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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必再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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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是光明正大被人引进来的,林稚跟在兰馨身后,这才有心情四处看了看。
上次只匆匆几眼下定论还是有些草率了,其实这里除了空旷一些,甚至要比裴府的其他院落要更加雅致。
只是有些不像男子居所,这一花一木都是娇贵的品种,估摸是先夫人留下来的......
兰馨忽然停住脚步,看着林稚的眼神中有些淡淡的鄙夷。那眼神消失得飞快,林稚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下一瞬,兰馨就伸手过来接她手中的食盒。
“表小姐,这里面的东西还是交给奴婢吧,我们公子从来不接外人的吃食。”
这话说的有些微妙,若是忠心护主这话说的没错,可偏偏兰馨的语气有些高高在上,分明是在说她才是岚雪阁的“内人”,林稚是外人。
林稚微微一笑,她只是因为愧疚才在裴琅面前有些拘谨,但她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伸手隔开了兰馨的手,语气清淡:“不必兰姑娘费心,表哥收不收是表哥的决定,送不送是我的事。”
“我们兄妹之间,就不必兰姑娘在其中帮忙周旋了,我亲自拿给表哥,是丢了或是怎么也好。”
兴许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领情”的主,兰馨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但还不得不维持着嘴角僵硬的笑容。
可才把人带到了凉亭不远处,兰馨就彻底没了耐心:“表小姐,公子就在亭中。”
“只是还有贵客在,您最好是有些眼色。”
“奴婢还有事要忙。”
这话说完,兰馨一扭身就离开了林稚面前。
林稚提着东西走了一路,有些微喘。
但她还是有些好奇,在裴琅受伤时候也要见的贵客到底是什么人。
小湖中央的凉亭不大不小,但等林稚走上去,才发现此时亭中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再加上裴琅坐在轮椅之上,更显空荡。
林稚心中满是好奇,可还没等走到亭前就听见了裴琅开口,他似乎在生气,语气直冷如击玉敲金。
“让你练的字写成这副模样,连早前就会的《孝经》也背不下来了吗?”
“那日去侯府看你,还看见你对下人动辄打骂,我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立在他面前的小少年扁着嘴十分委屈,却一声不敢哭,看来是裴琅训过他了。
林稚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忍怒就有些双腿发软,她只见过裴琅冷漠,却不知他发起怒来更令人感到压迫窒息。
“......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满而不溢。”
小少年勉强流利地背了出来,终于等到了裴琅微微颔首后,这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先生!阿珩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听见他自称阿珩,林稚这才认出来这孩子是陆侯家的小公子陆珩。长相的确和陆珏有些肖似,七八岁的孩子还没长开,圆润粉糯的看起来比他兄长正派多了。
这样的孩子在家里只怕会耳濡目染跟着陆珏长歪,难怪陆侯要把人送到裴琅这来受教。
小孩哭得伤心,林稚都心有不忍了,裴琅这才云淡风轻地把人拽到自己面前,缓和了语气:“ 知错就还是好孩子。”
“方才先生训你,你心中有气吗?”
陆珩虽然年纪小却十分懂事,抽泣着摇摇头:“先生是为了我好,是阿珩不好,辜负了先生的教导。”
裴琅的修长大手轻压在他的头顶,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好孩子,写不好、背不会都来找我,但不许骗我,先生就是家人之外,无时无刻都能帮你的人。”
这话听在稚童的耳中让他还有些迷茫,可在一旁偷听的林稚却难抑心跳加速,从没有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爹爹早亡,娘亲独自艰难将她带大,已是无比辛苦,她必须做一个最懂事的女儿,替娘亲分担。
林家虽然不算名门,却也是锦衣玉食,可林稚从小却像是只浑身带刺的刺猬,父亲过世,只有她来保护娘亲,那些娘亲碍于情面说不出口的话,她可以。
她小时便会把不怀好意上门的亲戚和带来的媒人都赶出门去,甚至有一次还咬破了一个老太婆的手。
她知晓母亲整日都忙着怀念父亲和做绣工贴补家用,那些人根本就是想要用年轻貌美的母亲去做人情,也不是为了能让她有一个依靠。
可过刚易折,胡玉撒手人寰没半年,林家大伯就迫不及待地把林稚这个暴脾气的拖油瓶甩出门外,卖嫁了个好价钱。
林稚的眼泪掉在手背上,无知无觉身边的声音已经停了。
那样的日子太难了。
于是她收敛心性,不敢再裴家显露脾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表妹哭什么?”
忽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把林稚吓了一跳,她慌张抬起头去制止眼泪流下来,这还是裴明礼教她的。
裴琅看着她水润微红的眼眶似乎有些疑惑,但表情依然平淡:“你怎么在这。”
林稚捏紧了手中提着的东西,心中还想着他方才训斥陆珩的模样,但抬头才发现陆珩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什么都没有顾得上。
林稚咬了咬下唇心情有些复杂:“我来看看表哥的腿,不管怎么说,此事都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理。”
可裴琅的反应寡淡,只觉得无趣,微微不耐地歪了歪头,俊美逼人的脸上眉头微皱:“捡要紧的说。”
眼看着一旁的小厮要上前推他离开,林稚这才匆忙开口:“阿稚是来给表哥,赔礼的。”
“这是上次的课业,前段时日耽搁了,没能按时给表哥过目。”
林稚把食盒放下,双手举着书页递在裴琅面前。
只是清俊青年却墨眸一眯,盯着她柔白的手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不必了,既然表妹觉得读书辛苦,我也不愿为难你。”
“从今以后你都不必做这些枯乏课业了,也不必再来给我看了。”
“我今日乏了,表妹请回吧。”
裴琅的声线矜贵如常,不紧不慢不急不恼,却听得林稚心中空了一下,整个人辩无可辩地慌张:“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