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血色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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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仿佛被厚重的灰色毛毯完全笼罩。
唐真鸣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开门却发现家里异常安静。
“妈，我回来了。”
母亲从厨房走出来：“阿赫呢？”
“他走到半路发现作业本忘在学校，回去取了。”
唐真鸣放下书包，走进书房。
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却突然眉头紧锁，猛地站起身。书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爸？怎么了？”唐真鸣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凝重的表情。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门铃声。
父亲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马上躲起来！”
“什么——”
唐真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父亲一把推到红木桌旁。厚重的桌布被掀起，他整个人被塞进了桌底。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要出声！”父亲的声音压得极低。
那只温暖的大手在唐真鸣额前停留了三秒，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流遍全身。
随着桌布落下，他的视野陷入黑暗，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父亲的哨兵能力，能够屏蔽某种生物的信息素，使其完全隐藏起气息达到隐身的效果。
通常哨兵的能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否则很容易被针对性破解，或是被别有企图者利用。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耐烦的意味。
就在唐凛忙于隐藏儿子的同时，林淑月深吸一口气先去院子里开门。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站在门口，胸前佩戴着白塔徽章，身后跟着两三个混混模样的壮汉。
“下午好，唐夫人。”布莱特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道。
“布莱特？！你来这里……”
林淑月话没问完，布莱特就毫不客气地示意身边的混混。两人立马掏出匕首绑架了林淑月，压着她一路闯入书房。
“布莱特先生！”唐凛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武装人员擅闯民宅绑架平民，这不是白塔的作风吧？”
唐真鸣蜷缩在桌下，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冷汗顺着背脊流下，浸湿了校服衬衫。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唐凛的声音在客厅炸响。
唐真鸣透过桌布缝隙，看见父亲挺拔的身影挡在入侵者面前。
那个总是温柔抚摸他头顶的男人，此刻灰眼睛里燃烧着陌生的怒火，下颌线条绷得像出鞘的刀。
布莱特转动着手里的枪，烤蓝钢质在吊灯下划出冰冷弧线。
“例行公事而已。”他歪头露出毒蛇般的微笑，“你们家涉嫌泄露白塔机密，奉命处决。”
“放屁！”唐凛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以哨兵荣誉起誓，我们从未背叛过组织！”
“证据呢？你这是在污蔑！”母亲虽受制于卡在喉咙的匕首，也生气地反驳。
“那和我无关，我只知道白塔给了我这个命令。”
布莱特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手枪，猛地掏出枪扣动扳机。
枪焰喷吐的刹那，唐凛勉强偏头，子弹擦过肩膀在墙上炸开血花。
唐凛借势前扑，染血的手死死扣住布莱特持枪的手腕。
“砰！”“哗啦——！”
两人撞翻茶几扭打在一起。
唐凛一记肘击砸在布莱特肋间，却被对方膝顶撞开。
水晶烟灰缸砸在父亲额角，鲜血立刻糊住他半边脸。
“你这是犯罪，迟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父亲喘息着撑起身体，碎玻璃扎进掌心。
布莱特抹了把嘴角的血沫：“法律？现在我就是法律！”
两人厮打之间，林淑月也趁手下不备挣脱挟持，和两个混混打了起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到唐凛身边协助，就听到唐凛突然发出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
“啊啊——！”
桌子底下的唐真鸣也心惊肉跳，听见脊椎撞击地板的闷响，紧接着是手枪上膛的“咔嗒”声。
“砰——！”
这一枪轰在父亲胸口。
父亲的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弹起又落下，那副金丝眼镜在挣扎时滑落，被布莱特的皮鞋碾成满地晶亮的碎片。
“爸爸——！”
唐真鸣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呐喊。
他拼命想冲出去，却被布莱特释放的精神威压如实质般压在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像被浇筑了水泥，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母亲也同样被这股精神威压压制着，但亲眼看见爱人的惨死，让她突破了本能的畏惧，踉跄着扑向血泊中的父亲。
“不！——”这声凄厉的哀嚎刺破空气，她跪倒在地时，泪水已经将前襟浸透。
“咔嗒。”
布莱特慢条斯理地给手枪上膛，然后感觉到周遭空气中信息素的微妙变化，察觉到不远处红色的桌布底下还有一个人藏在那里。
是父亲的死，让保护唐真鸣的屏障消失了。
布莱特勾起嘴角，枪管在灯光下划出死亡弧线：“原来还有一个人啊。那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你？还是……”
话未说完，林淑月突然膝行上前，双手如铁钳般抱住布莱特的军靴哀求：
“不！不！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她仰起的脸上涕泪纵横，发丝散乱地黏在脸颊。
“现在才求饶？”布莱特用枪管挑起母亲下巴，碧眼里满是讥诮，“太晚了啊，夫人。”
林淑月哭的声嘶力竭，泪水浸湿了布莱特的裤腿：“杀我！杀多少遍都行！但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她的指甲甚至隔着裤料掐进布莱特小腿，“放我的家人……”
“天真。”布莱特突然俯身，枪口抵住林淑月的眉心，“你们全家今天都得死——”
话音戛然而止。林淑月眼中寒光乍现，她觉察感知到布莱特的破绽，趁机爆发精神力如尖锥刺入布莱特大脑。
“啊啊啊！”布莱特捂着眼睛踉跄后退，左手下意识捂住左眼。
林淑月趁机扑上去，反手从头顶后抽出发簪直取咽喉。但重伤之下准头偏失，只在对方脸上划开血口。
“Fucking bitch！”布莱特暴怒的英语混着血腥味炸开，一脚踢开林淑月。
林淑月腹部剧痛眼前发黑，试图再次握紧发簪起身，却被布莱特上前踩住手腕，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温热的液体顺着布莱特的指缝不断渗出，滴落在锃亮的军靴上绽开暗红血花。
他颤抖着移开手掌，掌心赫然一片猩红——左眼已完全被鲜血浸透，视野里只剩一片漆黑。
仅存的右眼中，身下林淑月染血的面容在摇晃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散乱的发丝间那双充血的眼睛，正燃烧着令他战栗的决绝。
“去死吧！”
第二声枪响震碎水晶吊灯。
母亲身体猛地后仰，重重倒在父亲身旁。涣散的瞳孔仍固执地望向桌子的方向，染血的嘴唇保持着“快跑”的口型。
桌下的唐真鸣咬破了嘴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却盖不过心脏被撕碎的剧痛。
他听见军靴踏在地板上的闷响，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随着“唰”的一声，遮挡视线的桌布被粗暴掀开，刺目的灯光下，布莱特那张带着狞笑的脸近在咫尺。
冰冷的枪管抵上他的眉心。
“不……”
颤抖的音节从唐真鸣颤抖的唇间挤出，却像投入深渊的石子，在空荡的客厅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布莱特被少年崩溃绝望的神情取悦，一把将他拖出来，掐着脖子抵在墙上。
唐真鸣竭尽全力反抗，但濒死的窒息感和本能的恐惧使得他根本使不上劲。
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布莱特擦拭掉左眼的血迹，似乎想到了什么，邪恶地笑了起来。
“对了，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向导。”
布莱特抬起枪抵住唐真鸣的眉心。
唐真鸣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砰——！”
现实中，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寂静的空气。
唐真鸣猛地从血色回忆中惊醒，硝烟味灼烧着他的鼻腔。
眼前，布莱特教官的手下应声倒地。射偏的子弹精准贯穿太阳穴，鲜血在沙地上绽开刺目的红。
暂时侥幸逃脱一枪的逃犯瘫软在血泊中，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他妈疯了？！”
布莱特教官的怒吼炸响，他不知为何一向温顺的唐真鸣竟突然反抗命令，射杀了手下。
“谁准你——”
“咔嗒”
金属碰撞的轻响让时间骤然凝固。
唐真鸣不知何时已挣脱钳制，配枪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当枪口抵上布莱特青筋暴起的太阳穴时，唐真鸣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痉挛，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把枪……”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枪柄上熟悉的磨损纹路灼烧着掌心。
“和当年杀死我父母的那把……一模一样。”
布莱特瞳孔骤缩的瞬间，唐真鸣看见了三年前那个血色黄昏——父亲胸口的弹孔，母亲涣散的瞳孔，还有眼前这个男人掀开桌布时，枪口在吊灯下泛着的冷光。
“是你……就是你杀害了我的父母！”
记忆中的恶魔与眼前的教官完美重合——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甚至连举枪时微微偏头的习惯都分毫不差。
唐真鸣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施力，三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去死吧！”
枪声炸响的瞬间，唐真鸣眼前闪过布莱特眉心绽开血花的画面——但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发生。
一道银光闪过，他持枪的手腕传来剧痛。
布莱特的反击快如闪电，唐真鸣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配枪就已经易主。
紧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重重落在肋间，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的墙。
“咳——”唐真鸣咳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要爬起。
可沾上了血迹的军靴已经碾上他的胸口，硬质鞋跟精准抵住心窝，只要稍加用力就能踩断肋骨。
“哈哈哈——”布莱特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他俯身凑近，用枪管拍打唐真鸣惨白的脸颊：“我的好学生，你终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