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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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落的太阳挂在天空上，晚霞弥漫的天空中有几只列成人字形的大雁飞过。
忽然一声大喊打破了宁静，惊起路边树上停脚的麻雀。
“站住！你个狗崽子！”
一个瘦猴般的少年拼命地逃跑，后面追着一帮穿着初中制服的混混。
他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进去企图躲过围剿，但拐弯的时候脚不慎被凹凸不平的路绊了一下。
噗通——
顾不上精疲力尽的身体和磨破流血的膝盖，他抬头想起身继续逃，却发现前方是墙已经没有去路。
完了……
他转回身，混混们已经追到了面前。
两个手下靠过来，凶神恶煞把他手里的钱包夺回来，交给站在中间为首的混混头。
他的个头比同龄人高壮许多，一身的衣鞋也都是昂贵的名牌。
他看了眼钱还在，把钱包揣回兜里，开始对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少年发难。
“你是哪儿来的小野种，也赶偷我东西？”
少年见势不妙，清了清嗓子，低头认错。
“……对不起，我只是太饿了，想拿去换点吃的，下次不敢了。”
“下次？”混混嗤笑着带头靠近。
“没有下次了，这次就让你彻底长长记性！”
说着，他对着其他伙伴扬了扬下巴：“给我上！”
少年眼看一群人围上来，知道这下不被打一顿是不会被放过了，只好双手尽量护住头，仍由拳打脚踢朝自己砸下……
好痛，咳咳……
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一边忍痛一边走神：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放过他？他好饿……
住在这个区域的人虽然有钱，但是没想到这么难对付。
他只想结束后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能稍微更好讨生存一点的地方……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忽然从巷口传来。
他恍惚抬头，顺着众人纷纷诧异回头的动作，从腿缝中看见了远处声音的主人。
小巷口光晕里站着个身形矮小的少年。他一点儿也不怕这帮比他高大的青年，一步步径直走了过来。
“我已经报警了，不想被抓的话就走开。”
夕阳透过小巷的屋檐洒在他脸上，白净可爱的脸上满是义愤填膺。
“老大，他好像是唐博士的儿子……”手下看出了点什么，忍不住小声提醒。
“他家都是哨兵和向导吧，在白塔里工作的？”另一个手下闻言也有点畏惧。
“啧。”混混头皱眉。
他们虽然是喜欢霸凌别人的不良团体，但好歹也都是些这个地区有身份的富家子弟，并不想被警察找麻烦，也不想被父母知道，更不想招惹上白塔相关人员。
“今天算你们走运。”
混混头找补了几句，比划了个撤的手势，大步流星地带着手下们离开了巷子。
见情况已经转危为安，男孩松了口气走近。
“你还好吧？我是唐真鸣，你叫什么？”
他看到唐真鸣对自己友好地伸出手，眼神躲开，从地上爬起来。
“我叫阿赫。”
他下意识低头，奇怪自己明明看衣着光鲜的那些混混毫无感觉，但看着面前干净整洁的男孩却觉得自卑。
这种感觉真是太陌生了。
“那你姓什么啊？”
“我没有姓。”
“什么？！怎么会没有呢……”
他发现对方变得更好奇了，心里腾起一股强烈的酸涩感。
“那你家在哪里呢？总该有家吧？马上天就要黑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
阿赫立马扭头走开。
对方的话仿佛在提醒他，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差距太大。
这种别扭的感觉让他难受，他只想尽快离开。
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唐真鸣也停下了刚才热情的询问，皱起眉头担心地看着他走远。
此刻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变得更红，晚霞的余晖将阿赫离开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唐真鸣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他跑过去拉住阿赫。
“阿赫，你跟我回去吧！”
阿赫显然没想到唐真鸣还会追上来，吓了一跳。
“什么？”
“去我家吧，我来当你的家人。”
阿赫的舌尖抵住上颚。
他不是没见过衣着光鲜的同龄小女孩也对桥洞下的流浪儿说过这话，带他上了一个老爷爷的车。
后来他在垃圾堆里看到了那个流浪儿沾血的帽子，听到路人议论又是邪客犯罪……
但此刻面前的少年满眼真诚，让他难以拒绝。
唐真鸣见他没有反应，干脆拉起他一路小跑。
阿赫有些慌地被动跟着，感觉到奔跑时灌进肺里的风带着栀子花香。
最后，两人停在其中一幢装潢文雅的独户大院子门口。
雕花铁门打开的刹那，阿赫被院子里明亮的水晶装饰灯刺到了眼睛。这比他待过的所有收容所加起来的破旧灯泡都亮得多。
他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唐真鸣拉着开门进了院子。
然后，他看到来迎接的保姆惊诧不已。
随即被喊出来的父母面面相觑，相互私语了一阵，然后招呼两人先进屋吃饭再说。
他本以为会被送走，但没想到不但能留下吃饭，晚上的时候也被继续留下。
真鸣的母亲耐心地擦拭他额角的血渍时，消毒棉球碰到溃烂的冻疮，他躲闪的时候差点打到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
“好孩子。”女人温热的掌心包住他僵硬的拳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浴室蒸汽模糊了镜子，泡沫滑过锁骨处的淤青。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人生第一次用浴缸洗澡。
后来，阿赫盯着身上新睡衣的暗纹，被真鸣的父亲带到卧室，让他和真鸣一起躺下。
男人用宽大的手掌为他们盖上被子。
“孩子，我刚才已经托组织查到你的出生信息了，既然你在贫民窟无父无母，那不如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留在这里……
他就这么轻易地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唐真鸣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被子：“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谁再敢欺负你，都有我照着你。”
唐真鸣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嗯……”
他感觉轻飘飘的，微微点头，决定就这样放弃思考吧。
再后来，唐博士给他办理了身份和入学手续，让他拥有了新的名字唐真赫，也让他能够和真鸣一起上学。
“阿赫和你是同年但比你小几个月，所以真鸣你是哥哥，在学校里要照顾好弟弟哦。”
女人给两人背上书包，温柔的笑着嘱咐。
阿赫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心脏蓦然一颤。
他居然也可以不用再愁吃穿，跟着真鸣坐进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了吗？
这一刻更是让阿赫感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他决定无论这个梦什么时候结束，他都要小心翼翼地珍惜——
晨光爬上书桌时，阿赫的指尖在“唐真赫”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钢笔尖在纸面洇出墨点，他模仿着真鸣标致的楷体签名，却总在收尾时画出毛刺。
“这道题应该用立体几何。”真鸣突然凑过来，惊得阿赫划破试卷。
他盯着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突然发现真鸣右耳垂有颗小痣。
“你怎么这么爱学习啊？”
真鸣缠着喊他一起出去玩，阿赫便放下笔跟着走。
其实他不敢说他并不是在学习，而是在草稿纸上默写“唐真赫”的名字，仿佛多写几次就能刻进骨髓。
初中部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阿赫在更衣室被堵住了。
三个高年级生把他逼到储物柜夹角，为首的那个人用棒球棍戳他胸牌：“贫民窟的野种也配姓唐？”
指甲陷进掌心。阿赫低头任由对方朝自己挥舞棍子，数起了自己制服上的褶皱。
数到第十道折痕时，真鸣踹开门的巨响震得铁柜嗡嗡作响。
后来他才知道，真鸣为了教训他们，举着棒球棍在楼道追了那些人三层。
“你傻啊！”真鸣给他涂碘伏的时候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不还手？”
阿赫盯着对方领口晃动的徽章出神。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不想因为反抗而造成可能会被退学的危险，给真鸣一家人添麻烦。
他只希望能尽全力守护现有的安稳生活。
高一那年，初雪落在干枯树枝的清晨。
阿赫在学校每年例行的体检中，听见探测仪将他初步鉴定为“哨兵”的电子音。
他扭头，透过观察窗看见真鸣朝着自己开心比划自己是“向导”的口型。
夜风吹散铁轨上的碎雪，两人回家的途中，阿赫数着枕木间的缝隙。
忽然他嗅到细微而陌生的鸢尾花香味，转头一看是真鸣掏出的信纸散发出来的。
“好浓的香味……”阿赫下意识皱眉。
“什么？”真鸣诧异，见阿赫指向信纸，拿起来凑近闻了闻。
“还真是有一点点。”真鸣好奇“不过气味特别淡，你鼻子怎么突然变这么灵？”
“不知道。”阿赫刻意看旁边的风景。“可能是因为能力开始觉醒了吧。”
“也是。哨兵觉醒后五感要比普通人灵敏很多。”
真鸣打开信纸准备看，阿赫又感觉到那信纸背面残留着女生的唇膏味，不就是班上那个……
他心情一下子不爽了起来，皱眉把信纸抢过来。
“干嘛啊？还给我！”真鸣踮脚去够，围巾散开露出泛红的耳尖。
阿赫举着信纸一边后退一边看，靴底碾碎薄冰。
当看到“如果以后能成为你的哨兵就好了”这句话时，某种尖锐的刺痛从心脏窜到指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珍藏仰望的明月，对于别人来说却是触手可及的。
“你要和别人配对？”阿赫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真鸣连忙摇头：“来历不明的邀请我当然不会接受啊。况且我们才刚觉醒，距离评级鉴定还早呢，等那个时候再说吧。”
阿赫盯着轨道延伸向渐暗的天边。
真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下雪了，快回家吧。”
阿赫点头跟上，偷偷把信纸塞进外套夹层。
梅雨季来临时，两人再一次从检查室出来。
这次，他手里的鉴定报告写着“B级”。
而早已从隔壁出来的真鸣，开心地和身边的人炫耀着自己的结果是“A级”。
他听到某种东西碎裂的轻响。
“今天的测试结果，你是怎么想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高一矮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踩着废弃轨道。阿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沮丧。
唐真鸣没有看向阿赫，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我是A级向导，你是B级哨兵，这不挺好的吗？”
阿赫蓦然停下。
唐真鸣跟着停下脚步，这才看向阿赫。
他注意到眼前已经比他高了一个脑袋的阿赫，此时脸上的不开心更明显了。
“喂，你不会因为我等级比你高，就不高兴了吧？”
唐真鸣说着开玩笑地用手指戳阿赫的肩膀。
“拜托，你要知道，你能觉醒成为哨兵，就已经超过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普通人了。”
阿赫一把捉住唐真鸣的手指，然后又放下。
“我知道，不过……”
阿赫觉得好像有些话不能再拖，必须现在就问了。
“真鸣，下学期就要配对志愿进入白塔了，你想和谁配对？”
唐真鸣听了微微一愣，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回答，而是转身跳上轨道，继续走着。
阿赫于是抬手抓着他的手指，一只手在旁边护着，等待着回答。
“这个嘛，”真鸣想了想，语气再度变得轻快起来。
“当然是趁机找个A级的美女哨兵啦。”他的声音晃晃悠悠的传来。
阿赫闷声，他觉得心脏突然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很快他们就要分离了。
据说哨兵和向导会被隔离在白塔的不同区域训练，然后分配给同等级的哨兵或向导结为搭档，自然而然地留在白塔任职，履行铲除邪客的职责。
也就是说，到时候他们会和别的陌生人结为搭档，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共处。就算能回家也聚少离多，再也不能像现在一样一起生活了……
想到这里，阿赫就恐慌了起来。
这种难受的感觉，从他得知他们等级不同的那一刻起，就折磨得他心烦意乱……
阿赫深呼吸，将心里的情绪尽力稳住，沉默片刻，而后问道。
“那我怎么办？”
唐真鸣依旧一蹦一跳的在轨道上走着，漫不经心的回答：“你不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他一下脚滑从轨道上踩空就要摔倒。
“真鸣！”
电石火光之间，阿赫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了唐真鸣的手腕。
也是在这一瞬间，二人的眼神猝不及防地相撞，同时感觉到肌肤相触的部分产生了奇异的灼热感——
他们的脑海中同时开始快速闪过一些隐约的画面和声音，一股引力使他们的精神世界相连，看见了有关彼此相处的种种回忆：
真鸣第一次叫他“阿赫”时弯成月牙的眼睛，开学典礼上真鸣分他的薄荷糖，暴雨夜偷偷塞进他被窝的暖手宝，还有一簇跃动的火苗和烧焦的气味……
阿赫耳根腾的一下烧红，慌忙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