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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边境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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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十六年的盛夏，雁门关外黄沙漫天。
云韵伏在马背上，耳边箭矢呼啸而过。一支流箭擦破了他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肘滴落在沙地上，但他顾不上疼痛，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溃逃的北狄骑兵。
"别追太深！当心埋伏！"沈夜在身后喊道。
云韵充耳不闻，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三个月来的严格训练已经让他的骑术脱胎换骨，此刻人与马几乎融为一体，在戈壁滩上飞驰。
前方的北狄骑兵回头看了一眼，惊恐地发现这个看似文弱的中原将领竟越追越近。他慌乱地张弓搭箭，却因马背颠簸失了准头。云韵趁机取下背上长弓，拉满弓弦——
"嗖！"
箭如流星，正中敌骑后心。那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云韵勒马停下，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奇怪的是，心中并无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好箭法！"沈夜带着一队骑兵赶来，赞许地拍了拍云韵的肩，"不过下次别这么冒进了。北狄人狡猾得很，经常假装败退引人入埋伏。"
云韵点点头，下马检查那名北狄骑兵的尸体。翻找间，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木牌从对方怀中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云韵捡起木牌，只见上面刻着几个不似北狄文字的符号，倒像是...中原文字被刻意扭曲后的样子。
沈夜凑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没见过。可能是部落图腾？带回去给将军看看。"
回营路上，云韵一直摩挲着那块木牌。那些符号越看越不对劲，像是某种密码...他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安。
雁门关大营，赵明远正在主帐研究沙盘。见云韵和沈夜进来，他抬头笑道："听说你们打了个漂亮仗？"
沈夜简要汇报了战况，云韵则递上那块木牌："舅舅，这是在北狄人身上找到的。我觉得...有些蹊跷。"
赵明远接过木牌，仔细端详片刻，脸色渐渐凝重："这不是北狄的东西。"他示意亲兵退下，压低声音，"这是密文。三年前朝廷平定西南叛乱时，叛军就用过类似的联络方式。"
云韵心头一跳："舅舅的意思是...北狄人与朝中有人勾结？"
"十有八九。"赵明远冷笑，"边关这几年战事频发，我就觉得不对劲。北狄人每次都能精准避开我们的防线，像是有人通风报信。"
沈夜倒吸一口冷气："谁会做这种卖国勾当？"
赵明远摇摇头："不好说。朝中派系复杂，苏仪一党、皇长子一派...都有可能。"他严肃地看着云韵，"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秘密调查。韵儿，你心思缜密，这事交给你办。"
云韵郑重点头。自从三个月前来到边关，他已逐渐赢得了舅舅和将士们的信任。曾经的文弱公子，如今已能披甲上阵，甚至开始参与军务决策。
"对了，"赵明远突然想起什么，"你上次说太子退婚后被禁足，现在如何了？"
云韵手指一颤，木牌差点脱手。自从得知简季安大婚当众退婚后，他一直避免去想那个人。可越是压抑，思念反而越发强烈，每晚入梦时，简季安总会不请自来。
"不太清楚..."云韵低声道，"京城最近没有消息来。"
赵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收到风声，说太子最近频频派人往边关方向送信，像是在找什么人..."
云韵猛地抬头，心跳骤然加速。简季安在找人？找谁？难道是...
"报！"一个亲兵匆匆进帐，"京城来使，说有圣旨到！"
帐内三人连忙整理衣冠出迎。来的是个面生的太监，身后跟着一队禁军。太监展开黄绢，尖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疆战事频仍，朕心甚忧。今命太子简季安代朕巡视边关，犒赏将士。各关守将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钦此。"
云韵跪在地上，脑中嗡嗡作响。简季安...要来边关？
接旨后，赵明远设宴款待天使。云韵借口伤口不适，独自回到自己的营帐。他坐在矮榻上，看着手臂上已经结痂的箭伤，思绪却飘回了京城。
最后一次见简季安，是在云府的书房。那天太子喝得大醉，抓着他的手腕质问为何要走...如今三个月过去，简季安为何突然要来边关？真的是奉旨巡视，还是...
"云公子？"帐外传来林月的声音，"我给您换药来了。"
云韵回过神来："请进。"
林月端着药盘进来，熟练地拆开他手臂上的绷带："伤口愈合得不错，但还是要小心，别沾水。"
云韵心不在焉地应着。林月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听说太子要来？"
云韵一惊："你怎么..."
"营里都传遍了。"林月笑了笑，"士兵们都在猜测太子长什么样。有人说他英俊非凡，有人说他凶神恶煞..."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云韵，"公子与太子熟识，他是什么样的人？"
云韵垂下眼帘："殿下...是个很好的储君。"
"只是储君？"林月轻声问，"我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云韵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
林月没再多问，只是安静地帮他换好药，临走时突然道："公子昏迷那日，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云韵猛地抬头。上月一场遭遇战中，他被流箭射中肩膀，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难道...
"我喊了谁？"他声音发紧。
"太子殿下。"林月直视他的眼睛，"您喊的是'季安，别走'。"
云韵耳根瞬间烧了起来，羞耻与痛苦一同涌上心头。原来在生死关头，他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人...
"公子放心，"林月轻声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有些事，逃避不如面对。"
云韵苦笑："有些事，不是面对就能解决的。"
林月离开后，云韵独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发呆。简季安要来边关了...他们会见面吗？见了面又该说什么？那人在大婚当日退婚，如今可曾后悔？
窗外，戈壁的夜风呼啸而过，如同他纷乱的心绪。
三日后，赵明远召集众将领议事。
"太子七日后抵达雁门关。"赵明远指着沙盘道，"安全起见，我决定加强边境巡逻，尤其是黑水河一带。沈夜，你带一队人马明日出发，沿河岸巡查。"
沈夜领命，又问道："太子此行，带了多少人马？"
"据报有五百禁军护送。"赵明远皱眉，"阵仗不小，看来陛下很重视这次巡视。"
众将领又讨论了接待细节，唯独云韵一言不发。赵明远看了他一眼："韵儿，你负责整理近年军报，等太子到了呈上查阅。"
云韵勉强点头。这意味着他必须直面简季安...光是想象那个场景，手心就已经沁出冷汗。
散会后，赵明远单独留下云韵："你看起来心神不宁。"
云韵低头："舅舅，我...能否不参与接待太子？"
"为何？"
"我..."云韵喉头发紧，"怕控制不住情绪，连累家族。"
赵明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傻孩子，你以为太子为何突然要来边关？"见云韵不语，他继续道，"我收到京中密报，说太子这三个月来一直在找你。他先是派人去江南，又去了西南，最后才查到你在边关。"
云韵心头一震："他...找我做什么？"
"那要问你啊。"赵明远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韵将简季安醉酒表白、自己拒绝、以及埋在棠梨树下的信一一道来。赵明远听完，眉头紧锁："那封信...你说没署名？"
"没有。"云韵摇头，"我只在角落绣了个'安'字。"
"这就麻烦了。"赵明远来回踱步，"若太子找到那封信，却不知是你写的..."
云韵脸色煞白。是啊，若简季安看到信却不知作者，该有多痛苦？可若知道是他写的...又会如何？
"舅舅，我该怎么办？"云韵声音发颤。
赵明远沉思片刻："静观其变。太子若真有心，自会表明来意。在此之前，你只需做好分内事。"
云韵点头应下，心中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接下来的日子，云韵将自己埋在军务中，日夜整理近年来的战报和粮草记录。越是整理，他越发现异常——北狄人的进攻时间和路线太过精准，几乎每次都能避开边军主力，像是有人通风报信。
更可疑的是，那些战报上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与他在北狄人身上找到的木牌符号极为相似。云韵悄悄将这些符号抄录下来，试图找出规律。
"这是什么？"沈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云韵慌忙遮住纸张："没什么，一些...笔记。"
沈夜挑了挑眉："林月说你这两天几乎没合眼。太子要来，紧张了？"
云韵勉强一笑："只是军务繁忙。"
"别太勉强自己。"沈夜拍拍他的肩，"明日我要去黑水河巡逻，三五日才能回来。希望回来时能看到你好好休息。"
云韵点点头，目送沈夜离去。他犹豫片刻，还是将那些符号记录收进了贴身的荷包。这事太过蹊跷，在查清前不宜声张。
又过了两日，云韵正在帐中研究符号，林月匆匆跑来："云公子！快，将军急召！"
赵明远帐中气氛凝重。见云韵进来，他直接递过一封密信："看看。"
信是沈夜派人送来的，说在黑水河巡逻时发现一队形迹可疑的中原人，暗中与北狄使者接触。沈夜跟踪他们到了一处山谷，发现里面竟藏着一支武装精良的私兵！
"这..."云韵震惊地抬头，"难道是..."
"有人要造反。"赵明远脸色阴沉，"而且选在太子巡视边关的节骨眼上，意图不言而喻。"
云韵浑身发冷。若太子在边关遇刺...朝野必将大乱！而舅舅作为边关守将，难辞其咎！
"必须警告太子。"云韵急道。
赵明远摇头："来不及了。太子明日就到雁门关，信使根本赶不上。"他沉思片刻，"韵儿，你带上我的亲笔信，立刻出发去迎太子。务必在他人关前截住他，告诉他这个情况。"
云韵郑重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回到自己营帐，云韵匆匆收拾行装。他将那些可疑符号的记录也带上了，或许对太子有用。正要出门时，林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公子要出门？"她看着收拾好的行囊，惊讶地问。
云韵点头："有紧急军务。"
林月将药碗递给他："那先把药喝了吧。您肩膀的伤还没好利索。"
云韵一饮而尽，苦得皱了皱眉："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
林月微微一笑："公子客气了。"她犹豫了一下，"此行...是要去见太子吗？"
云韵没有否认："边境恐有变乱，我必须警告他。"
"那..."林月轻声道，"公子保重。"
云韵点点头，背上行囊出了营帐。天色已晚，但他必须即刻启程，赶在明日太子入关前截住队伍。
赵明远亲自送他到营门口，递上一块令牌："这是我的将令，路上若有人阻拦，出示即可。"他拍了拍云韵的肩，"小心行事。"
云韵翻身上马，向舅舅行了一礼，随即扬鞭而去。夜色如墨，戈壁滩上冷风刺骨，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催马向前。
太子...简季安...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既期待又恐惧即将到来的重逢。
而此时，百里之外的行营中，简季安正对灯独坐，手中捧着一封已经读了无数遍的信。信纸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字里行间满是压抑的爱意与痛苦：
"...那日棠梨树下初见，殿下赠我花枝，我珍藏至今。十年相伴，情根深种，却不敢言。今殿下大婚在即，云韵唯有远走，免增烦忧。愿殿下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子孙满堂。而我...将永远记得那年春天，殿下在花雨中对我微笑的模样..."
信的末尾，一个小小的"安"字藏在花叶纹饰间，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简季安轻轻抚过那个字，眼中满是痛楚。三个月前，他在云府棠梨树下挖出这封信时，几乎崩溃。原来云韵对他...一直都是真心的！而他竟愚蠢到用那些伤人的话将人逼走！
"阿韵..."他喃喃自语，"你到底在哪..."
"殿下。"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进来，"探马来报，明日午时便可抵达雁门关。"
简季安收起信，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可有云公子的消息？"
"听说赵将军确实有个外甥在军中，但不确定是不是云公子。"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说，"殿下，若真是云公子...您打算..."
"带他回京。"简季安斩钉截铁地说，"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李德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简季安独自站在帐外，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雁门关轮廓。三个月来，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安流王朝，却始终没有云韵的音讯。直到半月前，才偶然得知赵明远的外甥可能就是云韵。
"报！"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前方有一人一马朝行营奔来，说是雁门关守军，有紧急军情！"
简季安心头一跳："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满身风尘的年轻将领被带了进来。他身着边军轻甲，腰间佩剑，面容被风沙模糊，却掩不住那股书卷气。
简季安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韵？"
云韵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如遭雷击。三个月不见，云韵瘦了，也黑了，昔日文弱的气质被一股坚毅取代，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参见太子殿下。"云韵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臣有紧急军情禀报。"
简季安强自镇定："起来说话。"他示意左右退下，"什么军情？"
云韵起身，从怀中取出赵明远的信："请殿下过目。"
简季安接过信，却忍不住盯着云韵看。眼前这人，真的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阿韵吗？为何看起来如此陌生又熟悉？
"殿下？"云韵被他看得不自在，轻声提醒。
简季安这才回神，展开信件。越看，脸色越凝重："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云韵点头，"沈将军亲眼所见。那支私兵就藏在黑水河谷，距此不过百里。殿下此行危险，请速返京。"
简季安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回去？"
云韵一愣："殿下安危关乎国本..."
"我不是问这个。"简季安逼近一步，眼中情绪翻涌，"阿韵，这三个月...你可曾想过我？"
云韵呼吸一窒，慌忙后退："殿下...军情紧急..."
"回答我！"简季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就这一次，对我说实话！"
云韵吃痛，却挣脱不开。简季安的眼中满是执拗与痛苦，让他想起那封埋在棠梨树下的信...难道...
"殿下可曾...收到我的信？"云韵颤声问。
简季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封没署名的信？果然是你写的！"他松开云韵的手，从怀中掏出那封泛黄的信，"我找了三个月...就为了问你一句话..."
云韵看着那封信，心如擂鼓。简季安竟然找到了它，还一直带在身边...
"什么话？"他轻声问。
简季安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信上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对我..."
云韵别开脸，不敢直视那双炽热的眼睛："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简季安一把将他拉入怀中，"阿韵，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伤你的心...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云韵僵在他怀中，鼻间满是熟悉的龙涎香。多少个夜晚，他梦见这个怀抱，如今真的置身其中，却不敢相信是真的。
"殿下...即将为君..."云韵艰难地说，"云韵...只是臣子..."
"去他的君臣！"简季安咬牙切齿，"我已经退了苏家的婚，这三个月来，我找遍了整个安流王朝...阿韵，我不能没有你。"
云韵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决堤："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简季安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对不起...是我太蠢...直到看到那封信，我才明白你的心意..."
两人相拥而泣，三个月的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帐外，戈壁的夜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帐内重逢的温暖。
良久，云韵才从简季安怀中抬起头："殿下，私兵的事..."
"叫我季安。"简季安捧着他的脸，轻声道，"就像小时候那样。"
云韵耳根发烫，小声道："季...季安..."
简季安满足地叹了口气，随即正色道："关于那支私兵，我有个计划。"
原来，简季安此行并非单纯巡视，而是接到密报，说边关有人勾结外敌。他故意大张旗鼓出行，就是想引蛇出洞。
"所以...你早有准备？"云韵惊讶地问。
简季安点头："我暗中调了两千精锐，由周将军率领，三日前就已秘密抵达雁门关附近。"他冷笑一声，"就等那些逆贼自投罗网。"
云韵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些符号记录："我在整理军报时发现这些，还有..."他将北狄人身上的木牌也拿了出来，"这些符号很可能是叛军联络的密文。"
简季安仔细查看，眼中闪过赞赏："阿韵，你立了大功！"他拉着云韵坐下，"我们一起破解这些符号，明日..."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兵刃相交的声音。简季安脸色一变，迅速拔出佩剑："躲在我身后！"
帐帘猛地被掀开，几个黑衣人持刀冲了进来。为首者冷笑道："太子殿下，有人花重金买你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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