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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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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雨说下就下,丝丝细雨朦胧了视线。街道上人们小跑地离开,柳树轻抚,碧湖泛起点点涟漪。
阿茶一手抱着锦盒,一手遮挡面容,在青石板上小跑,雨水不大,却还是湿了衣襟。她头也不抬,匆匆忙忙跑进一座凉亭里。
她将手中的锦盒给了身后的侍女,赶紧拿出手帕是擦拭脸上的水珠,再轻轻拂去身上的雨滴。阿茶扭头看见侍女也淋了雨,便温柔着替她擦了擦头发。
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清咳。
阿茶回神,朝他看去。
男子斯文秀气,身着文人的青衫,头戴书生巾,想必是隔壁书院的学子。
书生赶紧背过身子,“既然姑娘在此避雨,在下这就离去。”
雨越发大了,打在树叶,打在屋檐,淅淅沥沥。
阿茶望去,雨下成了水幕,这么大的雨,若是淋上一趟,回去可是要生病的。
只见书生撩起衣袖,看了看雨势,虽有犹豫,却还是咬牙,正要往雨里冲,浑身上下冒着一股脑的傻气。
“公子且慢。”
阿茶出言制止他,娓娓道来:“此处并未我所有,公子又何必着急离去,此时雨大,若是淋成了落汤鸡,回去可是要着凉的。”
书生听话地停下,转身行礼,头埋着低低的,不敢看她,“既然小姐不介意,那在下便叨唠了。”
他鞠着躬说,同时还往回走,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后的柱子,吓得他赶紧扶正头顶的书生巾。
“扑哧。”
阿茶主仆二人看见,娇俏地捂嘴偷笑起他来。
少女的笑声夹杂着雨声,书生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自己失态,还惹得女子取笑,不由得臊红了脸,他回头傻乎乎地冲她们笑,自己也取笑起自己来,也不觉得尴尬了。
方才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小姐远山眉桃花眼,在这江南雨幕中,更是娇贵,一时便看得痴了。
阿茶不笑了,手帕捂着下半张脸,含情的桃花眼也渐渐地染上一股凉意。
毕竟一个男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也太过无礼。
书生察觉她的不喜,又是鞠躬,又是后退的,连连道歉:“小生失礼,小生失礼,望小姐恕罪。”
只是个书呆子罢了。
阿茶见他笨拙,人倒是不坏,便不和他一般见识,柔情道:“我不曾迁怒,公子又何必自责呢。”
书生连连道是,心里感叹小姐不仅人美,心地也是善良,都闻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如今可是三生有幸,见到了真千金。
此亭乌木搭建,过往路人走累了,便停在此处歇脚。今日降温,路人的人少了些,偏偏又下起了雨,此时长亭只剩他们三人。
本国民风开放,青年男女结伴同行也是有的,只不过这书生儒味太重,又分外顾忌男女大妨,两人才各坐一处。
亭中有一石桌椅,原本书生就在此地,如今阿茶来了,他就让了出来,跑到另一处去。
阿茶看他,只能看着一个背影,他似乎想转过身来,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好不别扭。
桌上正摆着一副画,画上水粉未干,还能看见淡淡的湿意。
画中的景便是眼前的西湖人家。
阿茶摸了摸画卷边缘,又拿起笔看了看,嘴角微笑,挽起袖子,拿笔点墨。
侍女惊呼:“小姐!”
阿茶伸出食指,示意她住嘴。
书生虽看不见后头,却时刻注意的,听到侍女的声音,紧张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茶笑了笑,“是我家侍女见先生作画,实在是作的巧妙,不由惊呼。”
书生惊讶,没想到是这个缘故给,害羞得摸了摸脑袋:“让小姐见笑了。”
阿茶将他未作的画不劝,勾勒长亭,勾勒书生。
“我观先生工笔,有些眼熟,倒是和鼎鼎有名的松客公子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莫不是师承一脉?”
书生心中震惊,没想到她竟能看出自己的画,若是平时他早就打马虎眼糊弄过去,树大招风,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他今日却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告之自己的名号:“没想到小姐也精通画工,实不相瞒,松客正是在下,说来惭愧,不过是得同好间抬举罢了。”
阿茶故作讶异:“不过我也是没想到,松客公子竟然这般年轻。”
一问一答间,阿茶已将墨画补齐,她轻轻搁笔。
雨声渐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江南清晰倒映在湖面。
婢女瞧见什么,神色焦急,紧张地扯了扯阿茶的衣袖。
书生还背对着她,“在下姓许名丹青,若是姑娘不嫌弃,唤在下许丹青便是。”
平常话说到这,也该互通姓名,许丹青心想,不过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他心中懊恼,莫不是自己太直白,惹得小姐不喜,他状作遗憾地捶了自己的手,赶紧找补,一时心急不免紧张起来。
“我、我是觉得小姐若是一直叫我松客公子,不免生疏,也有些奇怪,不过小姐若是觉得唐突,不叫也是可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只手重拍了许丹青的肩膀。
许丹青说得入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转过身来,看见一群男人在自己身后,脑袋一片空白:“你们是谁?”
这群男子身着华服,眉宇傲气,一看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为首的颇瞧不起他这文绉绉的书生,不耐道:“你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说些什么?我且问你,可有见一白衣女子,长得国色天香,身后跟着一侍女?”
许丹青一下就明白,他们在找那位小姐,他的眼神越过他们,却发现那位小姐早已没了踪影。
他留了个心眼,这一群大男人追一个女子作甚,莫不是要强抢民女?
男子推了他一把:“问你话了,看什么呢?”
许丹青赶紧摇头:“不曾见过,今日街上没什么人,这就我一个人。”
他说完,慌忙越过众人跑过去,“我的画。”
糟了,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雨水淋湿。
那群男子料他不敢说话,找不到人,一哄而散。
许丹青拿起晾了许久的画,却发现不知何时,画已然完整,甚至连自己的背影都补齐了。
他自然想到是那位小姐。
他突然开口:“你们为何找一个女子?”
那人哼了一口气,“最近有个从荷洲来的女子,自诩是什么名门闺秀,手中抱着锦盒,先是扯了扯什么家常,又道她外祖身体不好,她不忍心只好瞒着爹娘出来卖茶叶,钱到手后,就骗了老子一大笔银子,若是让老子逮到她,定叫她把银子吐出来,还要抓她去官府。”
许丹青默默摇头,那位小姐举止端庄,怎么会是个骗子,这群混账竟污蔑人家的名声,真是不要脸!
路过的公子哥瞥了一眼:“嘿,这书呆子还挺自恋的,把自己都画上去了。不过画得倒是不错,喂,我出五两银子,卖给我。”
许丹青抱紧了画,将头摇成拨浪鼓。
公子哥皱眉:“你这书呆子,太不识抬举,五两银子购买你十幅画的了,你以为你是松客公子啊,还想漫天要价不成?”
许丹青不与他理论,他们人多势众,若是抢他的画可怎么办,他连桌上价值千金的湖笔、徽墨全都丢下,抱着自己的画跑了出去。
“嘿!”
公子哥嘟囔,“什么人呐这是,赚钱的买卖都不做。”
许丹青跑出了一路,他喘着粗气,回头看他们没追上来,这才停下,晃晃悠悠地靠在树旁歇息。
他心思神游,面露担忧,那位小姐为何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也不知她在哪里,如今脱困了没有。
“许夫子?为何在这啊?”
许丹青回神,见自己的学生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他连忙站直,为人师表,自然要给学生做好榜样。
他轻咳两声,“今日风景甚好,出来踏青。”
学生看了湿漉漉的路面,陷入沉默,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夫子,天色渐晚,学生送你一程吧。”
许丹青看向一旁,店家们都收拾着准备打烊,这里寻不到马车,若是走回去,天都要黑了。
他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只是上马车前,又看了看街道。
学生有些好奇,也跟着他探了探脑袋:“夫子是在找什么人?”
许丹青只是摇了摇头,遗憾地坐回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