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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房门前,两颗小脑袋亲密地挨在一处窃窃私语。

      直到木格窗上出现我的影子,踮着脚的两个小家伙才回过头,背着手乖乖地站好。

      明云抿着唇,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明鸢虽然心虚,但见到我,还是扬着一张笑脸,半躲在明云身后脆生生叫道:“神仙哥哥好。”

      “阿鸢,”明云磕巴了一下,硬邦邦地纠正,“爹说了,要叫道长。”

      阿鸢撇了撇嘴,记仇地拽了拽明云的衣角,故意又叫了一声:“神仙道长哥哥好。”

      明云皱着眉,想转过头说什么,但余光瞥了我一眼,又红着脸颊看向了别处。

      因沈璧而生的心中郁郁顿时被抛之脑后,我俯身笑着看明鸢:“阿鸢姑娘这般青睐我,怕是你哥哥要吃我的醋,闹得你们兄妹不和睦。”

      明云:“我不......”

      “哥哥才不会,”明鸢抢先说完,神情得意,“他羡慕我还来不及呢。”

      明云瞪大了双眼,手足无措:“阿鸢!”

      为免明云羞恼,我及时打断,转移了话题:“二位小贵客来我这,是寻我有事?”

      明鸢摇摇头,指了指窗台上斜插着一枝桃花的白玉瓶:“我和哥哥是来看花的。”

      我循着明鸢的指向看去,卧在枝头的桃花恰好在微风里抖了抖花瓣,似乎在抱怨这瑟瑟秋风冻坏了它这娇弱的桃花面。

      明鸢正是爱好美丽事物的年纪,见到好看的花,话闸子便开了:“前天我和哥哥去瞧阿莲姐姐,路过这里一眼便看见了插在瓶子里的桃花。现在是秋天,山里冷得很,叶子都黄掉啦,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秋天开的桃花。哥哥说,镇子方圆百里除了草就是树,从来没长过桃花树,定是施了仙法,才能开得这么好,有一种特别又好闻的香气,这味道......”

      她冥思苦想了一会,身体不自觉往前倾,忽然,乌黑的瞳仁亮了一下,一敲手心,看着我恍然大悟道:“这味道好像神仙道长哥哥!是神仙道长哥哥施的仙法吗?能不能偷偷教给我和哥哥,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

      明云没有说话,但目光里同样隐隐含着一丝期待。

      我看向那枝花,桃枝纤纤,灼灼似锦,与昨日那一枝略有不同,但同样鲜妍美丽。

      我慢慢蹲下身,遗憾地摇了摇头:“此花生在沧澜,受灵气温养,娇气非常,才生得比寻常桃花更美。一旦离了故土,便需人精心照料,维持原先的生长环境。我不懂养花,教不了你们。”

      兄妹俩的眼神顿时黯了下去,没精打采地垂了肩膀。

      我心中不忍:“若是喜欢,便带回去。瓶中被施了法术,至少能养□□日不败。”

      “真的?”明鸢迫不及待地抬起头。

      不等我点头,她又皱着眉,神色为难地摇了摇头:“可是......这花不是神仙哥哥养的,那就是别人送给神仙哥哥的。这么难养的花,他养的这么漂亮,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哥哥每次送我生辰礼物都会动很多脑筋,阿鸢从不舍得送给旁人的,那样哥哥会伤心。”

      我神色一怔。

      明鸢越说目光越坚定:“阿鸢和哥哥不能做抢走别人礼物的坏人,也不能让神仙哥哥做坏人,这花我们不能要。”

      “这花并非......”我正要解释,此花在沧澜算不得稀奇,兄妹俩却忽然想起与明莲姑娘的约定,风一般地消失了踪影。

      我站起身,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

      盛放的桃花仍在风中安静地摇曳,丝丝缕缕的暗香浮过鼻尖。

      半晌,我收回目光,径自推门入内。

      给顾云卿的回信并不难写,无非是知会他滞留冥原镇的来龙去脉,启程的日子和同他会合的时间。我提笔行云流水地写完一页纸,新起一页时,却拎着笔开始不由自主地出神。

      直到墨汁在信纸上晕开一片,烛泪滴落烛台,都迟迟未动。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将窗台上的桃花枝拉得很长。

      袅娜的身影在窗纸上微微颤动。

      夜里秋风萧瑟,纵使有法术加持,一夜过去,难免失色三分。

      我搁下笔,起身走到窗边。

      此时夜深人静,只剩烛火哔剥,我站在窗边片刻,最终打开了窗。

      月光一点一点漏进房间,我抬头,一抹月白便撞入眼帘。

      纵是深夜,沈璧依旧穿着齐整,只是鬓发微乱,发尾沾着秋夜的露水,含苞待放的桃花被他珍而重之地捏在指间,浸满夜色的瞳孔幽深,恰好迎上我的目光。

      我扶着窗框和他对视。

      夜风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屋里的烛火不安地跳动,被镇纸压住一角的信纸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回过神,垂眼关窗。

      沈璧却比我更快一步,携着凉意的手覆住我的手背,微微用力的指节使手背上的青筋浮现。

      隔着四指宽的缝隙,他的目光越发避无可避。

      清苦的药味浓郁地几乎将我包裹。

      我忽然想起,傍晚时守文说,无尘给沈璧的新药不知加了什么,闻着比平日苦了一倍不止。他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还能分出心神和守文聊扶玄的事。

      问扶玄平日膳食如何,几时做早课,议事是否频繁等等。

      守文同我说到此处时神情犹豫,迟疑了一会,才下定决心问我:“长老觉得扶玄好吗?”

      我不置可否:“为什么这么问?”

      守文却摇摇头,不肯再说,寻了个生硬的借口告退。

      手背上过于明显的触感牵扯回我的思绪。

      我动了动手指,正想收回手,沈璧却已经松开了手,恢复了君子般的模样,目光轻轻掠过四指宽的缝隙,声音在冷风里有些干涩:“师兄在回他的信?”

      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又敛了目光,垂着眼,似乎在看插在瓶中,姿态萎靡的花枝。

      “是我多言,师兄勿怪,我只是来更换新的桃花,无意惊扰师兄,等换了花,我就走。”

      说完,他伸手抽走了瓶中的旧花枝,将含苞的桃枝小心翼翼地插入瓶中,随后后退了一步。

      月光浸没了他半边脸,睫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孤寂又落寞。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再抬头看我一眼。

      记忆里我们上一回冷战似乎还是他和师父瞒着我孤身一人进九死一生的秘境历练。

      从小到大我们二人虽无大的争执,却也偶有小的别扭。

      他心思敏锐,唯独在此事上手足无措,仿佛我与他不是闹矛盾,而是我要遗弃他。

      未免他小题大做,我与他定下这桃花之约,若我收了他的花,便是与他和好如初的意思。

      可今时不同往日。

      我开口道:“这花禁不住风,也受不得冻,即便有法术加持也是违抗自然规律,维持几日好颜色便会枯萎,终难长久。”

      沈璧离去的脚步一顿,侧脸隐在暗处,眼睛像是藏着一盏火,他回答:“此花本为师兄而生,若能讨师兄欢心,让它常开不败又有何难?只怕师兄已不再像当年那般钟情于它,纵有千般好,也和其他野草野花再无分别,不如香消玉殒来得干净。”

      沈璧话里的决绝叫我不由抓紧了窗框,心中悚然。

      “夜深了,”沈璧话音一转,语气温和,“师兄早些歇息。”

      他别过头,只身往另一头去。

      在他背影彻底消失前,我终于下定决心出声叫住他。

      “阿璧,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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