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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遗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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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原定在海岛住上一个月,林置的休假正好批在了计划里的最后几天,到时再来海岛和他们碰面。
在这里玩了两周,燕怀安和林知许保持着午睡起来和晚上睡前各做两小时作业的习惯,如今两人的暑假作业都已完成,一个群名为“紧跟大佬脚步”的群里哀声一片。
一罗筐:!!!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了?
小雅:强得有点超前了……
胡了!:@一罗筐 你还没习惯吗?每年寒暑假不都是这样?
靓影:被虐得体无完肤,咱们几个明天也约一起做作业吧?@小雅 @一罗筐 @胡了!
知许多:我们已经开始肝竞赛题了……
众人:靠!
林知许边笑边看群里大家刷的表情包,动动手指偷了几个,关上手机继续研究那道数论题。
待两人都洗完澡躺床上聊起了下午燕幼宜小朋友描述的理想型——至少要像我哥和知许哥那样聪明又好看的才行。
“有我俩在,估计以后她能看上的男生少之又少。”林知许美滋滋地拐着弯夸自己。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连找对象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燕怀安由衷感叹现在的小孩子懂的太多了。
“哈哈哈,你落伍啦!”
正闲聊的两个少年怎么都想不到在如此平凡的一个晚上差点经历生离死别。
消毒水的气味如蛇信子般舔舐着鼻腔,燕怀安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林知许紧紧攥着他的手指。
两人身上还穿着睡衣,十五小时前他们闲聊完正举着手机看电影。
许曼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燕怀安第一次见到永远优雅的她如此狼狈。
十五小时前,许曼曼正准备换下衣服去卸妆洗澡,袖口的蕾丝突然勾住了林置送的手链,这是她36岁的生日礼物。
她正把胳膊伸到床头灯下,右手比划着怎么把手链从蕾丝中解出来,床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一阵恐慌漫上心头,伸手去拿手机时手指勾住了手链。
许曼曼一边拾起断落在地毯上的手链一边点开了接听。
如今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许曼曼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去找到燕尧光并请求对方立刻送自己回b市的,忘了众人是如何匆忙离开别墅又匆忙乘上飞机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这十几个小时的记忆停断在刘定打来的那通电话,大脑直到自己和主治医生交谈时才重新启动。
“医生说子弹擦过锁骨下动脉。”声音从苍白的唇间流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婚戒,“如果偏离两厘米......”尾音被电梯开门的声响斩断,许成峰和杨又明走来,“别担心,我刚把爸妈送回家,小林没有生病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
楚奕秋红着眼眶抱起女儿坐在椅子上,燕幼宜怀里还抱着一个粉色毛绒小兔子,那是每晚陪伴她入睡的玩偶。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刘定灰扑扑的警服像团阴云,他递来的牛皮纸袋在许曼曼手中簌簌作响,这是他专门跑回警局拿来的。
公证处火漆印碎裂时,燕怀安看清了遗嘱日期:正是他改回名字的第二天。
“房产归于妻子许曼曼......将名下存款平分给林知许与燕怀安......”许曼曼的眼泪突然落下,持续不断掉落的泪珠将胸口处的衣服浸湿。
林知许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兽埋在燕怀安肩上痛哭,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要钱!不要!爸爸!你醒来啊!快醒来……”
燕怀安双手环住身前哀恸的少年,咸湿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林知许的卷发上,可现在不是沉浸在痛苦里的时候,林置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该轮到他来照顾对方了。
医院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许成峰将燕尧光、楚奕秋以及已经睡着的燕幼宜送到停车场。
“怀安肯定不会走的,他得等到林置醒过来。”那孩子固执得不行,认定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你们先回去,嫂子和孩子都累了,医院里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许成峰拍了拍燕尧光的胳膊。
“怀安待在这儿是应该的。”燕尧光想起那封遗嘱,心里一阵难受,“他们一家的恩情,我是真的无以为报。”
“他对怀安好不图什么,在他眼里那也是他儿子。”林置有多重情义,他们许家人是最了解的,平日里看着有些不着调,但家人、妻儿就是林置最大的软肋。
燕尧光和楚奕秋到家后躺床上许久无法入睡,明明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已让二人格外疲惫,可心里挂念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林置。
于是他俩聊起儿子能平安长大多亏了能遇上林置一家,不仅给他好的生活,还提供了好的教育环境,要论起对燕怀安成长上的付出,自己是如何都比不上的,如今这遗嘱的出现,夫妻二人更是感激林置和许曼曼对燕怀安的疼爱,却又不知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
其实并不需要燕尧光和楚奕秋为林置一家做什么,毕竟任谁看了燕怀安寸步不离守在病房外的样子都知道夫妻二人这些年的疼爱没有错付。
病房外的长椅上,有两个身影,一个是坐在最外侧椅子上的燕怀安,另一个是哭累了枕着燕怀安的腿睡着的林知许。许曼曼已经被许成峰安排到空着的病房里休息了。
原本她是不肯走的,燕怀安告诉她休息好了才有精力照顾病人,许曼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许成峰离开。
而燕怀安自己却好像脚底生了根,谁来了都劝不走,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只回一句:“我得等着,守着林叔醒来。”
这期间林知许没说过一句话,只紧紧地攥着燕怀安的衣摆,许成峰搞定不了那个犟驴,便想先把林知许和许曼曼安顿好,可没想到他侄子也不跟自己走,一个劲儿地往燕怀安身后躲,于是他丢下一句:“我管不了了!林置你自己醒来了管!”便往杨又明休息的病房走去。
当晚林置醒来过一次,大概也就十秒不到的时间,他瞧见了隔着玻璃门的两个儿子,又闭上了眼。
燕怀安叫来了医生,对方检查了林置的情况后通知护士明天可以将病人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又通知了几位家属或者金主要保持安静,尽量让病人多休息,主治医生小心翼翼地说着注意事项,毕竟他只是个在许家医院上班的打工人……
林置在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下午彻底醒了过来,这两天也睁过几次眼睛,没撑多久便在许曼曼说着“没事儿,我在呢,你接着睡。”的耳语中闭上了眼。
此时他靠着枕头坐着,肩膀缠着厚厚的纱布,中间隐隐渗着血丝,在止痛泵的作用下他正看着燕怀安给他剥葡萄,“怀安啊……要不还是让吱吱剥吧,不然我啥时候才吃得上啊?”
燕怀安的手一如当年包饺子那般“不受控制”,垃圾桶里装着还没来得及被完整剥掉外皮就从手中滑落的葡萄。
“谁让你偏要吃这个,那么多水果,你偏挑中了最为难怀安的一种。”林知许没理会他爸不守规矩叫他小名的“罪行”,接过盘子里的葡萄剥起来。
林置看着像水果摊一样的病房——桌上、沙发上、地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水果,“因为葡萄离我最近……”
病房里的水果全是这几天来探望他的同事和领导送的,光是他们刑警一队就有十几个同事,一人送几样,就有了眼前的一大堆,沙发都已经坐不下了……
这时刘定走了进来,“嚯,我也就昨儿一天没来,这都搞上副业了?”
燕怀安起身将椅子让给刘定,“刘叔叔,您坐,我去倒杯水。”
私人医院的vip病房跟酒店的套房差不多,有厨房、独立卫生间,除了病床还有一个小卧室供家属休息。许曼曼回家去收拾换洗衣服了,林置住院期间她就睡在小卧室里,到了晚上病床旁再支两张折叠床给林知许和燕怀安睡。
“呵…,刘副局长,你可不地道啊,我这还没因公殉职呢,你就把遗嘱给曼曼了?”林置想起许曼曼下午哭着骂他的模样,心里是既难受又无措。
做刑警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立遗嘱时也没想太多,只是怕将来有一天真走在前头了,得给妻儿留下什么。尽管他知道许曼曼和林知许有许家的庇护,燕怀安也有燕家护着,可那些东西不是属于自己的,说起来有点矫情,他总觉得要留给妻儿的必须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快呸呸呸,我现在听不得因公殉职这四个字。”刘定指着病床上的人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接到消息时差点吓晕过去,跟你讲了多少次别总冲在前头,你不听,我拉不住你就让弟妹拽着你。”
“我妈骂得好,那天在病房外,你知道我们仨隔着玻璃看着你时是什么心情吗?妈妈差点哭晕过去……”林知许不敢抬头,盯着手上葡萄汁水,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心里就揪得生疼。
林置也不说话了,燕怀安端着茶水过来递到刘定手中,“林叔,留下再多东西都不如你待在我们身边来得踏实。”他将装着葡萄肉的碗放到林置手里,又拿纸巾给林知许把手上的汁水擦干净,“我从来没见过许姨那么…失魂落魄。”。
燕怀安看着林知许的指甲缝里被葡萄皮染出了颜色,让他去洗手,林知许正好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缓缓情绪。在卫生间门关上后,燕怀安低声说道:“要是让许姨知道你以自己为诱饵去引罪犯出现,你说她得有多难受?”
“你怎么知道?”林置和刘定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上周b市出现了一起□□交易,包德从高世伟手中购买了一把□□意图谋害勾引妻子谭橙出轨的张明,却意外被谭橙趁他上班期间打算收拾行李搬到张明家中时发现,当即报警。经过审讯得知高世伟家中还藏有另外两把自制的□□以及一把手枪。
林置为了捕捉高世伟,假装受包德介绍也想找他购买□□,交易当天警方提前到达约定好的地点进行埋伏,林置带着小虎在空地等了半小时才看到高世伟背着用来隐藏□□的羽毛球拍外壳到来。
双方正准备交易时高世伟发现了小虎后腰别着的手枪,当即掏出自己藏在外套里的手枪准备射击对方,林置在对方将手伸进外套的瞬间便知道今天得出事,向左迈出一步挡住身后的小虎的同时与高世伟几乎同一时间拔出枪……
“砰!”
□□的声音压制住了手枪。
“林队!”
不远处听到枪声的警员纷纷出动,地上躺着两人,一个是肩部中弹的林置,另一个是腿部中弹的高世伟。
林置避开了要害击中对方,而高世伟则是因为没有受过训练无法击中林置的要害,当即再次举枪准备射击时被赶来的唐秀一脚踢中手腕,手枪落地的瞬间被彻底压抑,无法动弹。唐秀一边铐住犯人一边喊着:“快送林队去医院!送去恒远!”
刘定收到林置中弹消息便立刻起身赶往恒远,边走边拨通了许曼曼的电话。
在林置转移至普通病房的当天,警局里的同事纷纷过来探望,燕怀安正准备去关上病房门便听到了门外的小虎哭着和唐秀说道:“嫂子在里面,我没脸去见她,要不是我暴露了行动,林队也不会躺在那儿。”
“这是你入队以来第一次出现场,出了事等林队醒来再批评你,我们也是从你这样过来的,谁没出过差错?”唐秀离开了警局便不再是刑警一队里的女阎罗,化身为知心大姐姐开解刚入职的同事。
“林队看我刚来队里,策划这场行动后特意带上我,让我去锻炼锻炼,他伪装得那么好,可偏偏我不争气,我有什么脸见他和嫂子啊?等他醒了别说批评,打我一顿都是应该的…剥了我的警服也是应该的……”小虎越说越痛苦,蹲在地上哭着。
后面的对话燕怀安没再听下去,这几句话已经足够推断出林置为了抓犯人以身涉险的计划以及受伤的原因。
“啊…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刘定看着燕怀安,突然觉得自己家那个看悬疑片永远猜不出凶手的傻儿子还挺可爱。
“这事儿别让你许姨知道,她受不了。”林置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严肃地对燕怀安说道。
“嗯。”燕怀安也没再说什么,因为林知许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而那个被林置形容“她受不了”的许曼曼听完里面的对话转身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