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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梦中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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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兰泽把堂姐与王悦创作的小游戏发给哥哥。
游戏的导游是魔法师陶陶,陶陶告诉玩游戏的人,通关的秘诀是保持好心情,两人一起开怀大笑。
进入游戏前,得先为自己捏一个造型,系统会为什么角色搞笑值评分,如果足够搞笑,就会给角色加幸运BUFF。
接着为“破坏份子”设定性格,可以选标签,可以自设。但是需要以自己既爱又恨的人为原型,这样游戏才好玩。
陶兰泽知道这是情侣间的小游戏,于是在写破坏份子设定时,写到:“他永远考第一名,样样优秀,别人永远追不上。”
游戏开始第一关卡便是两人携手过吊桥,吊桥悬在高高的悬崖上,由绳索上套木板构成,不少地方木板遗失,需要跳过去。
游戏中需要两人手拉手一起向前,可以并排,可以一前一后,松手时间不能超过三秒。行进过程中,桥下泡泡来袭,泡泡会把人往天上拱,随后破裂,令人摔下悬崖。
所以两人需要齐心协力躲过泡泡。
这些粉色泡泡还会发动魔法攻击。陶兰泽中了粉色魔法,世界一直在晃动,不停地回响,“哎呀呀!他太厉害了,我跑不过他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追上他。”
魔法泡说话的声音十分爆笑,把陶兰泽给逗笑了。他知道,这必定是哥哥为“破坏份子”设定的性格。
陶如琢中魔法后,就被铺天盖地的奖状包围,奖状一面包围它一面说,我是最棒的,我太棒了。不能离开棒棒的舒适圈。
好不容易通过跑跑跳危险的指定舞蹈动作,逃出攻击范围。
奖状像纸张形成的飞鸟阵,跟在他后头,有时组成大鸟啄它,有时形成牢笼困住他,有时变成抽水马桶把他吸入其中。
每一次都发出令人捧腹的声音。陶如琢同样明白游戏设计者的意图,嘴角带笑,不停地破解符咒上写,“我不想争第一”,“第一一点也不好玩。”
兄弟俩联合闯关,到了最后打BOSS时,居然是各自面对大型“破坏分子”的环节。
“破坏分子”射出身上的刺,每根刺都是言语之箭,击中自己的心。
陶兰泽游戏角色的心一直在流血,怎么也打不过BOSS。
然而,在他倒地不起,即将阵亡时,“破坏分子”的小把柄跑了过来,张开保护盾,不停给他加血。
他再次站起时,小把柄变成奶呼呼的小奶狗,黏着人说自己身上这些特质是为了自保,乞求原谅。求谅解的台词搞笑又人机。
他知道“破坏分子”及其小把柄的台词都是AI数据库,根据他们的设定生成的。
确实能引导人与自身对话,直视自身缺点,思考身上这些刺是否真的能保护自己。
当他跟“破坏份子”达成和解后,陶陶突然出现,微笑着给他加上魔法BUFF,心里涌入强大的力量,法力陡增,一下子就打赢游戏通关了。
结束战斗后,哥哥跟他开玩笑:“想不到你的怨念这么深啊。”
陶兰泽嘿嘿地笑:“哥,彼此彼此,你的怨念才深。我才不像你想的那样,我现在有自己的赛道,才不跟你比。”
“这是自然的。你的漫画一定会越来越受欢迎,有了这个游戏会进一步大开知名度,你们这是相辅相成。”
“是得好好感谢王悦跟玉清姐策划制作游戏。”
“不少创意、点子和内容取材于你的漫画。”
“嗯。多亏了他们,让这些有趣的内容动起来。”
“敢不敢跟我打赌,它会在Steam上热卖。”
“哈哈。当然敢,我赌它热卖。哥哥你要赌什么。”
“小机灵鬼。你也不跟你玩风险对冲了。既然这样,我就赌咱爸不知道游戏火了,你赚了大钱。”
“哈哈哈,哥哥你真是太坏了。”
兄弟俩心情好,一起去郊游,陶兰泽意外接到文森特的电话,文森特兴奋地喊:“我准备结婚了!”
“恭喜!”陶兰泽十分诧异,可还是先祝福为敬。
“其实不算结婚,是复婚。呃,有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在美国闪婚过。因为一些误会,我跟他吵了一架,离婚了。我真的很烦他,但是……又没法跟他彻底切断关系。前几天他把Steam小游戏爱的冒险发给我,我们玩了几局……”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不好意思,我哭了。谢谢你的游戏,让我们认清自己的心。”
陶兰泽听后既激动,又忐忑:“不用谢,其实这小游戏并不是我设计的。只是场景和角色设计,借用了我的漫画中的形象,创意设计是我的朋友和堂姐,文案监督是我朋友的母亲,翻译是我哥的学妹。这是大家共同创作的作品。”
“哇,你们这样的合作方式真好,我也可以加入你们的团队吗。”
“请问,你想怎么加入。我要问一下朋友。”
“提供创意和资金,我觉得因为是个人游戏,美工建模还有不足,可以找专业的团队美化一下场景,增强游戏氛围,当然,我是不会干涉创作的。只是想投资这个游戏,你们随便分点股份给我就好。我相信它一定会取得成功。”
“非常感谢。”
“按照中国礼仪我应该请你参加婚礼,可我觉得我父亲恐怕不会同意这桩婚事。所以不会举办婚礼。而且三个月后证领下来时,你已经回国读书了。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聚一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和如琢来我的新家吃一顿饭。”
“好的。”
陶兰泽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他本该感到高兴,却越想越不安。担心文森特过于恋爱脑,冲动之下递交结婚申请,三个月领证期还没过,又闹掰了。
他看着自己的漫画剧情,感觉走向越来越奇幻,充满浪漫的幻想不现实,再看看游戏,确实能视作小情侣之间的一种情趣。但文森特这份感情中渗杂了太多干扰因素,不是只要有爱婚姻就能稳固。
直到午休,陶兰泽仍在思考这件事,因此,两个外国友人入了他的梦。
梦里他成了红发蓝眼的爱尔兰大男孩,独自置身一片雾海中,看到雾海中人影便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哥哥,你等等我啊。”
雾影似乎扭头望他,接着又继续前行。他心中一紧,莫名紧张,加快步伐冲入雾海。
浓雾发出警示,“警告警告,雾中有不明危险生物出没,警告警告,向前探索时请小心谨慎。”
他仿佛听不到警告,直到一把抓住黑影,像抓住了天空中的乌云,被巨大的电流击中,全身发麻。
“不要,哥哥。”他哭喊。
黑影回了头,像月亮有乌云中露出脸庞,悲悯中带着垂怜。那是杰克的脸。
噢,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文森特,呼喊着:“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我不是只会靠父亲的大男孩。你念哈佛、你会赚钱你了不起,可又凭什么瞧不起我。别拿华尔街精英们那套狭隘自私的价值观来衡量我。我讨厌你。”
杰克没有回答,脱下身上白色长袍,长袍像云雾一样向他飞来,待他抓稳长袍,杰克已经走远了。
他披上长袍,记忆涌入脑海,那是下课时才会出现的跑道,同学们在课桌的空隙间跑跑抓,而杰克头也不会地向前走,他在后头追,跌跌撞撞地撞上不少同学。桌椅嘎吱嘎吱地响,像在笑他,又像隔壁房间传来的暧昧的声音。
他羞涩地撞倒桌椅,桌椅们哈哈大笑,自行组装起来,笑着说:“这个鲁班锁你可解不了。小笨蛋。”
“谁说我不行,我可以的。”他搬动桌椅,像搭房子一样搭出一辆大车。大车不会动,像沉睡的变形金刚。
他懊恼地挠挠头,真是的,明明是来解锁的,怎么拼起车来。
可是,许久未见的杰克突然出现,坐在车头上,低头对说:“嘿,车要出发了,你不上车吗。”
“当然。”他想要爬到杰克身旁,肩并肩一起向前,可刚爬上车,杰克却不见了。
“你在哪里啊,哥哥,你在哪。”他大声呼喊。
却听到爷爷的低吼,“你犯了禁忌。”
“我没有。”
“你不能爱他,这是违背伦常的事情。”
“爱就是爱,爱的力量高于一切。你别想用世俗的标准束缚住我。”
“这话,你敢跟你妈说吗?”
他哑口无言。
车辆轰隆隆向前,像天上降雷,而他坐在浓雾形成的乌云之上,想逃也不得逃。
前方是一片火一样燃烧的红云,乌云像一团墨,泼向红云。两种色彩色交织,缠斗,如同乌色的大树嘶鸣着开出红艳的生命之花,拉扯着他的身体。
啊啊啊,他竭力呼喊,从中挣脱、下坠,花朵挣脱了耐以生存的大树,坠入无限未知。调整姿态后,落入一片红色的海洋。
红烛,红纱帐,红妆,鞭炮声阵阵,喜庆的喇叭吹响起,人群如飘浮的云雾,脸上堆着喜庆的红晕。
这里是中式婚礼的现场。
心越跳越快,仿佛这就是期待已久的地方。可不安的号叫声仍在脑中浮现。
有时是母亲的声音,快逃,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有时是父亲的声音,笨蛋,谁叫你来的。快走。
有时是爷爷的声音,快滚,不准你来这里!
要逃,不能在这里。
抬头四望,寻找出口,却看到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王悦冲上来拉着他:“你干嘛,这里你大喜的日子。”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是文森特。”
“我知道啊,你不是玩了我的游戏后,就想结婚吗。结婚可是好事啊。”
“不,我不能结婚。爸爸不答应,妈妈会生气的。”
“管他们咧,自由最重要,兰少。”
“不行,不能这样。妈妈会伤心的。”
“她怎么可能伤心”王悦笑着指了指他的母亲。
那是一张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脸。
“不,我要离开这里。”他撞开王悦,撞开吹喇叭的、撒纸花的,搅乱滚滚红浪。
世界扭曲了起来,人像红色绒毛浮在红浪里,看到他便黏了上为,拉着他,劝着他,“别走别走,你是今天的新郎。”
每个人都想拉住他,挽留他,可母亲、父亲、爷爷却在催他离开这里。
“快逃,快逃,这里是吃人的幻梦,不能久留。”
他慌不择路地逃,直到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那里有熟悉的洗涤剂香气。
“你准备逃去哪里,今天是我俩的婚礼。”
抬头起,看到杰克温柔又狡黠的笑脸,瞬间所有不安化作心动。
杰克拉着他的手,走进红烛燃起的婚房。
他既激动又不安,不小心踩到垂落在桌沿的红布,桌上的红烛因此倒下,一片艳红腾地燃起。
“着火了,我们快逃。”他拽紧杰克的手。
杰克却笑着说:“着火而已,我们连禁忌都不怕,还怕焚身烈火。”
是啊!不过是火焰而已。
内心的惶恐不按被驱散,而外界的火越烧越旺,一瞬间整间房子暴燃,身上的婚服也开始燃烧,火焰的热意传进身体,屋外的呼喊同时传来,快跑,快跑,危险,危险。
危险吗?
他怕不觉得害怕,只要和眼前人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可是为什么,身体是如此地疼,像快要裂开,心口是如此地闷,像巨石压胸……
啊!陶兰泽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他看到哥哥皱着眉一脸担忧。
“没……没事。”陶兰泽心里闷闷的,火烧婚房的恶梦,在脑海不停回放。
起床后,他跟哥哥一起去为文森特挑选新婚礼物。可仍在回想那个梦。
梦很长,隐约记得全部剧情,梦里他代入了文森特的视角,可梦中人际关系,仍是他自己的。
或许他一直担心文森特,本质上却在担忧自己跟哥哥的关系。
母亲没有责怪他,父亲沉迷钓鱼不管家中事务,给了他充分的恋爱自由。然而心中的不安,从未真正消失。
诚然真情比道德秩序更重要。可他毕竟是个秩序破坏者,
在面对哥哥时,满心欢喜,可以忘乎所以。然而在创作时,审视自身心灵,思考人生意义,构筑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幻梦时,不安与困惑又涌上心头。
特别是文森特与杰克的困境,令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光凭激情无法跨越的沟壑。
“你看这个礼物怎么样。”哥哥指了指一套看上去十分精美的华登峰水晶葡萄酒杯。店员介绍这是沃特福德品牌旗下的经典水晶制品,4只混装售价1169欧。无论是饮酒还是做摆设,都相当地棒。
水晶杯确实美丽,但比玻璃杯还要易碎。
想起文森特结婚离婚又结婚,陶兰泽隐隐感觉送易碎品不妥,于是说:“文森特喜欢赶时髦,说不定有这款杯子,要不再找找有特色的。”
哥哥:“你说得对。要不我们送世界上只此一件的手工制品。”
兄弟俩步行去售卖手工制品的集市,琳琅满目的工艺品体现着匠人们的巧思,看到这些鲜活的,充满对生命热爱的作品,陶兰泽心情如冬雪初霁。
最终他看中了一幅把中国味和爱尔兰喜闻乐见的要素融合在一起的挂毯,兄弟俩一致觉得文森特会喜欢,买下挂毯,精心包装。
回到旅舍后,哥哥问他:“是不是累了。”
“不,我不累。”
“那就是有心事。又在担心文森特的婚姻大事了。”
其实不止是担心文森特,他现在反而担心起自己的恋情了。
既然哥哥需要他的爱,他理当坚定地走向哥哥,可他内心深处依然不免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情感的对错。
“嗯,有那么一点。”
“你看到水晶杯的时候,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陶兰泽略显尴尬:“哥,你真了解我。”
“文森特是个坚韧有想法的人,就是有时候略显冲动与孩子气。我相信他提交结婚申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况距离领证还有三个月时间,他还能趁这段时间冷静思考思考。”
“嗯嗯。”陶兰泽点头,他害怕哥哥发现自己不安的深层原因。
陶如琢敏锐地发现弟弟有心事,不愿对自己说,这令他感到不安。从小到大,弟弟总是爱缠着他,说尽心中事。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对弟弟扭曲的感情,刻意与弟弟疏远,敏感的弟弟才没来找他。后来,他怕弟弟被人抢走,引诱弟弟与自己欢好,两人才恢复谈心。
虽然情感浓度更胜从前,但爱情的苦涩之处在于,他像互相环绕着转的星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能在太空中跳曼妙的舞,一旦靠得太近突破洛希极限,便会撞得粉身碎骨。
所以有些话不能直接问询,不能说得太透。
陶如琢用心分析了一下情况,小心地说:“你别想得太悲观。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毫无矛盾与疙瘩的亲密关系。人和人就像粗粝的石,带着各自的棱角,相处久了,才会渐渐变得圆润融洽起来。”
弟弟点了点头,眉目仍未舒展。
他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到点上。
“子辈的跟父辈意见不一,不一定是坏事。从进化的角度看,这算是一种为了适应环境而产生的突变。我们这一代人,因为互联网的缘故,接收了太多新思想,新信息,时常面临思想大碰撞。对父辈所恪守的那些扼杀天性的陈规陋习,对那些需要通过压抑自我,才能换取生存资源的生存手段深感不适。而AI在重复性劳作,和知识归纳总结表现出的超强能力,进一步加深了我们对存在意义的困惑。这种时候,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弟弟的眼睛突然放光:“那些被压抑的本能,就像被过去的规则所处罚,困在深渊里的怪兽,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但他们或许蕴含着创造性的力量,能够去适应AI新工具改造过的大环境。”
“这是你所期待的吗。”陶如琢笑问。
“我……我不知道,新世界令人期待,又让人恐惧。”
“你觉得破坏性与创造力像不像一对孪生子。”
“一个挥舞着重塑的魔杖,打破规则的束缚;一个手持新生的火种,点燃创新的火炬。他俩相辅相成。”
“想要探索创造美好新世界,就必须挣脱旧世界的枷锁。文森特是个勇敢的人,他不想困囿于牧场主之了的身份,不想成为联姻的工具,婚姻是他的抗争,他的努力的成果,虽然上一次失败了,但他从没放弃过挣扎。这一次他在游戏中看到了契机,与拧巴的自我和解,再次勇敢出发。不管婚姻走向何处,他都能因此成长。而这个契机,是创作的你漫画带来的,你的精神力量感染了王悦和堂姐,而他们又感染了文森特,追求自由幸福的思想迷因,就像不熄的火种,薪火相传。”
“我……”陶兰泽没想到哥哥安慰自己别担心文森特的婚事,最后居然夸起他来,如此猝不及防,因此怦然心动。
是啊,他得对文森特有信心,就像相信陶陶能给漫画世界带来幸福,正是这份信念推动着他创作,正是对想与哥哥并肩而行的执念,让他克服创作中的痛苦。
陶兰泽浑身充满干净,提笔就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