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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血糖失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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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馆的照明灯将木地板烤得发烫，周既白在赛前热身时不断用余光扫视观众席。他的球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汗水顺着眉骨滑落，在视线边缘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晕。第三节比赛进行到七分四十二秒时，他终于在那个特定的位置——第三排十二坐的座位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未晞穿着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时那件白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金丝眼镜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冽的光，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追随着场上每一个攻防转换。他膝头摊开那本厚重的《分子神经学》，但当周既白完成一次漂亮的欧洲步上篮时，那本厚重的专业书籍突然“啪”地合拢，惊飞了落在书页上的一只小飞虫。
“防守！注意联防！”教练的吼声在场边炸响，周既白却注意到程未晞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那是他思考难题时的习惯动作。汗水浸透了周既白的背心，在白色的布料上晕开一片更深的痕迹。当对方后卫带球突破时，他一个箭步上前截断，篮球在掌心旋转半圈后划出完美弧线——
刷网声与终场哨同时响起。周既白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珠砸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抬头望向看台，程未晞的座位已经空了，只留下那本教材孤零零地躺在椅子上，书页间似乎夹着什么。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看台，汗水从发梢甩出一道弧线。翻开《分子神经学》的扉页，里面夹着一张对折的便签纸，上面是程未晞特有的工整字迹：
【运动饮料比矿泉水更补充电解质，特别是钠钾离子，建议饮用比例为…】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潦草，最后画了个歪七扭八的篮球轮廓，墨水在纸张纤维里晕开，形成一圈毛茸茸的边缘，像是写字的人手在微微发抖。
“专门来看我比赛？”周既白在器材室门口堵住了正在洗手的程未晞。他把汗湿的额头抵在对方肩上，闻到熟悉的薄荷香气里混着一丝陌生的药味，程未晞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一小片锁骨下方的皮肤，那里有一处烫伤般的疤痕，形状像一片凋零的枫叶。
程未晞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避开直视：“只是路过。”他递来一瓶运动饮料，打开瓶盖，溢出的水珠滚落在周既白还在渗血的膝盖上，在伤口周围形成一片冰凉的水痕，“你第三节那个转身后仰…”
话没说完，周既白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篮球馆明亮的灯光在视野里碎成无数闪烁的光斑，耳边嗡嗡作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程未晞瞬间放大的瞳孔，镜片上倒映着自己惨白如纸的脸。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锋利的刀刺进鼻腔，周既白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输液瓶里的透明液体正以异常缓慢的速度滴落，每一滴都像是被拉长的时光。
程未晞歪在陪护椅上浅眠，眼镜滑到鼻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他手里攥着的心电图报告被捏出深深的褶皱，那些起伏的峰值间距，精确到像是用游标卡尺丈量过的三十二毫米。
“轻微脱水加血糖失衡。”护士拉开隔帘时金属滑轮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笑着打趣道：“你男朋友真关心你，非要我们做全套血液筛查…”
程未晞猛地惊醒，下意识抬头查看周既白的状态，金丝眼镜链扫过输液管，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细小的金色弧线，却发现周既白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凑到他的耳边：“我的男、朋、友这么关心我啊。”程未晞耳尖一红，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沉默地划亮手机屏幕：【已联系林云枫】。
周既白注意到锁屏是自己投篮瞬间的抓拍，他点开相册，在“最近删除”里发现一连串实验室离心机的照片，最后一张是标着【32-FINAL】的蓝色安瓿瓶，拍摄时间显示今天凌晨02:17，正是他送程未晞回家后的三个小时。
“别再一个人去实验室了。”周既白拽住程未晞的袖口，医用酒精的味道从棉质布料里渗出来，浓烈得几乎盖过了原本清爽的薄荷气息。
程未晞掰开他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几粒微小的蓝色结晶，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爸今早呕血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最后一组数据必须…”
林云枫标志性的大嗓门打断了对话，周既白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再次从昏睡中恢复意识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温柔的橘红色。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里面是熬得过火的皮蛋瘦肉粥，米粒几乎化成了糊状。盒盖边缘用透明胶带粘着三颗薄荷糖，糖纸在夕阳的照射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极了显微镜下神经突触的荧光染色切片。
周既白小心地剥开一颗糖，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突然想起程未晞曾经说过：“味觉记忆是最持久的。”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投下的影子在病房地板上摇曳，如同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在沉默中生长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