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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新朝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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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大典的钟声响彻整个京城。
云韵站在百官队列中,身着崭新的五品官服——中书舍人,天子近臣。这个任命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一个离京三年的云家次子,竟能一跃成为新皇心腹。
"陛下驾到!"
随着礼官的高唱,身着明黄龙袍的简季安缓步登上金銮殿。阳光透过大殿的琉璃瓦,在他身上洒下一层神圣的金光。云韵抬头望去,恍惚间竟觉得那人如此遥远,仿佛从未相识。
大典持续了整整一日。繁琐的礼仪、冗长的祝词、无数次的跪拜...云韵机械地跟着众人行礼,心思却飘到了昨夜那个月光下的拥抱。今日之后,他与简季安之间,将永远隔着一道名为"君臣"的天堑。
"云大人。"大典结束后,一名小太监悄悄凑过来,"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周围的大臣们投来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云韵硬着头皮跟上小太监,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御书房前。
"陛下,云大人到了。"
"进来。"简季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依然清朗,却多了几分威严。
云韵推门而入,正要行礼,却被简季安一把扶住:"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御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简季安已经换下了沉重的朝服,穿着一身素白常服,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他拉着云韵坐下,亲手斟了杯茶:"累了吧?"
云韵接过茶盏,指尖不小心碰到简季安的手,立刻像被烫到般缩回:"谢陛下关心。"
简季安皱眉:"不是说好了吗?私下里叫我季安。"
"礼不可废..."云韵低声道,"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
"阿韵。"简季安突然握住他的手,"看着我。"
云韵抬起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温柔、坚定,还带着几分无奈。这确实是他的季安,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简季安轻声道,"但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臣子,而是..."他顿了顿,"我最重要的人。"
云韵眼眶发热,却仍保持理智:"陛下,朝堂之上..."
"朝堂之上,你是中书舍人,我是皇帝。"简季安打断他,"但在这四壁之内,我们只是简季安和云韵。"他捧起云韵的脸,"别让那些繁文缛节把我们分开,好吗?"
云韵终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好...季安。"
简季安满足地笑了,从案头取过一份奏折:"看看这个。"
奏折是边关急报,说北狄大军虽退,但边境仍不安宁,似乎有再次集结的迹象。
"沈夜虽死,但他的同谋还在。"云韵立刻警觉起来,"陛下...季安,我们必须尽快查清朝中还有谁与北狄勾结。"
简季安点点头:"我已命人秘密调查。但在此之前..."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这个给你。"
令牌通体乌黑,上面刻着"御前行走"四个金字。
"这是..."
"御前行走的令牌,可随时入宫见我。"简季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也是调查谋逆案的凭证。持此令牌,六部档案随你查阅,任何官员不得阻拦。"
云韵郑重接过令牌。这不仅是简季安对他的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简季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知道你不会。"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后,我们再详谈。"
云韵行礼告退。走出宫门时,夕阳已经西沉,将皇城的琉璃瓦染成金色。他摸了摸怀中的令牌,心中既温暖又忐忑。
回到云府,兄长云墨正在厅中等候。
"韵儿,今日如何?"云墨关切地问。
云韵将御前行走令牌给兄长看:"陛下委以重任。"
云墨脸色微变:"这...会不会太招摇了?你刚回京就..."
"兄长是担心朝臣非议?"
"不只是朝臣。"云墨压低声音,"皇长子虽被囚,但其党羽未清。你现在成了陛下心腹,必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云韵沉思片刻:"兄长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还有一事..."云墨犹豫了一下,"今日有几位大人来府上拜访,明里是吊唁父亲,暗里却是打探你与陛下的关系。"
云韵心头一紧:"他们说什么了?"
"说你...以色侍君,魅惑主上。"云墨咬牙切齿,"这些小人!"
云韵苦笑一声。这样的非议早在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还是如针扎般疼痛。
"随他们说去吧。"他故作轻松地说,"清者自清。"
云墨担忧地看着弟弟:"韵儿,宫廷不比边关,这里处处是陷阱。你与陛下...千万小心。"
云韵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一阵无力感。他与简季安的感情,注定要在这权力的漩涡中经受考验吗?
次日早朝,云韵第一次以中书舍人的身份站在殿侧。朝堂上,大臣们为新政争论不休,而简季安则端坐在龙椅上,冷静地听取各方意见,时而发问,时而裁决,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睿智。
云韵偷偷观察着他,心中既骄傲又酸楚。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位真正的君王。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随着这成长越来越远...
"云爱卿。"简季安突然点名,"边关军务你最熟悉,对此事有何看法?"
云韵回过神来,发现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有好奇的,有嫉妒的,也有不屑的。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清晰陈述了自己对边关防务的建议,条理分明,切中要害。
简季安眼中闪过赞许:"云爱卿所言极是。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退朝后,几位大臣围上来与云韵攀谈,表面恭维,实则试探。云韵不卑不亢地应对着,突然注意到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位是..."云韵低声问身旁的官员。
"礼部尚书郑大人。"官员小声回答,"他是先帝重臣,最重礼法..."
云韵了然。郑尚书那鄙夷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在这位老臣眼中,自己不过是个靠媚上取宠的佞臣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云韵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则秘密调查沈夜同谋。御前行走的令牌让他得以查阅大量机密档案,渐渐理出一条线索:沈夜生前与兵部侍郎赵琛往来密切,而赵琛正是皇长子的心腹!
"赵琛..."简季安听完云韵的汇报,眉头紧锁,"此人表面恭顺,实则狡猾如狐。若无确凿证据,很难动他。"
"我怀疑北狄近期会有异动。"云韵指着地图上几处标记,"这些地方都发现了北狄探子的踪迹。"
简季安沉思片刻:"我会增派兵力加强边防。至于赵琛..."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继续收集证据,务必一击即中。"
两人商议至深夜。临走时,简季安突然拉住云韵:"今晚别走了。"
云韵一愣:"这...不合规矩..."
"就一晚。"简季安近乎哀求地说,"登基以来,我每晚都睡不安稳...只有你在身边时,我才能安心入睡。"
看着简季安疲惫的眼神,云韵心软了。他知道新皇继位以来面临的压力有多大——朝堂博弈、边境安危、先帝丧仪...简季安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好。"云韵轻声答应。
这一夜,云韵宿在简季安寝宫的外间。半夜,他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惊醒。悄悄掀开帘子,他看到简季安蜷缩在床上,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噩梦困扰。
"季安?"云韵轻声唤道。
简季安猛地坐起,眼中满是惊恐:"阿韵?"
"是我。"云韵坐到床边,"做噩梦了?"
简季安一把抱住他,身体仍在发抖:"我梦见你...被刺客..."
云韵轻抚他的背:"没事的,我就在这里。"
简季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脆弱的光芒:"阿韵,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云韵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在这个位置上,他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次日清晨,云韵早早离开寝宫,却不知这一幕已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当他回到中书省办公时,同僚们的眼神已经变得怪异起来。
午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云大人,不好了!郑尚书带着几位大人在御前弹劾您!"
云韵心头一紧:"弹劾我什么?"
"说您...秽乱宫闱,迷惑圣听..."
云韵手中的笔啪地掉在地上。他早料到会有非议,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御书房内,气氛剑拔弩张。郑尚书带着几位老臣跪在地上,慷慨陈词,要求严惩云韵。简季安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听着。
"陛下!"郑尚书痛心疾首地说,"云韵一介白衣,无功无德,却骤得高位,已是反常。如今更夜宿龙床,此乃大不敬!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郑爱卿。"简季安冷冷开口,"云韵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朕用他为中书舍人,正是人尽其才。至于夜宿宫中..."他顿了顿,"是朕留他商议军务至深夜,因城门已关才暂住一宿。爱卿莫非在质疑朕的说辞?"
郑尚书伏地叩首:"老臣不敢!但云韵与陛下过从甚密,已引起朝野非议。为陛下清誉计,为云大人前程计,还请陛下...保持距离。"
简季安眼中怒火渐起,正要发作,云韵突然在门外求见。
"宣。"
云韵走进御书房,感受到数道锐利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他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
"云爱卿平身。"简季安的声音柔和了些,"有事?"
云韵取出一份奏折:"安北都护府军报,请陛下过目。"
简季安接过奏折,快速浏览后脸色微变:"北狄集结五万大军压境?"
此言一出,在场众臣皆惊。云韵正色道:"陛下,军情紧急,臣请即刻前往边关协助赵将军御敌。"
简季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舍:"你要去边关?"
"臣曾任赵将军麾下骑射教头,熟悉边关地形与北狄战术。"云韵平静地说,"且中书舍人之职本就包括传达军令,臣去最为合适。"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郑尚书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云韵会主动请缨离京。
简季安死死盯着云韵,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你...当真要去?"
云韵直视简季安的眼睛:"为国尽忠,义不容辞。"
两人目光交汇,无声地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最终,简季安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准奏。云爱卿即日启程,代朕犒赏边关将士。"
"臣领旨。"云韵郑重叩首。
退下时,他听到郑尚书如释重负的叹息,也看到了简季安眼中隐忍的痛楚。这一步,他必须走——为了简季安的清誉,也为了边关的安危。
离开御书房,云韵径直去了兵部调取军报,却意外撞见兵部侍郎赵琛正与几名官员密谈。见他进来,几人立刻噤声,神色慌张。
"云大人。"赵琛皮笑肉不笑地行礼,"听说您要赴边关了?真是...忠心可嘉啊。"
云韵敏锐地注意到赵琛案头有一份与北狄接壤的地图,上面标记了几处鲜为人知的小路。
"赵大人对边关地形很熟悉?"云韵故作随意地问。
赵琛脸色微变,迅速收起地图:"只是例行公务罢了。"
云韵没有多问,但心中已有了猜测。离开兵部后,他立刻派人暗中监视赵琛的一举一动。
回到云府,云墨已经听说了弟弟要赴边关的消息,既担忧又不解:"为何突然要走?是不是那些流言..."
"兄长不必担心。"云韵安慰道,"边关确实军情紧急。况且..."他苦笑一声,"我暂时离开,对陛下、对云家都好。"
云墨叹息一声:"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他帮弟弟整理行装,"此去凶险,务必小心。"
当晚,云韵正在书房查看边关资料,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警觉地按住剑柄:"谁?"
"是我。"简季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云韵连忙开窗,简季安一身便装翻窗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陛下!您怎么..."
简季安一把抱住他:"别走..."声音中满是哀求。
云韵僵在原地,简季安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熟悉又陌生。他缓缓回抱,轻声道:"我必须走。"
"是因为那些流言?"简季安松开他,眼中满是痛苦,"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云韵直视他的眼睛,"季安,你现在是皇帝,不能因为我而失了臣心。"
"没有你,我要这皇位何用?"简季安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韵捂住他的嘴:"慎言!"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暂时离开,等风波平息..."
"风波永远不会平息。"简季安苦笑,"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有无数人指指点点。"
云韵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为我放弃太子妃,后悔为我与朝臣对立,后悔..."
简季安用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唇。这个吻炽热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倾注其中。
"我唯一后悔的,是三年前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简季安抵着他的额头,"阿韵,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韵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简季安多年前送给他的信物:"我会带着它,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简季安也从袖中取出一块绣着棠梨花的手帕——正是云韵少年时送他的定情之物:"我也会一直带着这个。"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有泪光闪动。这一刻,他们不是君臣,只是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在命运的重压下紧紧相拥。
次日黎明,云韵带着一队精锐骑兵离开京城,向边关进发。城墙上,一个孤独的身影目送他远去,直到尘烟消散在天际。
云韵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边关的路很长,但比路更长的,是等待重逢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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