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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孤儿院的收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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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斯托掉入树杈中,缓冲着砸到地上,没有受到严重的伤,但裙子割破得厉害,皮肤被刮伤,溢出血。
她从草地上爬起来,浑身粘满杂叶,捂着胳膊。此时日上三竿,聒噪的蝉鸣叫得人头疼欲裂。她扶着树干,缓了缓,驱动四肢开始机械地走远。
这是一个郊区,四周绿树如茵,凉风在缓解闷热的天气。维拉斯托不知道自己应该靠谁,在这个世界,她谁都不认识,也谁都不敢相信。
偶有来往的人以怪异又警惕地目光注视她,打量她,将她视作某种“羞辱”,不堪地偏过视线,加快脚步走开。带着小孩的,将孩子护在怀里,绕开走远,有的捂着孩子的眼睛,折返回去了。
维拉斯托拢了拢破烂的衣服,尽量避旁人的目光,但就像熔岩灼热,即使不是正眼去看,感觉依然强烈。
心中惶恐不安,但即使在惊慌之下,也必须想出解决办法。她定定神,冰凉的双腿站定在一个陡坡上,沿着乱石往下看,是繁忙的人,形形色色穿梭在窄巷里,吃饭,买东西,做买卖。
自己也就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不知道干活人家要不要她,会不会看她细胳膊细腿,好处没讨要到,却“奇迹”般要来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打。
想了想,维拉斯托抖抖身子,或许看哪个好心人愿意收留她?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看到,一个抱着几块布卢面包的小姑娘从一家店铺被扯着头发,对待牲口般摔到人流湍急的路上。
姑娘的后背砸到几个路人,但因为身形过分瘦小,被撞到的人有的纹丝不动,有的退了半步,又多是一些厌恶地神情。
姑娘怀里的面包长长的,也就三四个吧,有些远,维拉斯托看不清。但看得清的是,周围没人在帮她,而他一直在被原先扔她出来的人打踹。
身体一定会受不住的。维拉斯托跑下陡坡,自然刹不住车,人跑到一半,就从坡上滚下来,吃了一嘴草。
这样快多了。她想着,边走边拍身上的泥巴,她的目光追随着一间屋顶有着巨大面包模样的屋子。周围也不挤人,她可以东张西望,直到密密麻麻地咒骂在闲言碎语中漏出,滴入她耳中。她心中一紧,顺藤摸瓜,找到了!
她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喊:“你凭什么打她!”,一声斥责,如聚光灯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刚被她挤到的人们,因为看戏太入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和一个“乞丐”挨得那么近,顿时嫌弃地五官扭曲。
维拉斯托将乱蓬蓬的头发捋到脑后,盯盯看着中年男人:“问你呢!你凭什么打她!”
中年男人玩弄地嘲笑,脚下用力踩着姑娘的手掌,姑娘咬着牙,也没发出声音。他气不过,对着救人的维拉斯托破口大骂:“一个破乞丐,也来挑事?!果然是没妈的人。”
维拉斯托不能生气,她不能保证这句话是不是在激她做一些违法的事,遇事谨慎,是她爸爸一贯教她的。
“她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维拉斯托语气淡淡,心中也没底,希望姑娘没做太过分的事,但转念一想,就男人这种架势,如果所有恩怨私下处置,国家也必须遭殃。
“你这样打她,是会死人的。”
维拉斯托试图唤醒迷途人的良知,等来的是一阵嗤笑:“人?”,他踩着姑娘的左脸,在地上碾着,像是对待一个极恶毒的犯人:“你是人吗?嗯?畜牲还差不多吧?”
他的笑声刺痛维拉斯托的耳膜,牵动她的神经。她没忍住,扑上去就是啃,咬疼后的男人一缩,她趁机推开男人,拉着还在地上呆愣的姑娘跑了,途中掉了一块面包。
姑娘着急地想挣脱:“你放开!你要干嘛!我的面包。”
维拉斯托拉着他穿梭在人海中,姑娘们的裙摆肆意飞扬,即使破烂不堪,也依然发着光亮。
人们见了老鼠一样躲避,尖叫,人踩人,车撞车,要多乱有多乱,这倒是给维拉斯托减了不少麻烦,唯一的坏处就是时不时赏赐的菜叶子,臭鸡蛋。
哦哦,还有几块发了霉的蛋糕。听到身后的姑娘感慨:“多好的蛋糕,给我,我一定吃,怎么能用来砸人呢?”
逃出了市集,维拉斯托拉着他上了坡,来到她一开始来这个时间的草地上。
找了一处林荫,她喘着气,身后的姑娘也跟着喘,但手依然紧扣着面包的纸袋子,脸颊红红的,在林荫下,很久才回过神。
她带着一丝警惕,语气疏离:“你是谁……”
没有不满,也没有怒气,只是平常的像早上起来问你昨晚睡得好吗,这令维拉斯托有些诧异,但也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自己,但我不坏。”
姑娘微微抬眸,背有些弯,但谈不上佝偻,细看,瘦得脱相,脸颊有了较深的两个窝,有种小小年纪一把年纪的风味。她端详着维拉斯托的面容,后又从她脏兮兮的目光中,看着维拉斯托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
“你……没有家人吗?”
姑娘面色不改,问:“你是一个人吗?”
维拉斯托眼睛转转,点头。
姑娘微笑:“我也是,我在一家孤儿院住着,你如果没有地方去,我把你领到我住的地方吧。”
维拉斯托抿唇,眼中疑惑:“你在孤儿院?可你怎么又在面包铺?”
姑娘低下头,盯着怀里的面包:“……院长说,最近收益不好,政府发得钱也越来越少,我没办法赚钱,只能拿别人不要的面包了……”
维拉斯托将目光投向长长的面包,问:“这是什么面包?为什么没人要?坏了?”,望着,色泽又很健康。
姑娘声音低沉,有些结巴:“这种面包,够大,够硬,人不好咬得动,是养殖户……用来给牲口和饲料的……”
她目光有些光亮:“但钱少,而且够吃,有饱腹感。”
光影斑驳,风过林梢,带走着心跳的起伏,一下下开始具象化。
她好像懂了为什么男人会说她不是人,是牲口。目光开始透露怜惜:“钱少就是好事吗?”
姑娘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柔和:“当然啦,钱少就是好。”
当维拉斯托还是公主的时候,有数不尽的钱财,仆人,饰品………她也会在和父王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时候感慨民众的艰难,但没想到,当她真的成为了“百姓”,才觉察他们真正的不易。
如果她有钱,会给眼前这位姑娘好吃好喝,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免除贫穷。但这无异于异想天开。
维拉斯托的嗓子像是被双无形的手掐住,呼不上气:“那……如果,你真的有钱了,会干什么?”
姑娘眼波泛起涟漪:“那一定要给院长买很多东西,她人很好的,收留了很多兄弟姐妹。”
维拉斯托:“她还做过什么?”
姑娘掰着指头:“她会每天给我们讲故事,亲自给我们做饭,带我们出去玩……”
维拉斯托低着头,不知道要想什么。
姑娘拉住她的手:“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维拉斯托不语,心中隐隐泛着嘀咕:要去吗?
姑娘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害怕,补充:“别担心,她人真的很好的。”
走投无路,也没有办法了。
维拉斯托点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笑意绵延:“艾米鲁达?贝德纳,你以后叫我艾米好了。”
维拉斯托笑了笑:“我叫克莱伊特……”,她猛地顿住,在下意识地驱动下说了自己的名字,但姓是说不出口的。
姑娘担忧:“怎么了?”
维拉斯托干笑:“呃呃……我……没了姓…”
姑娘或许联想到之前谈到的,克莱伊特是个孤儿,心中闪过泪光:“那我叫你克莱伊特吧!你放心,去了孤儿院,院长会给你取姓氏的。”
维拉斯托淡淡应下,姓氏的有无,对她其实没有半分好处,可有可无的事。
林荫下,蝉鸣空灵,两人靠在树桩上,维拉斯托问:“艾米,你方便和我讲讲你的过去吗?”
艾米鲁达吃着面包,转头对上维拉斯托研究的目光:“嗯嗯……其实我记得不清楚,很多是院长说得,她说,我在一个雨夜被她捡到,当时应该3,4岁,窝在一个大的纸盒子里,像个包裹,只有她注意到箱子有动静,发现了我。”
维拉斯托:“那,关于你的父母,了解多少?”
艾米鲁达摇头:“基本很空,只是有时候睡梦中会有他们,但看不到脸。”
尘埃在透过树荫的光束中缓缓坠落,艾米鲁达起身,那块干涩硬朗的面包终于解决了,剩的一块,也不想,就知道给谁了。
她拉着坐在地上的克莱伊特起身:“我带你去见院长吧。”
克莱伊特跟着她,注意到的是,她略微干涩的手掌,风中摆动的衣袖隐隐揭露胳膊的伤痕。
克莱伊特试探:“艾米……”
艾米鲁达回应:“嗯?”
克莱伊特凝眉:“你在孤儿院过得怎么样?”
艾米鲁达见她这样紧张,笑:“我说了,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她不说话了,被艾米鲁达拉着走,弯曲的石子路中萌生绿芽。她们踩着滑溜的石子小心淌过溪流。
克莱伊特被艾米鲁达拉到了一个庄严的城堡面前,它的身前被恐怖的铁门栅栏拢住。
沉闷地黑系色调,与艾米鲁达和克莱伊特身上所有的扎眼的白形成对比。
艾米鲁达解释:“修得可怕,是为了防止恶毒的人靠近。”
艾米鲁达上前,拉铃铛线开始摇,徐徐的铃声塞满城堡。
紧接着,高奢的铁门打开,一个鸟头,身穿巫婆装的人走出,扶着一根有了图纹的拐杖:“艾米。”
这是院长??巫婆??
克莱伊特不觉咽咽口水,但天上亮堂的,可想而知,等到大半夜会是个什么情况。
艾米鲁达询问:“乌鲁鲁婆婆?院长又犯病了?”
婆婆点点头,老锈的声音麻木磨耳:“是啊……”,随后眼皮微微抬起,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克莱伊特:“这个……”
艾米鲁达笑脸盈盈地后退拉住克莱伊特,迫不及待地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她叫克莱伊特,今天认识的朋友,她也没有家,我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婆婆点头,让路:“那就一块儿进来吧。”
等她进去,克莱伊特问:“艾米,她怎么叫乌鲁鲁?名字?”
艾米鲁达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字。”
走进城堡,枝头在酩酊大睡的乌鸦叫的悲鸣,忽闪着翅膀。婆婆一记眼刀过去,乌鸦乌隆乌隆的声音从喉间委屈地挤出,不再说话。
“家里的宠物,喜欢叫唤,别在意。”
婆婆慈禧地笑着,带着两人到城堡里面。她道:“艾米,院长那么你照顾吧,你的朋友我带她四周转转。”
克莱伊特猛地一抖,紧绷的神经终于断开了。
见艾米鲁达正要离开,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你陪我……”
艾米鲁达安慰:“放心,婆婆很好的,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艾米鲁达还是走了,克莱伊特局促地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看着眼前的婆婆:“婆婆……我……或许也可以自己转转的。”
语气战战兢兢的,婆婆倒是温和:“这里很多地方太黑,没人陪会不安全的,小姑娘别怕。”
四周慢慢吞噬黑暗,耳中想起艾米鲁达的话:婆婆人很好的。
克莱伊特闭着眼睛,思索:不可以以貌取人。
微微睁开眼睛,努力直视乌鲁鲁婆婆,一半似是被火烧烂,一半带着诡异的鸟嘴面具的脸。
鼓励自己露出微笑:“那辛苦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