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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耻辱的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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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周过得像做梦一样。每天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手忙脚乱地找作业本,和孟佳传小纸条被李老师瞪眼,还有王明洋时不时转过来讲些无聊的笑话。直到周五放学,李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下周一摸底考试"七个大字时,我才如梦初醒。
"考试范围是暑假作业和这周讲的内容。"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
"这次成绩会作为排座位的依据。"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我僵在座位上,喉咙发紧——暑假作业?那本被我拿来垫泡面的数学练习册?我转头看孟佳,她正咬着笔帽在课本上画重点;刘卓已经翻开笔记本开始复习;就连王明洋都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列着什么公式。
周末我本想临时抱佛脚,可手机里的短视频像有魔力,刷着刷着天就黑了。周日上午,我看着崭新的数学课本上那些扭曲的符号,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天书传说——现在我手里就捧着一本货真价实的天书。
周一早晨的教学楼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肃杀之气。数学考卷发下来的瞬间,我盯着第一道选择题看了足足五分钟,题干里的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像外星密码。转头看旁边的同学,她已经在答第二页了。
我机械地涂着答题卡,A、C、B、D...像在玩一场毫无把握的赌博。填空题空了大半,最后的大题倒是意外发现一道画图题——画一个直径5cm的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掏出圆规,画了个近乎完美的圆,还特意描粗了边缘。
交卷时,我看了眼被自己涂得乱七八糟的答题卡,突然意识到可能把考号涂错了。但铃声已经响起,监考老师正不耐烦地敲着讲台。
三天后,成绩单像判决书一样发到每个人手里。我的目光直接跳到数学栏——一个猩红的"2"刺得眼睛生疼。讲台上,李老师正在宣读排名:
"...第35名万康馨,总分278,数学2分。"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我死死盯着课桌上的橡皮,感觉脸颊烧得发烫。孟佳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我的手,她的手心也汗津津的。
"现在按排名换座位。"
李老师拿出一张座位表,
"前五排每排七人,按名次从前往后坐。最后两排..."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希望下次考试能往前挪挪。"
我的新座位在教室最后方中间的一排,紧挨着后面黑板。孟佳因为个子高,坐在我前面;刘卓更靠前些;而王明洋...我抬头寻找,发现他也因为身高坐在倒数第三排左边,阳光透过窗户正好洒在他的课桌上。
"嘿,你好。"
一个很老实的怯怯懦懦男生坐到我左边,校服敞着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孙劼。"
"万康馨。"我小声说,"
右边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噗嗤笑了:"刘向阳,我成绩比你好多了,是因为身高太高才和你做同桌,要不然我才不会和倒数第一做同桌呢。
我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前方。隔着两排桌椅,王明洋突然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迅速低头假装整理书包,听见孙劼问:"你认识?"
"不熟。"
我把数学书重重拍在桌上。
下午第一节就是数学课。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最后两排:"这次数学不及格的,上课时都蹲在桌子底下听。"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班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十几个同学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刘向阳嫌弃的看着我:"蹲吧,蹲着比坐着舒服。"
桌椅过道很窄,我们像蔫头耷脑的蘑菇蹲在桌子底下。我的位置正好看到王明洋的课桌,能清楚地看见他试卷上鲜红的"101"。他半侧着身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某些同学,"
李老师用教鞭敲着黑板,
"暑假玩得太开心,连答题卡都能涂错。"
全班哄笑,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万康馨,你的答题卡考号涂错,选择题全部零分。"
这下连蹲着的同学都转头看我。我盯着地板上的一处裂缝,希望它能突然裂开把我吞进去。膝盖开始发酸,校服裤子摩擦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画圆倒是画得不错。"
李老师突然补充道,
"可惜只有2分。"
下课铃响时,我的腿已经麻得没知觉了。刚挣扎着站起来,王明洋就出现在面前:"你怎么会..."
他指了指我的膝盖——浅灰色校服裤上磨出两个明显的灰印。
"答题卡涂错了而已。"
我拍打着裤腿,
"又不是完全不会。"
"那更不应该。"
他皱起眉头,镜片后的眼睛写满不解,
"考号都能涂错?"
我正想反驳,刘向阳插进来俯视我:"蹲着舒服吗,2分同学?"他嘴里刻薄的话将我我逼的后退半步。
"至少我画的圆比你标准。"
我抬头看着他,声音大得前排同学都回过头来。
王明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孟佳跑来帮我捡起掉落的笔记本,小声说:"李老师太狠了...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发现王明洋回到座位后还在往这边看。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轮廓镀了层金边,衬得我们这角落更加阴暗。我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灰印,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印子就像耻辱的标记,短时间内怕是消不掉了。
放学时,抬头看见王明洋抱着书站在走廊上,不时往教室里张望。我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才出门,他立刻跟上来:"那个...要一起写作业吗?"
我停下脚步:"可怜我?"
"不是!"
他急得抓耳挠腮,
"就是...你不是说你会做吗?我想看看..."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下。我盯着那个变形的影子看了会儿,突然笑了:"行啊,小弟帮大姐补习,天经地义。"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两颗虎牙在夕阳下闪着微光。我们并肩走向校门时,我悄悄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印——还好,拍一拍就淡了些。也许数学成绩也是,多做几道题,总能提高那么一两分吧?(事实上我根本做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