望着它能让林隽舒坦点。

      一想到林隽今天那无所谓生死的样子,心里堵得慌的托勒密连高压锅盖都忘记盖上了。

      他呆呆地望着那锅番茄牛腩,觉得心里有什么酸酸的东西往外流,流进嘴巴里,一阵阵发苦。

      “喂,要煮干了。”洗完澡出来的林隽看到托勒密盯着锅发呆。要不是他嗅到属于番茄牛腩的香味,才不会好心提醒。

      托勒密回过神急忙熄了火,确认没煮坏后,转头拿起另一口锅煮面。

      这是一顿氛围非常不好的晚餐。

      托勒密垂着头,叉子在碗里挑来撇去,看得人食欲不振。

      林隽踢了他一脚,“别半死不活的,影响胃口。”

      吃了一脚,有点疼。托勒密放下叉子,丧眉搭眼地跪下去,从桌底下爬来,狗似的将脸埋在林隽小腹上。

      雄虫刚洗完澡,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沐浴液的香味是托勒密选的,淡淡的柚子香,“我说真的,我是真的想保护你。”

      林隽听得心烦。话谁不会说,他要的是结果,又不是大饼,但他不想再听托勒密唧唧歪歪,只是撸了一把狗头,拍拍后背,觉得糟心,他刚下战场,还没好好回回血,就得安抚这个莫名其妙疯了的狗东西,“知道了。快点吃,一会坨了。”

      回应他的是一双搂紧腰的手臂。

      行吧,你不吃我吃。林隽拉过托勒密的碗,把牛腩挑着吃了。

      等林隽吃完了,托勒密还跪着,他的呼吸透过衣服喷洒在小腹上,一会热一会冷。

      林隽蹙着眉,头一次想抽根烟了。

      这时,林隽忽然发现,他们吃饭时,餐厅里总没有灯,昏沉沉的,放眼望去一片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