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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逆风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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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临视角
十八岁那年冬天,齐临和喻时川并肩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任务。
任务不难,但最后因为他的固执,让喻时川启动了虫洞跳跃,第一次经历虫洞跳跃的他。精神图景过载,意识脱节,最后是喻时川拉着他,从那片精神图景里走了出来。
他在医疗舱里醒来,喉咙干涩、肌肉抽痛,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迟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看见喻时川走进来的那一刻,情绪就像被捡起来的玻璃,碎得一塌糊涂。
“你好厉害。”他嗓音发哑,像个在沙地里找水的孩子。
“是啊。”对方坐在床边,笑着回,“你以后努力,也能追上我。”
他咬了咬牙,垂下眼,“……你比我大十二岁。”
“嗯?”
“我到三十岁,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他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话:
我想一直看着你走在前面。
有风轻轻吹进病房的窗缝,窗帘掀起一道弧。他盯着床边落下的光影发了一会呆,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曾经看见过喻时川一次。
不是在训练场、不是在通报名单的终端界面,也不是在那场实战任务之前。
更早一点。
更模糊一点。
那是一次精神调试后意外过载,他记不清是晕过去了,还是误触了某个精神接口——只记得意识晃了一下,就跌进了一个奇怪的图景空间。
灰色的天,灰色的雾,没有湖,也没有路,像是一个还未生成完毕的场景,空荡得让人发冷。
他站在其中,耳鸣和失重感还没散去,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站在浓雾深处。没有精神体,没有编号标识,甚至没有明显的“向导气场”。
但齐临却一眼认了出来。
他没喊他“向导”,也没急着请求引导,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在看什么?”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开口。他缓缓回头,目光和他相撞——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灰色的雾像是被什么拨开,周围的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记得那么清。
只知道那一刻,他没有像哨兵那样本能地依赖向导,而是第一次觉得——
“我想走到你身边,不是为了稳定,而是……因为你在那里。”
后来那段片段被系统归类为“图景扰动”,他也从没提起过。
可“前方”这个词,是会碎掉的。
两个月后,边境突发异动,哨兵向导混编小组深陷围困。任务终端传回的最后一条讯息中,喻时川独自一人跃入精神冲击带,强行切断共感链路,为小组引开敌人。
他牺牲的时候,齐临还不满十九岁。
也是从那天开始,齐临咬着牙,拼命训练,从不缺席,从不求安慰。他从那个十八岁会在共感临界点颤抖的孩子,迅速生长成战术组中最沉稳、最寡言的指挥者。
他迅速长大,沉默得像在风里结冰的雪狼。没人知道他曾在夜里独自打开训练记录,一遍遍看他们第一次任务的视频,直到终端温度过载自动关机。
有人说他变了,变得太快,也太狠。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赶上那个再也等不到的人
十年后,二十八岁的齐临刚完成第十七次边境收容行动。
研究所训练场上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精神频率。他下意识回头,看见了那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
喻时川——二十二岁的模样。
指令记录中,这个人才刚完成向导融合训练,记忆模糊,精神频段尚未归档。可齐临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是那个教他共感、拉他回神的喻时川,只不过年轻得几乎陌生。齐临心口一紧,喉咙发涩,只剩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回响:
我没等到三十岁——就已经,比你大六岁了。
那一夜,他们重建了共感。
链接完成的瞬间,他第一次完整地踏入齐临的图景世界——
湖水澄澈,寂静无波。湖心漂浮着一艘纸船,银白的雪原狼自林间缓步而出,步伐沉稳,不再带着年少时的踟蹰。
而他的暮色天鹅,从空中缓缓落下,收起羽翼,走近它。
他们之间不再遥望、不再回避。
没有飞翔,也没有仰视,只是并肩站在湖岸,静静注视彼此眼中那点熟悉的光。
白桦林在风中轻晃,风雪间,他们的呼吸频率终于重合。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齐临早已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跌跌撞撞的少年。
他是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后,重新遇见的光。
夜里,他们并肩坐在研究所长廊的长椅尽头,怀表的指针在沉默中缓缓走动。
他侧头望着身旁的人,心中忽然泛起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语言太轻。
“你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他轻声说,“一定会比我更强。”
齐临没应声,只是将手中的牛奶咖啡轻轻推到他面前。
“我没到三十。”他语气低缓,带着一点点轻笑,“但现在,我已经比你大六岁了。”
喻时川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意,半晌后轻轻笑出声来。
“……那以后,就轮到你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