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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隐秘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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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春桃进屋掌灯,却瞧见自家小姐坐在桌案前,盯着面前的字出神。
“小姐,天色暗了,这字明日再看吧?”
林稚这才恍然回神,她从岚雪阁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连天黑了都没察觉。
微偏过脸避开了春桃关心的眼神,林稚有些隐秘的心慌:“不必传晚膳了,备水我要沐浴。”
把自己沉进了微烫的花瓣水中,林稚的心中却还是暖不起来,湿冷一片。她觉得自己不对劲,明明已想好了和二表哥一起搭伙过安生日子,可今日为何却又因为裴琅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弦?
裴琅年少成才,样貌品行皆是上上乘,是多少京中贵女望而却步的人,林稚也不例外,虽是畏惧,也难掩倾慕,可那时她只是自豪自家表哥如此出众。
裴琅如莲,只可远观,可一旦接触到了活生生的人,林稚只觉得自己变了。
尤其是当他冷着面孔看向自己时,明明她是应该害怕裴琅的,从前也一直是如此,可不知为何,她如今不想逃跑,更想得到他的一句夸奖。
掬起一捧带着芬芳香气的水扑在脸上,林稚都分不清自己是更加清醒还是更加沉沦。
用沾了水的手掌拍了拍脸颊,林稚强迫自己清醒:“定是因为二表哥离家,我太孤单了,没人陪我玩了才会如此胡思乱想!”
“去遐想裴琅......一定是今日学得太累了!”
春桃一边用布巾绞干乌黑丰密的长发,一边觑着小姐花瓣一般姣丽的嫩红面孔,沐浴蒸腾的热气让她看起来像是刚出锅的香软糕点。
“小姐,今日您不太高兴吗?晚膳也没用,还这么早就要就寝了。”
林稚换上了干爽的寝衣心中却还是不够安静,敷衍地摇摇头:“没有的事,就是有些累了,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春桃一步三回头,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可还是有些担心。
今日小姐没用晚膳,春桃便想着去膳房知会一声明日的早膳早些送来,但没想到才从膳房出来,就远远地看见了大公子被身边的行云推着出府。
春桃白日里才见过郎中从岚雪阁出来,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大公子真是大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出府办事。”
京城夜景繁盛,长街上最瞩目的就是通明雅致的醉声阁。
酒楼前一辆接一辆的奢华马车停下,唯有裴府的马车文气清雅。
裴琅重新坐上轮椅,被行云推抬进了二层雅间,才为自己倒了杯清茶,雅间的房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裴少师还真是有雅兴啊,都快残废了也不忘了我们兄弟,怎么着这是最后一顿好饭了啊?”
随声闪进来的青年一身浓紫锦袍,衣襟敞开到了锁骨以下,落拓恣意地拍了拍裴琅的肩膀。
“世允你可小心说话,咱们少师大人可是武力不减当年的。”
清雅的男声才落,坐在轮椅上的裴琅就伸出长腿在方世允的腿上重重踢了一脚,动作优雅随意:“就算有人要残废也会是你不是我。”
方世允疼得脸上一皱,龇牙咧嘴地坐下:“真行啊你,都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这力道一点也没减。”
“谢铮,你们大理寺还缺不缺打手,快点给裴少师找个好去处,做太子少师真是大材小用了。”
温润如玉的青年就势在桌前坐了下来,轻笑道:“我可用不起裴琅,圣上和太子还不撤了我这个少卿?”
“裴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正是你‘养病’的好时机,怎么还找我们出来?”
裴琅笑笑,长腿踩地,利落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在两人之间坐下,“不愧是‘玉面修罗’,果然比浑身铜臭的皇商聪明多了。”
方世允啧了一声,却也没有开口反驳,毕竟这是事实。
“你若是想问何相的事,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头子知晓你养伤不上朝的事整日里红光满面,感觉还能再多活十年跟你作对。”
裴琅嗤笑一声:“不是,比这件事更重要。”
“如今才过及笄的小姑娘平日里都需要什么东西?”
方世允都竖起耳朵听听裴琅要说什么皇家秘辛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句,他才入口的好茶喷了一地。
“裴琅!你让人夺舍了吧?还是失心疯了?”
“这种话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说!你到底是什么魑魅魍魉!”
裴琅没理他,他知晓谢铮家中有个跟林稚差不多年纪的亲妹妹,这才把人叫出来的。
谢铮反应没有这么大,但也觉得奇怪:“你是为了府上那个小表妹问的?你不是一向不和家中亲近吗?”
裴琅在杯中斟满了酒,语气感慨:“再不亲近,可我毕竟是裴明礼的大哥,这小子出征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表妹。”
可这个解释说出口,别说是两位好友不信,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在两人的注视下,裴琅浓眉微挑:“行吧,这话就跟你们俩说说,别传出去。”
“裴明礼的母亲有意撮合他们俩,将来这个表妹或许就是我的弟媳了,我这能不答应吗?”
方世允吃吃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对这个弟弟还真挺不错啊,不过但凡你这个弟弟贪图一点,恐怕早就被你给处理了。”
“也不知道他这是真聪明还是真蠢。”
“但你这个表妹听闻双亲早亡,是个孤女,如此门第怎么配得上裴家?做个侧室都是勉强了。”
裴琅心中自然明白,但也不愿意再多说,只是让行云记下了谢铮提到的东西,让他按数买回来。
翌日一早,林稚就顶着眼下的淡淡青黑等在了岚雪阁门口,等着兰馨开门。
只是今日开门后,林稚却敏锐地察觉到兰馨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又深了不少。昨日好歹还维持着明面上的体面,今日却连个正眼都不给她了,气得春桃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她给按回去了。
“小姐!那兰馨轻狂什么?再如何得脸也不过是个奴婢罢了!竟敢给您脸色瞧!”
林稚却轻皱秀眉:“嘘,这是表哥的地盘,我还能越俎代庖管教他的人不成?”
“她如何惹表妹生气了?”
裴琅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过来,吓得两个小姑娘的手都忍不住握在了一起。
林稚怔愣一瞬后又带上得体的微笑转过身子,轻轻俯身行礼:“表哥安好。”
“方才就是春桃随口说了两句,兰姑娘只是性子使然,没有什么得罪阿稚的。”
裴琅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过,沉默片刻像是没信,但终究没说什么。
“既然无碍就过来练字了,既然在我身边,就要勤加用功,不得懈怠。”
“是。”林稚一面跟在裴琅身后,一面给春桃使了个眼色。
“那些话以后不准说了。”
春桃也没想到会被人家主子抓个正着,抿着唇有些惶恐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