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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多雨的季节里他做了什么梦 ...
烟港市的夏天似乎总是多雨的。
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绿木,把透明玻璃外的那片盈绿洗得愈加饱和,多瞧一眼都要沾上新鲜的湿气。
烟港第一高中的星期五相当自由,对于这些名门世家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校方一向宽容,这一整天都没有特定的课程,只有社团组织的活动算的上是正式的日程,其他时间学生们大多选择在校自习或者提前离校。
柳慈通常不会回家,他会在学校呆到下午,然后顺路去接柳枕放学。
时间还早,他站在走廊里,静静听着拐角外两个男生窃窃私语。
“都到这儿了你还打退堂鼓。”
“可是我这样会打扰到学长吧?还是算了,我、我还是……”
“算了什么!你现在只有这两年,以后再想见到柳学长可就难了,你家那点门槛,柳学长的成人礼都不够格参加吧?到时候可别偷偷捂着学长的照片哭。”
“可是……”
话音戛然而止,这男生被推到柳慈面前。
柳慈和往常一样,先听人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然后再道歉,说他不打算谈恋爱,接着归还情书,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叹气的声音,同朦胧的雨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很遥远。
柳慈在校两年,被表白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Gemma——这时候她还叫孟纺,统计的结果表明这学校里至少有四分之三的男学生暗恋他,给他表白过的占其中的二分之一,写情书的占比百分百,一到情人节,柳慈的座位上就堆满了粉色的情书。
所以柳慈对于“如何拒绝告白”这种事情很熟练,几乎都要形成一种肌肉记忆了。
孟纺问过他,难道这么多给你表白的你一个都没看上?
柳慈摇摇头。
他十五岁买了第一支股票、在Echo第一次被人喊小慈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金钱、地位,和足矣把人捧上神坛、忘乎所以的权利。
一比起这些,感情上的富足就变得可有可无。
柳慈知道自己天性如此,而命运也似乎把他摆在一个通往山巅的路口,他引以为傲,甚至沾沾自喜,极度享受那沾满了铜臭和权欲的东西,好像他生来就应该站在高处,掌控自己想掌控的一切。
但他那时候还太年轻,太脆弱,太容易相信爱和承诺。
窗外风雨不停,柳慈向外看了一眼,视野里光怪陆离的一片,跟记忆里几年前的烟港不差什么。
他对父亲——或者说是生父,是有过孺慕般的情感的。
柳慈的母亲在柳枕出生的那一年早逝,他对母亲也没什么记忆,可以说是从小跟在柳成律身边长大的。印象里,柳慈从没见过这个男人的任何负面情绪,柳成律不爱言笑,但从切身体会来说,柳慈曾得到过一份极尽耐心和温柔的爱。
而柳成律本应该是个慈祥而可靠的父亲、为自己最骄傲的孩子准备一场整个烟港都瞩目的成人礼。
……
烟港在柳慈的印象里还是太沉闷了,潮湿而黏腻的夏风扎根在这座城市,动荡和灰暗隐没在权贵交头接耳的瞬间,每一处街路的砖瓦下,都埋着数不清的森森白骨。
那一年孟纺因不满联姻被家族除名,遣送到国外,从此音讯全无,死生不明。
而柳慈也没能等到一个隆重的成人礼,柳成律不知道和谁做了什么交易,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早有预谋,柳慈十八岁前夕,被下了药绑走,再睁眼,就是D区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那个夜晚里他被迫埋葬了很多东西,往后很多年,都不曾去祭拜。
柳慈没有后悔过,也没感到过悲伤或是痛心,他好像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生父只把他当棋子的事实。
他想他可能就是这么极端的人,连感情都没有缓冲的阈值,只有单纯的爱和恨。
“雪鹰……你的代号是雪鹰?”
雨汽褪去,空气变得冷硬而干净,四周的墙壁逐渐凝实,柳慈习惯了被梦境推着走,他不说话,一点也没反应,只静静地抚摸着手里多出来的一把枪。
一个清晰的人影站在他跟前,这人看着吊儿郎当,满身藏不住的匪气,长相却是偏阳光的类型,这会儿好奇单纯地瞧着柳慈,倒显得十分天真。
是楚一,六年前Dead Zone里恶名昭著的黑狼。
D区里盛产精神病,楚一也只是看着正常,实际上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极端控制狂——
“天呐,你长得可真漂亮,睫毛好长。”楚一凑上来,几乎要跟柳慈脸贴脸,他小声地喃喃了一句: “好可爱……”
不远处似乎挤些人,七嘴八舌地跟楚一扯了两句什么,楚一倏地回过头:“你比我还小四岁?太年轻了吧,搞得我都有点年龄焦虑了。”
那些人声随着这句话又躁动起来,七七八八的影子也跟着晃动,柳慈听不清也看不明,只感觉那些声音像是被隔绝在什么薄膜里,犹如耳朵被堵塞一样的失真。
良久,他才勉强辨别出一两句话,似乎是在说让楚一别欺负小朋友。
楚一置若罔闻,拉扯着柳慈到一边:“我可以叫你小雪吗?或者阿雪?你喜欢什么称呼?”
柳慈看着他眨眨眼,然后把视线瞥到一边,这是很细微的小动作,却让人觉得他无比的苍白而脆弱。
他放轻了声音:“都可以。”
这是柳慈学着伪装、自己执棋的第一天,他往后七年的噩梦都从这里开始。
他刚到这个叫做“Typhon”的组织,金枝玉叶的太子爷在世家里再如鱼得水、众星捧月,面对“D”这个复杂的灰色地带也是一无所知。这张崭新的棋盘上,他几乎举步维艰。
柳慈知道,他除了自己,毫无筹码。
“阿雪!”
“嘻嘻,白狼那家伙偷偷开小灶,让我逮住了。”
“我偷了几个酥饼给你,尝尝。”
楚一很喜欢他,喜欢到近乎狂热了,但这不够,那种喜欢是对新奇猎物的喜欢,这种情感里柳慈会始终处于下位,被当做玩物来看待。
所以他在日常训练里“不小心”打断了楚一的两根肋骨,外加肩膀脱臼和满身的淤青,楚一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狼狈,靠在床头上药的时候还很委屈不安地看着他,像是因为突然被自己以为的“幼兔”袭击,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重新审视自己和猎物之间关系。
可简单的武力制服不足以让一匹头狼全身心地臣服,柳慈得到的仅仅是一份敬畏和地位感,他需要更珍贵的东西来让楚一服输、低头,心甘情愿地被套上缰绳。
比如爱,比如恨,比如让楚一意识到柳慈不同于D区里那些铁打的冷血怪物,柳慈会受伤、会疼痛、会离开,他把自己伪装成脆弱且不堪一折的瓷器,随时都会枯萎消散的缺月。
“阿雪……你别吓我……别睡……”
他策划了一次受伤,捏造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真诚”,骗过了Typhon的所有人,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有公馆里的人因为他给楚一挡枪的事耿耿于怀,隔三差五地去找楚一的麻烦。
柳慈把控过了,那伤在不致命的位置,但出血量很能唬人,楚一被吓傻了,只会抱着他掉眼泪,呜咽地喊“阿雪”。
柳慈逐渐感觉到困倦,他觉得很累,想睡过去,但人是不会在梦里睡着的,他只能闭着眼睛,等吵嚷哭喊的楚一自己消失。
或许是因为计划做得太细致,柳慈的梦总能很清晰地回溯出子弹嵌进腰腹里的触感,滚烫的血液一股股涌出的温度,甚至因为回忆了太多,他对那痛感都有些麻木了。
他总是为了“赢”而赌上很多东西,金钱或者鲜血,虚假的感情或者真实的泪,一切他有的东西都可以拿到赌桌上来,他不害怕加码,他只怕赌注不够大,赢得不够多。
柳慈曾经也有过一瞬觉得他公馆里的那些人很可怜很可悲,被骗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死心塌地地为一个伪君子卖命,甚至为此出卖了人格和信仰,等看清柳慈到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也无法抽身、无法离开了。
因为柳慈的陷阱是用“爱”编造的真实谎言,足以让任何一个被他蛊惑的人画地为牢。
耳边安静下来,可空气里仍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有什么液体正一下下滴落到地上,犹如催命的钟摆。
这是他梦的末端,他第一次失算的那天。
“雪鹰,看看你都把信任交给了什么人?哈,真是可笑,你也没想到会栽在这里吧,毕竟你这些年对他们那么好,连我有时候都觉得你是不是太纯良了。”
柳慈抬头,看不清眼前粗声粗气的男人是什么模样,连带着那男人拖拽着的少年,也都模糊着一片脸。
那脸似乎扭曲着,满是横泪。柳慈知道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但他选择性遗忘了这个人的一切。
这人爬过来,手脚因为颤抖而无法正常使用,只堪堪扯了一下柳慈的裤角,便又狼狈地匍匐到地上:“阿慈、阿慈……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你走了,我怎么办呢?我不能让你回去,阿慈,留在这里陪我,我们一起烂下去……好不好?求你了……”
“你那么耀眼……回了世家当柳少爷,我就再也追不上你了……阿慈,我只是喜欢你、喜欢你啊……”
“呵。”
那高大的男人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这段真情流露的告白。
“我倒是忘了,他还知道你到底姓甚名谁,这都能查出来——”
一个恶心的长尾音,夹杂着黑泥般恶意和嘲弄,他一脚踩死了那少年的头,不无玩味地朝着柳慈感慨起来。
“阿慈,柳慈啊,”
“他对你可真是痴心一片。”
把自己装成圣母但实际上自私自利哥哥…玩弄了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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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多雨的季节里他做了什么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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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段评开啦宝贝们) 谢谢大家喜欢小慈! 写文的初衷是给家受拉磨,所以无论文里文外都是家受中心,还请不要发表一切偏攻言论。^^ 隔壁预收《别再给家妹打钱了好吗》 是娇妻长发美受妹宝~感兴趣可以收藏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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