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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国师好生少年英姿 ...

  •   这日一早,蒹葭便受到了太后娘娘的召见,“蒹葭姑娘啊,哀家找人照托了你的母家,你的母家可是从事商贾行业的?哀家听说你家财万贯,是西域的商业巨贾之一,可是属实?”太后娘娘慈祥的脸上透露出了几分看不真切的城府,一双眼睛似是要将蒹葭从头看穿到脚底。这是蒹葭来这里的第三个月,宫中对她的看管只紧了两三天,这段时间的她甚得太后恩宠,被特许在宫中四处游转,她凭借着出色的洞察能力,早已将这宫中的大致走向摸了个清,也包括这太后的性情。
      “回太后娘娘,小女家中世代从商,确实有几分家底,但与这繁华的都城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了。”蒹葭略显讨好地说。“哈哈哈,好好,好一个不值一提,蒹葭啊蒹葭,没想到你还挺谦逊的,你家包揽了我朝与西域的来往之路,一切货商皆从此处通过,可谓是富可敌国呀,你却说不值一提?”蒹葭心下一惊,慌忙跪地请罪,但太后后半句话锋一转“你不用担心,哀家爱惜的正是你这种谦逊、低调、自食其力的人。”蒹葭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好啦,不必担忧,今晚后宫妃嫔会来我这寝宫小聚片刻,蒹葭啊,你好好准备一下,可不要给我丢脸。”太后略显玩笑的说,“是。”蒹葭急忙应下。
      大约在下了朝的时候,蒹葭想外出走走,顺便散散心,凭借着外来者的身份、优渥的家底和太后的厚爱,蒹葭虽是舞姬身份,但在宫中,下人们见了她,也依旧当主子般伺候。

      暮色漫过九重宫阙时,穆卿立在白玉阶前,绛紫朝服上二十八宿星图泛着幽蓝微光,恍若将夜穹裁作了衣袍。错金螭龙佩悬在玄色蹀躞带间,随他抬腕整理襟口的动作轻晃,惊碎了衣襟处银线绣的流云纹。
      他侧首望向西坠的赤乌,眼尾薄红被霞光染得更艳三分。鸦羽似的长发未束冠,只用霜色丝绦松松系着垂落腰间,发间缠着几缕祭天时未散尽的沉香,混着衣领内透出的雪松气息,在暮风里凝成一道冷冽的雾。眉心血痣似朱砂点破寒玉,鼻梁投下的阴影割裂了半张面容,让那雌雄莫辨的精致里陡然生出锋棱。
      冰蚕丝广袖滑落时,露出的腕骨比袖口银线更皎洁。指节修长如雕琢过的竹枝,指甲泛着贝母似的珠光,正漫不经心叩着手中青玉笏板。衣摆逶迤扫过阶前落花,绛色锦缎上忽明忽暗的星图与满地残红交映,竟让阶下的宫人都屏了呼吸——这般容色,合该供在观星台琉璃盏中,而非沾染尘世烟火。
      忽有穿堂风掠过廊下,他耳畔垂落的银丝流苏轻撞作响,露出白玉耳垂上一粒朱砂小痣。这瑕疵非但未损风华,反似神明刻意留下的印记,教人疑心触碰时会有梵音自云端坠落。
      暮色漫过琉璃瓦时,蒹葭怔怔望着自玉阶拾级而下的人影。绛紫衣袍上的星宿暗纹随步履流转,恍若将银河披在了身上。错金玉佩撞出泠泠清响,惊碎了檐角垂落的最后一线残阳。她从未见过这般容貌——眉心血痣似雪地落梅,鸦青发丝未束冠,任其如墨色绸缎散在腰间,发梢缠着未散的伽罗香,竟比御花园新贡的昙花更惑人。
      玄色蹀躞带掠过满地残红,皂靴停在距她三步之遥处。蒹葭看见对方广袖滑落时露出的腕骨,比祭坛上的羊脂玉圭更莹润,指甲正漫不经心叩着青玉笏板。"姑娘,可是迷路了?"那声音像春溪漫过暖玉,偏在尾音处勾着星子似的碎光。她慌忙垂首,瞥见绣着流云纹的衣摆已染上自己裙裾投下的影。
      "小女于宫中闲游,并未..."话未说完,蒹葭忽觉耳尖发烫。暮风卷来他袖间雪松香,混着衣领内透出的温热气息,竟让她舌尖打了个转:"...不慎迷失方向。若公子肯带路,定当重谢。"
      青玉笏板发出"嗒"的轻响。那人俯身时,银丝流苏扫过她手背,凉意惊起细小的战栗。"看腰牌当是长信宫的人。"他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从永巷到太液池不过百步之距,姑娘若是再走丢——"广袖突然掠过她鬓边海棠绢花,带起的檀香里裹着戏谑:"在下可要疑心,姑娘是故意要踏碎这满宫春色了。"
      蒹葭耳畔嗡鸣,绯色自脖颈蔓至面颊。阶前梧桐花簌簌落在两人衣袂间,她盯着对方腰间螭龙佩的错金纹路,忽觉那龙目竟似活的般灼人。宫灯次第亮起的瞬间,她瞥见他白玉耳垂上一点朱砂小痣,恍若神明不慎滴落的血珠。
      "如此..."玄色皂靴碾过满地落英,绛紫衣袍在暮色里绽开星河,"且随我来。"他广袖拂过宫墙斑驳的影,指尖有意无意掠过她袖口银线绣的缠枝纹。蒹葭望着那人背影,忽觉腕间玉镯沁凉——方才竟未发觉,他行走时连衣褶都分毫不乱,恍若丈量过千百回的星轨。
      “到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这轻浮的语气瞬间将蒹葭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蒹葭。”她面不改色地回道,对方愣了片刻,随机回道“穆卿。”简单两个字,同样上扬的语调,蒹葭忍不住仔细观摩起这个人,对方似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轻笑一声“那在下把姑娘送了回来,姑娘该如何答谢呢?”蒹葭听着这个不着调的问题,讶异地抬头看着他,想不到自己方才随口胡诌的一番话,竟被这人抓住了“重点”,蒹葭正在心里思考对策之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蒹葭姑娘,您怎么跟国师大人在一起?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娘娘们就要落座了,还请姑娘速速随老奴来。”喊话的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蒹葭转头向穆卿说:“小女还有事,还请公子改日再叙。”
      鎏金熔铁般的暮色泼在九重宫阙时,穆卿广袖一振,绛紫衣袍上的星宿暗纹突然绽出鎏金碎芒。他转身的刹那,檐角铜铃骤响,惊起满庭梧桐花簌簌扑向天际,恍若万千金箔为他铺就离途。
      残阳正溺在太液池粼粼波光里,将他背影镀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未束的长发被暮风扯成墨色幡旗,银丝流苏在耳畔烈烈飞旋,竟似挣脱了星轨束缚的彗尾。错金螭龙佩撞在蹀躞带上发出清越龙吟,玄色皂靴踏过满地碎光时,衣袂翻飞如鹤翼,每一步都溅起浮尘里的鎏金沙。
      "明日卯时三刻——"他忽然回眸轻笑,眼尾飞红灼穿了渐沉的暮色,"观星台东南角,会有姑娘想看的荧惑守心。"话音未落,广袖已卷着流云纹掠上朱墙,绛紫衣袍在琉璃瓦折射的虹光里忽而化作燃烧的晚霞。宫墙投下的阴影追不上他衣摆,只见二十八宿星图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恍若银河自他肩头倾泻。
      暮鼓声穿透层云时,他倏然跃上摘星楼飞檐。残阳正从兽吻间坠落,将他身影拉长成劈开天幕的利刃。腰间螭龙佩流苏与发丝纠缠着飞向暮空,白玉耳垂那点朱砂痣在逆光中凝成血珠,将坠未坠地悬在灼灼霞光里。远处忽有白鹭振翅掠过太液池,他广袖迎风展开的弧度,竟比那飞鸟更恣意三分。
      最后一缕金芒吻过他指尖青玉笏板,雪松香混着伽罗香在暮风里炸开。当值宫人仰头望去时,只余飘落的梧桐花上鎏金暗纹未散,而那道身影已融进宫墙外沸腾的暮云——像是上古传说里焚尽羽衣的仙人,又似挣脱了星盘桎梏的荧惑星君,连离去的残影都浸着灼人的辉光。
      ‘想不到他竟是国师,此人看着不着调,想必城府极深,自己还是应当小心为妙,切不可再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还是尽量离这种人远一点吧。’蒹葭心里暗暗想着。

      青玉笏板叩在掌心第三下时,穆卿嗅到了胡麻混着沉水香的异香——这是西域商队特制的熏香。暮色里款款行礼的少女分明着广袖留仙裙,发间却簪着大食国传来的金丝缠花步摇,垂落的珍珠串后藏着对翡翠绿猫儿眼,随她抬眸的瞬间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斑。
      她行礼时指尖翻出的弧度带着胡旋舞的余韵,裙裾下隐约露出翘头履尖缀着的波斯银铃。素白襦衫领口绣着长安时兴的卷草纹,袖口却用金线勾着于阗传来的菱格纹。这般矛盾倒比钦天监的浑天仪更值得细究——分明生着汉家女儿的柳叶眉,垂眸时睫毛在眼下织出西域葡萄藤似的影。
      穆卿的思绪停在她左臂鎏金臂钏上。本该嵌着和田玉的位置镶着枚血珀,内里凝着片真正的胡杨叶——这是楼兰贵族及笄时的赠礼。少女耳尖倏然染上霞色,右手下意识抚过腰间双鱼佩,那青玉却是终南山开采的上等货。
      领她穿过九曲回廊时,她踩着汉宫步法,发间银铃却响着龟兹乐律。穆卿广袖拂过廊下海棠,漏出半截星盘铜针,她绣鞋尖立刻点在太微垣方位。转角处惊起的燕群掠过她鬓边,他瞥见她后颈淡青色的胎记——状若月牙泉的地形图,正是敦煌画师最爱摹绘的景致。
      最绝是临别时那记折腰礼。蒹葭广袖翻卷如流云,裙摆却旋出胡旋舞的残影,缠枝纹披帛掠过青玉栏杆时,惊醒了池中沉睡的并蒂莲。发间步摇突然坠下半片金叶子,露出藏在云鬓里的翡翠簪头——分明刻着中原婚嫁时才用的合欢花。
      暮鼓震落梧桐花时,穆卿忽然看清她裙裾上银线绣的不是寻常流云,而是沙海驼队仰望的星图。危宿方位缀着颗西域金刚石,正对应夜建荧惑犯舆鬼的异象。这般妙人,合该用都护府新贡的葡萄美酒,就着碎叶城传来的箜篌曲,在观星台上细细拆解她身上交织的万里风沙与清风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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