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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寻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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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H市路上,陶兰泽打开手机查看直播间的评论区,发现自家后花园已被黑子攻占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陶兰泽因爷爷的事忙碌期间,有人在王悦的直播间深扒陶兰泽黑料。他们说《欢乐之城》小火过一阵的原因是水军捧场。
粉丝反驳,作者当时念高三,创作当发泄不满的途径,哪有精力雇水军炒作自己。
于是乎,就有人怀疑陶兰泽能考上H大有黑幕。
黑子们刨啊刨,刨不到高考的黑幕,又不敢轻易造谣,于是把矛盾指向水军的雇主。
揭密!捧过陶兰泽的水军和吹嘘贾英豪所卖神药的是同一批人。
贾英豪在网友心目中的形象是欺男霸女的好色狂魔。结合陶兰泽阳光俊朗的形象,有人脑补出一部邪恶霸总潜规则阳光中二漫画家的大戏。吃瓜党纷纷表示磕上了,HIGH了起来。
王悦看到这无中生有的瓜,勃然大怒,一改往日风趣幽默的形象,化身“突突突”的嘲讽机关枪,替好哥们冲锋陷阵。
这一下可把黑子与乱磕CP的吃瓜党给惹怒了。转头开始跟王悦对骂。扒王悦黑料。说他有娘生,没娘养。他爹是奸商,他是奸人养的坏种。
王悦索性关了直播间。
陶兰泽见断网的这么几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抵达H市后没有回校,而是直奔王悦的学校。
等到王悦下课,在图书馆外碰面。
原本爱时髦的王悦,变得萎靡不振、满脸胡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悦哥。”
“兰少。”
两人好似漂泊多年的游子,老乡见老乡,紧紧拥抱在一起,异口同声:“辛苦了。”
“呃,我不辛苦,都是家里人在操办大事。”陶兰泽说。
“我也一样。”王悦。
“你……”陶兰泽一阵辛酸,他知道王悦是个没脾气的,挨骂了只会说笑化解尴尬,这次之所以开骂,完全是为了吸引敌军炮火,替他挡一刀。事已至此,只能全力补救。
“悦哥,我今天开直播,辟谣。”
“你要干嘛,你可别胡来。大家现在已被别的八卦吸引,暂时忘了你,可别特地强调。万一跟那颗老鼠屎扯上关系,牵扯出咱哥……”
“什么?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磕CP的人最爱的是什么,最爱的是帅哥啊,你哥可是校草,之前就有人瞎磕霸总高岭之花,万一……你受得了吗。”
陶兰泽突然意识到,王悦大概知道他嫉妒贾英豪,甚至隐约察觉到他对哥哥的感情。
陶兰泽说:“我们说好要共同富裕,怎么能让你独自承担风雨。”
王悦笑道:“这算什么风雨。反正我这么大 ,本来就该独立,正好趁这个机会,摆脱我爹操纵,自立更生。我跟你说,我现在也算是个小小的黑红,网络人设是狂帅酷拽,飞扬不羁的富二代,有的人就爱吃这口,我正好能帮人带货。”
陶兰泽看着王悦乐观的模样,瞬间泪目,他知道王悦一直是这样,是能在战场上背靠背并肩作战的哥们,是能在血流不止时,嬉皮笑脸拿自己创伤说笑话,逗人乐的开心果。
说什么黑红带货。事情肯定没像嘴上说的轻松。
“别当黑红。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兰少啊,你可别自残。”
“其实,我正在帮你找妈妈。”
“妈……”王悦脸色大变,“我没有妈妈,你别乱讲话。”
“你有妈妈,你难道不想妈妈吗。”
“她一定有自己的生活了,别打扰她。黑子们个个能征善战,她已经受过重伤,我不能揭开她的伤疤。”
陶兰泽本想拍一幕母子相认,用亲情的正能量,抵御网络的寒风。然可看到王悦这幅小心翼翼、生怕惊扰所爱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你说得对。确实不该揭开她的伤疤。可是,她或许也在想你。如果能找到她,要不要偷偷见上一面。”
“能在不声彰的情况下找到她吗。”王悦小心询问。
“包在我身上。”网络那一头,陶玉清自信地说,“我跟妇联的人熟,在她们牵桥搭线下,认识了一位学者,她准备创作一部记实文学,记录下女性被绑架后的经历,种种心路历程。我觉得这件事太有意义了,自告奋勇帮她整理全国各地的相关资料。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
王悦忐忑地点了点头:“嗯。”他在陶兰泽的牵桥搭线下,认识了堂姐。
“你拍的那啥大爷新时尚小广告真是太有趣了,你真的很懂怎么逗人笑,可以多拍拍,哈哈哈……”陶玉清放声大笑。
“嘿嘿。”王悦一直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才接下中老年时装广告,没想到有人觉得有趣,感觉心里暖暖的。
在独自对抗网络黑子的日子里,他甚至想过自/杀,那些恶毒的言语好比淬毒的刀,扎入他的血肉,撕咬他的内脏,令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上课时间,他没去报道,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着柯南里种种不可思议的致死手段,回想着小说里各种有趣的遗书。想着想着,又想到心爱的魔法师陶陶,猛地从床上坐起。要是他死了,害漫画家陶兰泽留下心理阴影,无法继续创作,魔法师陶陶的故事就此中断,那他可真是犯下大错。于是他又活了过来,行尸走肉一样活了几天,直到陶兰泽归来,给他带来希望。
他跟陶玉清的交流十分愉快。于是断断续续介绍了自家的情况,他父亲年轻时头脑灵活,但游手好闲、不事农务。因此不为村民所喜,好不容易谈好一门亲事。筹备结婚时,女方又要求买增加彩礼,原本家境情况就不好,他爸一怒之下取消了婚事,用彩礼钱买了个有文化的媳妇。后来媳妇被人救走,这才痛定思痛,发愤图强,出村到外头拼搏。
王悦虽然没有妈,但奶奶很宠他,都没叫他干农活。他是在田间玩大了,直到小学三年级,被父亲接进城,跟父亲与后妈一起生活。后妈对他也挺客气,虽说家里添了弟弟,却没有降低他的家庭地位。不过,他还是会向往妈妈的怀抱。
陶玉清听说他的故事后居然哭了,表示一定会帮他找到妈妈。
他既忐忑,又满怀期待。过了几天,陶玉清兴奋地表示,找到他母亲刘未婷了。
好事来得太突然,以致于他不敢相信,直到陶玉清罗列了证据。
刘未婷在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因讲课旁征博引,风趣幽默,深受学生喜爱,在网上亦有不少粉丝。
讲课视频评论区甚至有一些男人留言自荐,表示愿意娶这名大龄未婚的女子。浓浓的大爹味,令人作呕。若是平常见了这事,王悦定要注册小号上去嘲讽一番。
然而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确定母亲过得好不好。
巧合的是,母亲和陶玉清都爱看小说磕CP,两人在小说交流群认识了三年多,因皆是大龄历史同人女,所以互相关注,平常边学术交流边磕CP。
陶玉清约刘未婷线下面基,飞到刘未婷所在城市,在一家意式咖啡厅见面。
王悦则在陶兰泽陪同下,坐陶玉清身后那一桌,静静等待母亲到来。
因为不是周末,兼之经济下行,咖啡店里冷冷清清的。而他的心却异常火热,害怕母亲不愿接纳自己,毕竟他之于母亲,代表了一个女性被强迫后生娃的耻辱。
可是,他又希望母亲能接纳自己,拥抱自己,那是每一个孩子,最渴望得到的肯定。
等待的时间,对他来说无比漫长,直到母亲迎面朝他们走来,他的心猛跳。
母亲比照片上更年轻有活力。落坐后,热情洋溢地跟陶玉清聊天。
一直聊到陶玉清提起协助女作家整理被拐卖妇女资料时看到的种种,母亲脸上的笑容才消失,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其实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吧。”
陶玉清:“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母亲眼中有泪光:“我很感激你,为社会、为女性做了一件有益的事。可是我……”
陶玉清:“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你不想提往事,就不用提了。我们出去逛一逛。”
母亲:“不。没有关系的。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毕竟除了相亲对象,没人会因此指责和嫌弃我。”
陶玉清:“你想结婚了。”
母亲:“当然不是。只是我爸妈觉得我一个人生活,老了没人照顾,虽然现在婚姻也不稳固,可是要是能有一个孩子的话,晚年也不至于那么寂寞。我都四十出头了还没对象,所以他们急了。我不想让老人伤心,只能试着找找看。”
“那些老登总爱对人评头论足,以生育价值和经济价值来掂量人。”
“对。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如果有孩子的话,压根没必要结婚。”
“孩子……我的孩子留在村里了,我想带走他,可是……村民不肯。”母亲低下头,流了泪:“是我对不住他。”
王悦心如刀绞,恨不得立马站起来说,妈,我就在这里,却怕吓到母亲。
“不好意思,勾起你伤心事了。”
“没有关系。跟你说说心里话,反而舒服多了。”
刘未婷抹去眼泪,为了逃离王家村,她不得不舍下刚满一岁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每当想起哇哇大哭的儿子,她就止不住泪流。她也想回去找儿子,可野蛮的村民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本就是温室里长大的乖乖女的她,根本不敢回去。只能想方设法打听情况,打听多年,只知道孩子被爸爸带到城里生活。至于是哪座城,孩子的大名叫什么,她一无所知。
即使知道了,她也没有勇气出现在孩子面前。害怕被孩子指责失职,也不知该如何扮演好母亲角色。多年来怀着愧疚,把关爱都给了自己的学生们。
陶玉清:“未婷,我找到了那个孩子。”
“他在哪里。”刘未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相信陶玉清深挖各种内幕的能力。
陶玉清:“其实是他拜托我来找你的。”
“快带我去见他。”一瞬间,爱子之情占了上风,她忘记了自己曾经害怕面对的一切。
“妈,我在这里。”对面桌一个大男孩站了起来,泪流满面地看着她,“我叫王悦,小名圆圆,出身于二十一年前的满月之夜,锁骨上有一颗红痣。”说着扯开了领子。
刘未婷泪水汹涌,瞬间忘记身处公共空间,冲上前抱住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母子俩跨过二十年岁月的鸿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力得像要把彼此融入血肉,再也不分离。
王悦本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妈妈讲。可此时,眼泪成了唯一的语言。
陶兰泽看着找回母亲的王悦,感动得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