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客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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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想回应着他的直视——付丛看见他垂下的睫毛动了动，而睫毛下的那双湖泊又像落了星星一样慢慢地、碎碎地亮了一片，不明显，温温柔柔的。
付丛心一紧，想水晶球一般的周想，或者是他在周想身上灵验的超级感知能力好像又回来了。凭着他并不清晰的原因。
——周想在开心？
是终于听到了他的道歉吧。
付丛于是略松了一口气，不再想其他，继续阐述自己的说辞：“周想，我是为我以前，就是六年前，对你的态度和行为道歉的，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对于困扰到你、伤害到你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你无法原谅我也没有关系，就是……你可以知道，我一直都因此很愧疚。”
他说完，周想沉默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其他任何动作，他看着付丛，温柔的碎星不曾沉落，湖面也依然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付丛无声地埋怨着自己的感知力时好时坏。他又摸不清周想的想法了，猜是不是自己还不够虔诚，他又说：“还有音乐节的事，你也不要生气了可以吗？我已经知道你不喜欢音乐了，我确实有点自私，老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先前不知道你这么抵触，以后肯定不会了。”
周想的眼神终于变了些。
下一秒，一个身影靠近彻底盖住了付丛的身形，接着一只手捏住了付丛的下巴。
——却和付丛想得有点不一样。
“付丛，你是不是有点太爱胡思乱想了？”
周想捏得不重，那些有骨感的手指又很快离开下巴，爬到付丛嘴边，覆在了付丛的嘴唇上，仿佛是要他闭嘴。
“这么爱发散，你这样怎么学得好数学？”
周想接连的质问让付丛愣住，四肢僵硬。
停顿片刻，周想撤回了手指。他重新规矩地立在付丛面前，好心地替呆楞的付丛解释总结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从来都没生气。”
“从来都没生气”六个字重重地砸在付丛身上。这下他彻底茫然了，扑闪着眼睛无措地看周想。
周想见着他的样子轻笑，伸出手，付丛差点以为他又要碰他的脸，最后却是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周想摸了摸付丛的头，手法和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倒是你，付丛，你怎么变这么乖了？”
付丛闻声，迟钝地移开了视线，他盯着房间某一点发愣，不知如何回答。
“转过来。付丛，我问你话呢。”
付丛只好又唯诺地转回头。他憋红了脸，眼睛也发晕。周想的话像一剂麻醉针，让他的身体向着一个不受控的方向绵软下去。
“说话。”
周想的声音低低地环绕着他。明明听起来这么温柔，却有着一股异常的力量，仿佛掐着付丛的喉结，强迫他开口回答。
付丛低下眼睛，半晌，轻轻地、又有点倔强地讲述着关于他自己的事实：“我一直都很听话。”
周想再次笑了声。他握住付丛的肩膀，身体俯得更低，他停在付丛鼻子前几公分，从未如此浓郁的晨霜味侵袭了付丛，似乎是想把付丛最后一些清醒的意识也吸食走。
飘洒着周想独属香气的海水在付丛周身流动，水浪里，周想的下一个问题、下下一个问题又左摆右摆地漂过来：
“那——一直都乖的小朋友，小时候为什么要欺负我？”
“因为知道我不在乎？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好欺负？”
“不是、不是。”付丛摇了摇头，急着否认。他感受到自己与周想近得不可描述的距离，瑟缩了一下脖子，不住地往门板上退，意识并不算清爽地认罪、忏悔，“是我错了，我太坏了。周想，对不起。”又道歉，扬起一双哀求的眼睛，“你原谅我吧，别生气了。”
周想垂眼，躲开付丛的目光，道：“那你还会欺负我吗？”
付丛摇头，主动去拉周想垂落的手：“不会了。我……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见周想不回答，付丛又讨好地用拇指去挠周想的掌心：“我真的不会了。过去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补偿给你的，如果你同意的话。”
“怎么补偿？”周想问。
“我，我还没想好。”付丛丧气地说，转而，又道，“但我会对你好的，很好！”他信誓旦旦告诉周想，勾住周想的手指也多了一份力气。
周想任付丛牵着，最终，像是妥协一般地说道：“好吧，那只能先这样了。”
听闻周想的话，付丛惊喜周想真的给了他一个机会，即刻高兴地把周想的手抓得很紧，再没有心思去管诸如他和周想已经凑得过于近这样的问题，他甚至还想扑住周想，以泄他的激动之情。
当付丛站在厨房里的时候，他还没从周想并不厌恶他的认知里缓过来，仍复盘着周想愿意给他一个弥补机会时的快乐，而笑盈盈地看着周想。
“过来切菜。”周想又系上了那条黑色的围裙，他瞥了眼付丛，命令了一句。
“好的！”付丛小跑过来，兴致高昂地应道。
周想从上面柜子扔下来一条围裙：“系上。”
付丛的弥补从帮周想做饭开始。
在付丛提出自己可以从哪里开始弥补后，周想思考了一会，问了几句付丛中午想吃什么，便托了应阿姨去买菜，让付丛中午来厨房帮忙。付丛好奇，问周想是喜欢自己做饭吗，周想挑眉，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其实付丛只会煮饭煮面，但他相信只要有一颗诚心助人的心，什么都可以做成的。
于是，周想看着一块块厚度被切成梯形的萝卜片，抱臂拧起了眉。
付丛拎起满是萝卜汁的手，支支吾吾道：“这个刀，不太听使唤……”
“萝卜挺惨的。”周想评价道。
付丛更不好意思了。
周想无奈：“你过来。”
付丛疑惑地走过去。
接着，付丛感觉到周想的手握过自己的腰，而身体在这股力量之下转了过去。
缠绕在自己脖颈间的围裙带被整理齐整，后腰上的结也被重新打开、再次系紧。付丛耳下响起周想的话音：“你还可以帮我做什么？”
“都……可以。”付丛不死心。
最后，付丛认真地蒸了饭，又努力把两颗蛋打得均匀细腻，还帮周想照看了好几次锅，也炒了一次菜。
一场拖拖拉拉的午饭终于做完，付丛松下一口气，积极地把菜都端了出去，还很贴心地给两个人都摆好了餐具。
“周想，快来吃饭吧。”系着围裙的付丛站在餐桌边，闪烁着眼睛对厨房里的周想说，仿佛这次午饭是他款待客人的杰作。
周想配合地勾了下嘴角，走到餐桌边，问：“你要怎么招待我？”
付丛思索了下，靠过来，伸出手：“我先帮你解围裙吧。”
付丛踮起脚，手刚碰到周想的脖子，周想反手捉住付丛：“算了。吃饭吧。”
这顿午饭，付丛坐在周想身边动个不停，一会儿给周想夹菜，一会儿问周想渴不渴，又出去给周想倒水、拿勺子，告诫周想吃菜小心烫，问周想要不要添饭。
周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蛋羹往付丛嘴里塞：“付丛，你像个餐厅里的服务员。还是想从顾客身上捞小费的那种。”
付丛被堵住口，只好坐在位置上慢慢把嘴里的蛋羹咽下去。
周想失笑，又摸了摸他的头：“意思是你不用这么殷勤，否则——”
他转折道：“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付丛迅速摇头、否认：“不是。是我自愿的。”
周想眯了眯眼，抚着他脑袋的手掌用力了些，缓缓重复了他的话，不知是肯定付丛还是笑话付丛：“嗯，你是自愿的。”
午饭后周想问付丛下午打算做什么。
付丛说暂时还没有。答完，他机灵地反问回去：“那你呢？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不能总是让周想先发制人地来问他，付丛想。
他必须要及时关心周想。尽力比周想问他还要早。
令付丛有些惊讶，周想点了点头：“今天暂时空了。”
“那太好了，”付丛真心替他开心，“那你下午可以睡个美觉了。”
“嗯？”周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紧接着，付丛面色霎然一亮，肉眼可见的快乐从他身上发散：“我想到下午我要做什么了！”然后他转过头，表情故作严肃地来嘱托周想，就像一个老练可靠、当家的大人，“周想，你下午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不要错失了这黄金时光。”
一番嘱托说罢，他便要离去。周想叫他的名字，语气十分无可奈何：“付丛，连微信都没有的人怎么来找你？”
付丛恍然，连忙拿出手机给周想扫。
周想操作的同时，问付丛：“你要去做什么？”
付丛咧出一个灿烂澄澈的笑容，话又不坦诚：“做我自己的事。”
——付丛也没有想到昨天还在克制自已禁止入内的音乐房今天就有了进去探索的机会。
还是因为周想太好了。付丛暗道，郑重地推开了音乐房的门——昨天看到过的乐器们依然静卧在那里，泛出锃亮的光泽，无声地在邀请付丛去摆布他们、奏响他们。
因为周想很好，所以他才可以打破过去挣扎多年烦闷不安的困境；因为周想很好，所以他才可以被周想如同对待常人一般对待；因为周想很好，所以他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来探索他的宝藏。
所以关心照顾帮助周想、弥补周想更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付丛便也谨慎地不在周想面前提起自己要来音乐房的打算。因为周想不喜欢音乐，担心周想也会连带着不喜欢他。
昨天周余迪在介绍音乐房的时候，特地夸赞了它的隔音功能，据说做了好几层隔音，再加上别墅其他房间也有基本的隔音装修，所以在这里用乐器，其余房间里基本听不见。
简直是一个玩音乐的圣地。
自己能够拥抱仙境——而周想还在楼下休息睡觉。一想起如此温馨、恍若美梦的场景排布，付丛便更觉内心暖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客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