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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蝴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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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城修理所高层会议大厅,是个密不透风的“黑匣子”,只有中心一盏大灯高悬。绿绸布桌后,几个人面色凝重地坐着,一个寸头小伙站在灯下,在一团团数字代码中汇报调查结果 :“我查了从昨天到今天全部的录像,未发现可疑人员。但今早六点到八点的监控全部消失,043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被盗走的。”
六点到八点,刚好覆盖苏律回鸡飞狗跳的一早上。
苏律回看着眼前纷飞跳动的代码,眼皮止不住的跳,寸头小伙很有眼力见,赶紧说:“但是!我们在仓库的隐藏监控里,发现了线索。”
小伙随手一挥,一段录像便闪入在座之人的脑海。隐藏监控视野很差,分辨率也不高——毕竟这个监控是因为过于老旧才被淘汰,又因还能用,所以被放在仓库一角,等待它自己报废,没想到今天居然立了大功。
冷冻仓库里雾气四散,下一秒黑影闪过,只见仓库中心出现了一个身形矮小的黑衣人,他将一把枪收回自己的口袋里。苏律回知道,那就是令监控瘫痪的信号枪。
仓库里不止一具待修体,层层叠放,他徒手举起冻存仓,翻箱倒柜了好久,终于是找到自己要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043从冻存仓拖出,又将其装进随身携带的黑色袋子,复原现场,然后大摇大摆从门口离开了。
冷冻仓的寒气,好像顺着影像渗到会议大厅,让人汗毛直立。良久,一个胸口挂着蓝色三星蛇徽的人微微歪头,黑色的卷发顺势滑下,遮住了她的徽章,只听她说:“就这么走了?背着这么大的袋子,没一个人看到?”
没人敢接话。
她又看向寸头,一字一顿问道:“能找到人去哪了吗,苏徊?”
“我需要一点时间,木所长。”苏徊硬着头皮回答,心里完全没底。
苏律回却在这时说:“可以。”
那黑衣人自身携带的袋子拉链,是一个黑十字,虽然不显眼,但苏律回还是注意到了——与海王司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我等你好消息。”木所长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苏律回肩膀,墨绿色的长裙扫过苏律回的脚踝。她又转头看向苏徊,视线特意在两人之间走了几个来回,苏徊知道所长是什么意思——她在提醒自己与哥哥的差距。
“砰。”会议室门被打开了,赵省从外面跑了进来,将一份深蓝色的文件夹交给木所长,说:“特别调令下来了。”
木所长佁然不动,苏律回自觉的将调令接过,眼神示意赵省,说了句:“走。”
修理所位于陌城中心地带,四通八达,苏律回看着车窗外交错的风景,间杂着红绿闪烁的指示牌,心里冷笑: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堵。
象征着特别行动局的警笛长鸣,所有人都必须为此让步。
“查到那个司机的身份了吗?”苏律回很早就将打车app上司机的信息同步给赵省,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想问。
赵省摇摇头:“假的。”
“对了,你为什么让我查十五分钟内能到修理所的医院?”赵省坐在副驾驶位,翻着新鲜出炉的紧急事件报告单,异常头疼。
“因为蝴蝶飞不了那么远。”苏律回有意无意地用指尖在腿上描绘着蝴蝶的轮廓,想起计时车上海王司机和“6”的对话,他现在是搞清楚海王为什么要当司机了——敢情海王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别人将他当傻子,耍的他团团转,苏律回却没有暴走,反而异常冷静——毕竟生气伤身体,他没那么多精力用在生气上面。
赵省不知道苏律回又在说什么谜语,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他说:“按照你的要求,附近有一家公立医院和一家私立医院。你觉得他会把043运到哪里?”
待修体送入冻存仓前都会浸泡剥离液,导致待修体一旦解冻,就不能离开负八十度的地方超过一小时,直到修复完成,浸泡特殊激活液。苏律回清楚,对方盗走后必然得找一个地方暂为储存,而有这个储存条件的,除了修理所,那就只有医院了。
赵省一边说一边将地图同步到苏律回的端脑,苏律回看着地图思索片刻,问道:“我们现在去的不就是私立医院吗?”
赵省笑道:“这不是怕你有什么别的线索。”
苏律回摇摇头,说:“没,如果陌城日曜医院能混入盟会的人,那联邦直接解散算了。”
“日曜那边所长亲自去了。”赵省回过头,“意外吗?我们木昭昭所长亲自出手,你这043号待修体可不一般啊,诶,他本体叫什么来着?”
苏律回瞥了他一眼,拉开了车门,赵省连忙追出来,大有死缠烂打的架势,苏律回盯着他好奇的大眼睛,幽幽地说:“想知道?我告诉你,043的本体叫......”
“停!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听到。”赵省连忙捂住耳朵,苏律回嗤笑一声,说:“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口嗨和百年牢狱我还是分得清的。”赵省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联邦明确规定,不可以透露待修体以及其本体的名字。修理所内统一使用编号命名,只有专门负责的修理师在一开始会接触到本体名字。
苏律回非常有职业操守,本来也就是逗逗赵省。他四下环顾,发现这家私立医院没有那种醒目的标志,只有门前一小块古风的木质牌匾,上面写着“清风竹苑”。类似四合院的布局,竹林环绕,还有小桥流水,硬是给它在繁华中圈出了一块净土,路过的人只会觉得是私家宅院,怎么也不会往医院方面想。
“清风竹苑?”赵省看着牌匾,有几分疑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可能是个贼窝吧。”苏律回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他真的很想把那个偷走他小小目标的人打一顿!然后跟海王司机一起一锅炖了!
赵省跟上来说:“人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一现身,立马动手。”
苏律回打量着医院内部,没看到一个人影,连工作人员也没见到,心下疑惑,摇头道:“不,我先会会他。”
赵省也发现了,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个,只见他一个跨步拦在苏律回身前,低声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要是又想像上次一样以身入局,就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要我把敲晕压回去?你知道嫌疑人长什么样子吗?你连我们要找谁都不知道。”苏律回淡淡地说,非常熟练地忽略了赵省的威胁,看了眼医院布局图,转身上楼。
“......”要不是苏律回实在是弱不禁风,赵省真想给这个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东西一拳!但他又没办法反驳,若是普通的修理师,发现待修体被盗,配合录好档案后只需躺着等消息就好,但苏律回不一样,又刚好只有他知道嫌疑人线索。
没办法,这是祖宗,得供着。赵省做了最后的让步,他说:“不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外行动。”
苏律回不置可否。
这时,清风竹苑的工作人员终于是从房间里出来了,在楼梯口拦住了两人前路,他缓慢地说:“请二位出示预约信。”
苏律回拿出特调令,但工作人员却不理睬,只是非常有礼貌地一味强调着:“没有预约信禁止入内。”
随后,不知从哪里窜出一群穿着统一且共用同一张脸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围住,大有以多欺少的架势。
“这医院老板是多有钱啊。”赵省看着十几个精心养护的最新代复制人,牙痒痒。
从进特别行动组以来,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直白坚决地违抗特调令,“有钱能当饭吃吗?上一个公然抗命的,坟头草已经长得比你还高了!”
工作人员不说话,也不让步——这是一场无声的抗拒。
“天津四。”苏律回观察了一下说,赵省飞速在工作人员脖颈处点了几下,好像点到了什么特殊穴位一样,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闭上了眼。
“没见几个人有这种胆魄,还是程序好使。”赵省将工作人员搬到角落,率先上了楼。
苏律回本想跟上去,但窗外一束光嗖的一下从他眼前闪过,他下意识看了去,刚好发现一辆计时车停在了小道旁。
车牌跟他早上所坐的那辆一模一样!
——真是冤家路窄!苏律回磨了磨后槽牙,追了过去。
清风竹苑又恢复了宁静,走廊空荡荡,不论是一层还是二层,都看不到一丝人影。“滋滋”几声过后,那些被点了穴的工作人员再度睁开了眼,一个接一个的回到各自房间,门影交错间,一直黑白相间的狗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它左右嗅了嗅,又朝门外奔去,一路狂吠。
苏律回刚跑到小道上,就看见那个该死的司机从驾驶座下来,他想都没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冷地说:“医生的病人自己长腿跑了,他现在很有空。”
司机像是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笑着说:“那怎么办呢,苏医生?”
苏律回盯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头晕——刚才不该跑那么快的。疼痛这种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下,他又觉得肚子开始不舒服。
他强忍着难受,面上不显露丝毫,他说:“没人比我更清楚我的病人,你说他到处乱跑,要是中途把自己摔坏了怎么办?”
司机深以为然地点头称赞:“所以还得是您亲自来,但苏医生档期向来很满,想约都约不到呢。”
司机绅士地将车门打开,等待苏律回的回应。
苏律回没有理会他的邀请,或者说胁迫,他问道:“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这位四海为家的南十字成员。”
几番交锋后,苏律回终是率先撕破了那层玻璃纸,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对方的身份。对方也不意外,将口罩帽子摘下,随性将凌乱的头发往后一撩,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他斜倚在车门上,潇洒地说:“啊,认识一下,相寻昼。”
“你姓相?”苏律回有些不相信,垂下的手指不自觉弯曲——因为“相”这个姓太少见了,而他认识的唯一一个姓相的人,早就死在了第十三城里。
“怎么?不相信。”相寻昼翻翻口袋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只好向苏律回申请了端脑分享权限。
苏律回同意了,一份身份证明就直白的印在他的脑海里。相寻昼说:“你要是连这个也不信,那我真没办法了。”
“我信。”苏律回没在身份证明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有种预感,相寻昼必然和他认识的人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相寻昼开心地拍了拍手,他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苏医生?诶,医生,你的脸色有点差,但我没时间让你休息了。”
“不需要。”苏律回一向是行动大于言表,刚低下头准备上车,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相寻昼的脸在他面前三百六十度转了几个圈,然后缩成一个小黑点,再然后,他就没有意识了。
“喂!”相寻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栽了,好在他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没让他面朝地摔个狗吃屎。
这是什么情况?陌城的新套路?碰瓷?不能真出什么事了吧!
相寻昼简单用端脑自带的健康管家扫描了一下苏律回,得出了结论——低血糖,虚的。
“......呼。”相寻昼挑了挑眉,开始寻思从哪里搞点糖水灌给苏律回喝,实在不行拖进去打针吧,啧,接头的人怎么还没出来?
“砰砰!”几声,子弹从相寻昼耳边飞过,相寻昼侧身一闪,将苏律回往车里一塞,自己也躲进了车里。
潜伏已久的行动处成员从角落里探出头,举起阴森的枪管齐刷刷对着相寻昼,赵省从二楼窗户隐蔽处走出来,对相寻昼发起了端脑信号波威胁:“交出苏律回,放你一条生路。”
相寻昼嗤笑一声,回道:“放了他,我兄弟就得死,不划算。”
又挑衅道:“信号波冲击对我可没有用,你有种,就朝车里开枪。”
赵省面色一沉,他极其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但无奈,敌人手里的筹码过于厚重。
就当他将后面如何打报告,如何解释行动失败,如何向所长申请收回苏律回手中的权利等等,想的明明白白准备撤退的时候,就看见苏律回押着相寻昼从车里出来,一把短刀还架在相寻昼脖子上。
“......?”
相寻昼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有闲心朝赵省做鬼脸,他苦笑道:“居然还有苦肉计这一招,失敬失敬。”
又微微歪头朝苏律回说:“苏医生,看在成王败寇的份上,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骗过端脑扫描的吗?”
苏律回刚被激素激醒,有气无力地说:“没骗。”
“......高手。”冰冷的刀锋划出丝丝血迹,相寻昼感受着身后之人近在咫尺的呼吸与手腕处跳动的脉搏,却不再信他那弱柳扶风的样子。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相寻昼五花大绑。赵省从楼上下来,看了眼要死不活的苏律回,又看了眼任人处置的相寻昼,最终只说了句:“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