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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成雄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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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艾萨克尔家的雄子遭遇不幸，恐怕要亲自去面见虫神。”
“唉，安德森少将可真是该死啊！哪怕卡洛斯阁下只是F级雄虫，那也是珍贵罕见的虫！他差点就捅死了卡洛斯阁下！”
“虫神在上，这么恶毒的雌虫一定要受到最严厉的惩戒！最好是摘除翅膀，砍断虫腿，流放荒星！”
这是一个寒气逼人的下午。在伊普星最繁华的上九区，破棉絮般的雪片几乎淹没了艾尔美医院。
性能顶尖的治疗舱外，压低嗓门的谈话声零零碎碎地传来，像是尖尾草在鼓膜听器内来回刷扫。
卡洛斯就是在这样烦虫的环境里缓缓睁开眼——
晶莹剔透的乳白色治疗液，一层透明清晰的顶尖钢化玻璃，豪华宽敞的果绿色病房，还有几只亚雌护士正在交头接耳。
忽然，治疗舱发出“嘀——”的提示音，整个病房像是摁下了静音键。
在治疗舱退去治疗液的瞬间，一个护士突然欣喜若狂地奔向房外，几乎快要扯破嗓腔：
“医生！快叫医生！！卡洛斯阁下他终于醒过来了！！！”
喧闹里，卡洛斯表面镇定，实则迷茫地看着这群乱作一团的虫。
如果没记错的话，果绿色病房是艾尔美医院的独家特色，而艾尔美医院是全星际医疗技术最顶尖的医院，也是专门医治雄虫的地方。
而他，是一只雌虫。
在这个刚进入新科技时代的帝国里，虫口数量高达上万亿，雄雌比例低破1：50000。每一只雌虫每隔十年都会加剧一次虫核暴动。虫核是雌虫精神力的来源，虫核暴动会导致雌虫精神力不稳定，严重者将步入理智全失的虫暴结局。
而在长达五百年的寿命里，没有雄虫精神素安抚的雌虫注定活不过一百五十岁，没有雄虫信息素灌溉的雌虫注定挺不过二次觉醒。
可笑的是，无论是雌虫还是亚雌，都是帝国最廉价的“工具”，哪怕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也有上万万的存在。
更别提，他卡洛斯还是一只出身低等星球，流放末等荒星，最后殉情在暴风雪里的罪雌。
所以，到底是哪只天真虫把他送进了医院？要知道，帝国医疗费用堪比天价，更别提是艾尔美。
想到这，卡洛斯眉眼烦躁地压住思绪。他不喜欢欠虫情，尤其是被迫亏欠。
对于一只还没出生就饱受虫核辐射剂影响，最后也没能转变性别的雌虫而言，他顶多活到一百岁。
换言之，他今年注定要挂，救了也是白搭。
抬起眼，卡洛斯准备离开价格昂贵的治疗舱，却见外面跑来一只身穿白大褂、手拿检查表的医生虫。
医生虫大呼：“虫神在上！虫神保佑！伟大的奇迹终于出现了——卡洛斯阁下，您终于醒了！”
……阁下？
“阁下”向来都是对雄虫的称呼。
面对匆忙赶来的亚雌医生，卡洛斯疑惑地拧眉。在他的身侧，一根将近一米的银色绳子忽然蹭过他的手背。
这是什么？
卡洛斯好奇地把这条绳子扯起来看，却不想尾椎处忽然一疼，想来应该是长在他躯体上的一部分。
又见绳子的末端微微炸开，最中间是中空的直刺，直刺里面还有三根更小的细刺。
再抬起视线，医生虫脸色爆红，目光羞怯地瞥了一眼这根银色绳子，很快又别开脸。
卡洛斯：？
像是验证猜测般的，他捏了捏毛刺刺的银色尾尖处，得到一小缕粘稠的碧绿色精神素，有点冷杉的味道。
……是尾勾，雄虫特有的尾勾。
“这里是…？”
压下心中种种疑惑，卡洛斯抬起薄薄的眼皮，脸色平静地看向局促不安的亚雌医生，顺便把长长的尾勾绕了几圈缠在身后。
与此同时，亚雌医生表情惊愕地看向卡洛斯，因为眼前这位雄虫阁下醒过来后竟然没有骂天骂地骂星际的症状。
这不符合医书中对于“雄虫”的描述。
尤其是这只雄虫生得俊美阴郁，眼薄唇淡。骨相锐利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杀虫放火的危险分子。
亚雌医生心下忐忑，战战兢兢地回应：“阁下，这里是位于伊普星的艾尔美医院。请您稍等一下，院长和专家们很快赶来。”
虫族占领的星球成千上万，甚至还有一些尚未登记的荒星，其中，伊普星是他最为厌恶的地方，哪怕后来炸成尘埃也不能够让他满意。
可，伊普星还在？
而且……
“院长？专家？”
在卡洛斯的记忆里，只有命不久矣的虫才需要院长和专家们的集思广益。看来，这只“卡洛斯”也是短命虫。
亚雌医生误以为雄虫不满，急忙解释：“阁下，艾尔美医院已经将近三年没有接过患者了，院长和专家们都在冬眠。”
对于食物紧缺的季节，冬眠是部分虫族保存能量的方式。
此刻，亚雌医生满脸通红着：“很抱歉阁下，虽然我进修了一百年的课程，才当上艾尔美医院的医生，可事实上——”
“尊贵的阁下，您是我见过的第一只雄虫患者！”
卡洛斯：……
看来，他确实变成了一只名字相同的倒霉雄虫。
只不过……
“现在是什么时候？”
最顶尖的治疗舱内没有星历功能，对于寿命长达五百年的虫族，尤其是吃穿不愁的雄虫来说，时间是最无用的东西。
甚至比他们筑的虫巢还没用。
亚雌医生愣了愣，随即点开光脑：“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是您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时间，护士们已经在为阁下您准备甜点和糖茶了。”
听了，卡洛斯表情淡漠道：“星历呢？”
上辈子的他是一只虫核异变、缺少情感的虫，哪怕重活一世，面对这件性别转换的奇事，也不过是平淡面对，平淡接受，平淡处理。
顶多烦恼一下，如何再炸一次伊普星。最好，全星际的虫一起去觐见虫神祂老人家。
却不料，教养良好的亚雌医生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音调：“啊？？？星历！！！”
“虫神在上！阁下您竟然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星历！！该死的安德森少将竟伤您伤到这种程度！！！我一定要狠狠地向雄保会投诉他！！！将他碎尸万段！！！”
……安、安德森少将？？？
记忆里，安德森已经战死在荒星里，连同上辈子的自己一同埋在滚滚冰雪下。
想到某种可能性，卡洛斯平缓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巨大的惊喜犹如熔浆冲洗过冰面，令他不自觉地发颤。
他不可置信地冲出治疗舱，连带着声线都在抖索：“你说的是安德森少将？军机处十三区的西德里安·安德森？！”
亚雌医生震惊地看着突然蹿在面前的雄虫。雄虫的发色是罕见的白色，像是一捧肆意倾泻在光亮里的雪，冷傲至极。
但现在，这份冷傲居然消融在“西德里安·安德森”里。
……虫神啊，这可真是见鬼了！
要知道，西德里安·安德森可是一只军雌啊！还是一只出身在垃圾星贫民窟里的雌虫！
古铜色的皮肤，粗犷健硕的胸肌，一拳能把星舰砸出个洞的蛮虫，一点儿也不符合虫族当下的审美，卡洛斯阁下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虫？
这一定是他眼花了！
想到这，亚雌医生定了定神。他不明白雄虫如此激动的原因，只当雄虫心怀恨意，便恶狠狠道：
“是的。不过请您放心，今天下午四点整，西德里安·安德森将会失去他的财产、职位、翅膀以及姓氏！”
虫族社会里，只有重大贡献、资质优越、能够被准许留在家巢中的雌子才能够获得家族姓氏。
毕竟，大部分雌虫繁衍力极强，一胎十蛋起步，上不封顶，如果每只虫崽都能留在家巢，恐怕雄虫得挖一辈子土。
这也就是上辈子卡洛斯出身在垃圾星的原因——他的雄父雌父把他和其他雌蛋一块儿扔了，就像扔垃圾一样。
此刻，亚雌医生的衣领猛地被一只瘦削苍白的手一把揪起，紧勒住脖子的布料险些令他当场窒息。
雄虫眼神狠厉，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寒湛湛：“他现在在哪？”
亚雌医生几乎吓软了腿：“法、法事处……”
这话刚说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卡洛斯阁下迅疾冲向了病房外，一眨眼就消失在视野里。
“阁下！阁下您去哪啊？”
缓过神后，亚雌医生连忙冲出去追，但却和匆忙赶来的院长和专家们撞在了一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醒不久的雄虫彻底消失在走廊末尾……
法事处是雄保会的隶属单位，历来负责雄虫利益纠葛的一切案件。在雄雌比例严重失调的虫族社会中，权力不亚于帝国最高军事法庭，拥有判决处罚任何伤害雄虫的行为。
下午三点五十七分。
伊普星法庭内，法官冷眼看着直跪在庭下的西德里安·安德森，言辞冷酷得像是一把沾满血腥肉沫的刑具：
“西德里安·安德森，经艾萨克尔侯爵的指证，你蓄意伤害路过的卡洛斯阁下，使得卡洛斯阁下险些命丧当场。”
“根据帝国雄虫最高保护法，法事处将剥夺你的姓氏、职称、财产以及你的翅膀，并处以终身流放荒星，你可有异议？”
冰冷的石砖地面上，一只浑身痉挛的雌虫血肉横飞，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好皮。
在法官的话下，他艰难抬起头，深褐色额发下是一双近乎失去光泽的眼。
安德森溃烂的咽喉嘶哑发出声，像是挤尽了浑身的力气：“我…我恳请再次申辩，我没有蓄意伤害卡洛斯阁——”
“住口！你这只满嘴谎言的恶心虫，竟然还敢狡辩！”
法庭右上方的一把宽椅上，一只肥头大耳的中年雄虫愤怒打断了安德森虚弱的声音，两颊泛着油光的肉坨子抖颤着骂：
“卡洛斯虽然只是F级雄虫，但他也是我艾萨克尔·劳森捧在掌心里的雄子，由不得你狡辩。”
“我现在以侯爵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向我和卡洛斯磕头道歉！否则，你绝对不想再体验雄保会的酷刑！”
劳森偏头看向法官：“别听他狡辩，我的家巢还需要我去充盈，可没心情听他胡扯！”
尽管进化了九亿多年，雄虫的挖巢能力已经大幅度退化，但筑巢最关键的步骤还需要雄虫在巢壁上抹满信息素进行充盈。
而信息素越浓愈的虫巢，越能够滋养伴侣雌虫的虫核，提高亲虫蛋、亲虫崽的资质。因此，筑巢也是虫族最神圣的事情。
法官流露出敬佩的神色，肃然起敬：“您真是太伟大了！”
见状，安德森的胸腔像是灌进了一大桶侵蚀性毒液，烧得他的心肝脾胃都在剧烈溃疡。
多么拙劣的话术，根本没有雄虫会选择在冬天充盈巢穴。
但是法官他信了。
安德森有些绝望。
可这场不公的审判还没结束。
尽管灵魂在无比焦灼地嘶喊着“不”，但他却只能紧紧地盯着掌握命运的法官能够大发慈悲。
他不想失去他的翅膀。
这是他唯一拥有的珍宝，是陪伴了他一百二十九年的老伙计。
他还想在星际的战场上继续斩杀敌兽，在春日花丛里采蜜飞舞，在严冬中抱着自己的翅膀碎碎念。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再不能失去他的翅膀……
安德森哀求地看着法官，墨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层水光覆盖的深切痛苦。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我只是想保住我最后的念想。
“很好，罪雌安德森没有异议且服从帝国判决，即刻起，由法事处当众摘除翅膀。”
拿起象征公平正义的法槌，法官直接无视了他二审的请求，重重敲断了一位帝国少将的荣誉和未来。
安德森登时红了眼。对于一只军雌来说，翅膀象征着虫生意义存在的可能性，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
他强憋住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调，紧捆在颈间的抑制环突然向内收紧，嗞啦冒出强电流。
这一瞬间，他痛到眼前嗞嗞闪出白亮的斑点，整个世界仿佛在不停地颠倒，不停地摇晃，不停地重构。
在意识逐渐模糊里，巨大的鎏金色翅膀终于不堪承受地从肩胛骨处撑展开来，无力地贴紧在背后，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来保护自己。
可呈现在翅膀面前的，却是法事处虫员的寒刀。
安德森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
强电流冲击下的痛苦使他像条蚕蛹般扭曲在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浸透了他为数不多的体面，像极了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
在冰冷的刀刃即将接触到翅膀的根部时，安德森内心的呼救直接达到了巅峰——
救救我救救我，不管是谁，哪怕是魔鬼也好啊！
我真的不想失去我的翅膀啊！
绝望来临之际，安德森的生理性泪水大颗大颗地脱落出眶。
就在四点整的钟声敲响在法庭的时候，一道匆忙闯入的喝止声突然中断了这场刑罚——
“都给我住手！”
摘除翅膀的刑罚被迫中止。
安德森张开汗津津的眼睫，费力地循着象征希望种子的声源处，在法庭入口处，有光照进来的地方，模模糊糊瞥见一抹长韧的白。
像是刺破黑夜的曙光。
在他即将跌落深渊的关键节点，及时地、稳当当地捞起了摇摇欲坠的他。
安德森几乎想哭，也彻底压不住哭声，眼泪是劫难过后的狂喜。
他费力地张大双眼，想要快点、再快点看清恩虫的模样。
可下一刻，艾萨克尔·劳森的话彻底将他推向绝望。
劳森笑道：“卡洛斯你来得正好，这就是那只差点害死你的凶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