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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二天。
      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卧室,齐延野在六点零七分准时醒来。客房陌生的天花板让他恍惚了一秒,随即想起昨晚的安排。栀子花的香气从门缝飘进来,与记忆中主卧惯用的雪松香氛截然不同。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主卧门前,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翻页声。敲门后停顿三秒,周怀瑾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请进。"

      推开门,晨光中的景象让齐延野呼吸一滞——周怀瑾靠坐在床头,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白色睡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小片肌肤。床上摊着几份乐谱,右手正笨拙地握着一支铅笔。

      "感觉怎么样?"齐延野走近,目光扫过床头柜上已经空了的玻璃杯和药片包装。

      "好多了。"周怀瑾放下铅笔,下意识用左手遮住乐谱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我马上收拾好..."

      "不着急。"齐延野拿起体温计递给他,"再量一次。"

      周怀瑾乖乖含住体温计,脸颊因为这个动作微微鼓起。齐延野注意到他眼下的青色淡了许多,但右手指节仍有些红肿。

      36.7℃,正常。齐延野收回体温计:"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周怀瑾低头整理乐谱,发梢垂下来遮住眼睛,"你昨天...睡得好吗?"

      这个问题让齐延野想起那束被放在主卧的栀子花。事实上,他在陌生的客房里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脑海中全是周怀瑾发烧时滚烫的额头和颤抖的睫毛。

      "还行。"他简短地回答,"我去做早餐。"

      厨房里,齐延野从冰箱取出鸡蛋和吐司。煎蛋时,他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模仿周怀瑾的手法——蛋黄要完整,边缘微微焦脆。这个认知让他动作一顿,锅铲在平底锅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需要帮忙吗?"

      周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的浅蓝色衬衫和米色长裤,头发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气。齐延野注意到他走路比昨天稳多了,但右手仍然无意识地护在胃部。

      "坐着等吧。"齐延野将煎蛋盛入盘中,"马上好。"

      早餐桌上,周怀瑾小口啜饮着蜂蜜水,时不时偷瞄齐延野的表情。当齐延野第三次抓到他的视线时,他终于开口:"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下午有个视频会议。"齐延野递给他一片涂好果酱的吐司,"上午送你去琴行。"

      周怀瑾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其实我可以..."

      "吃完去换药。"齐延野打断他,"伤口该换了。"

      这个不容反驳的语气让周怀瑾闭上了嘴,低头专心吃起早餐。阳光透过玻璃杯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水底的波纹。

      仁和医院门诊部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周怀瑾坐在处置室的床上,护士正在拆他手腕上的旧敷料。

      "恢复得不错。"护士小心地揭开最后一层纱布,"疤痕比上周软化多了。"

      齐延野站在一旁,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那道伤疤的全貌——长约五厘米,呈锯齿状,周围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粉红色。疤痕中段有一个奇怪的圆形印记,像是被什么高温物体灼伤过。

      "怎么弄的?"他脱口而出。

      周怀瑾的右手猛地一颤,差点打翻护士手中的碘伏:"车祸时...被什么东西烫到了吧。"他的目光飘向窗外,"记不太清了。"

      护士熟练地上药包扎,齐延野却盯着那个圆形印记出神。它太过规整,不像是意外造成的。但没等他继续追问,周怀瑾已经跳下处置床,向护士道谢。

      去琴行的路上,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周怀瑾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新换的敷料。

      "几点下课?"红灯时,齐延野打破沉默。

      "四点。"周怀瑾转过头,"你有会要开,不用来接我。"

      齐延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两下:"我叫司机来。"

      "真的不用..."周怀瑾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去趟图书馆,自己回去就行。"

      琴行门口,林老师正在擦玻璃门。看到齐延野,他热情地招手:"齐先生!正好有东西给你。"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怀瑾整理乐谱时发现的,应该是令尊夫人的手稿。"

      齐延野接过纸袋,沉甸甸的。周怀瑾已经去教室准备教案,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他弯腰调试钢琴的模糊身影。

      "他今天状态怎么样?"林老师压低声音,"上周晕倒可把我吓坏了。"

      齐延野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模糊的身影:"好多了。"

      "这孩子太拼了。"林老师摇摇头,"每天最早来最晚走,右手疼得厉害时就改用左手示范..."

      纸袋在齐延野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突然改变主意:"我下午来接他。"

      书房里,齐延野小心地倒出纸袋中的物品——几本发黄的笔记本和一卷录音带。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母亲的名字,日期是二十五年前。

      他戴上手套,开始逐页翻阅。大部分内容是普通的乐理笔记,直到中间一页突然出现"NTX"三个字母,旁边画着个问号。往后翻,类似的标记越来越多,最后几页甚至出现了完整的分子式和脑部结构草图。

      录音带已经老化,但还能勉强播放。母亲的声音从老式录音机里传出:「...NTX受体与听觉皮层的关联超出预期...受试者7号在注射后展现出非凡的音乐感知力,但副作用...」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齐延野倒带重听,确认最后那个词确实是"副作用"。

      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发来的会议提醒。齐延野看了看表,距离视频会议还有四十分钟。他小心收好笔记本,给私家侦探发了条消息:「查一下25年前与家母合作的NTX项目所有受试者资料。」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齐延野的手机亮起。是周怀瑾发来的照片: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趴在钢琴上,配文「今天的新学生」。照片角落能看到周怀瑾的右手,正温柔地挠着猫咪的下巴。

      齐延野放大照片,发现猫咪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名牌,上面隐约可见"7"这个数字。他的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最终只回了个「注意休息」。

      会议结束后,齐延野提前半小时到达琴行。透过教室的玻璃窗,他看到周怀瑾正耐心地指导一个小女孩弹音阶。女孩最多五六岁,手指短得够不到八度,但周怀瑾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改编了曲子来适应她的手型。

      "他很有天赋。"

      林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齐延野没有回头:"弹琴吗?"

      "教学。"林老师递给他一杯茶,"知道怎么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这很难得。"

      教室内,周怀瑾正用左手示范一段旋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齐延野突然想起录音带里母亲说的"非凡的音乐感知力"。

      下课铃响起,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出来,周怀瑾跟在后面。看到齐延野,他明显愣了一下:"不是说...有会要开?"

      "提前结束了。"齐延野接过他手中的琴谱包,"去图书馆?"

      周怀瑾的耳尖微微泛红:"其实...是想去趟医院。"

      "又不舒服?"齐延野的手下意识搭上他的额头。

      "不是!"周怀瑾急忙摇头,"是去...看王主任说的那个新疗法。"

      齐延野收回手:"我陪你去。"

      仁和医院科研楼比门诊部安静许多。走廊尽头,王主任正在和几位白大褂讨论什么。看到他们,王主任明显有些惊讶。

      "齐少爷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只是好奇。"齐延野平静地说,"家母当年似乎也研究过类似领域。"

      王主任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原来如此...这边请。"

      治疗室里摆着一台奇怪的设备,像是钢琴与脑电图仪的混合体。周怀瑾熟门熟路地坐下,让护士给他贴上电极片。

      "这是音乐神经反馈疗法。"王主任解释道,"通过实时监测脑电波,调整音乐频率来刺激神经修复。"

      齐延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原理是什么?"

      "简单说,就是让受损的神经'听'到适合自己的音乐。"王主任调试着设备,"周怀瑾对F大调的反应特别好,所以我们主要用这类曲目。"

      治疗开始了。周怀瑾闭着眼睛,手指虚放在琴键上方。随着音乐变化,屏幕上的波形逐渐变得规律。齐延野注意到,每当播放到某段特定旋律时,周怀瑾右手手指会不自觉地轻微抽动。

      "这是什么曲子?"他小声问王主任。

      "德彪西的《月光》..."王主任顿了顿,"不过我们做了些改编。"

      齐延野突然想起昨晚周怀瑾弹的正是这首。当时他说原版"太痛苦",所以改成了更柔和的版本。

      治疗结束后,周怀瑾的右手明显灵活了许多。他试着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成功率比平时高出一倍。

      "太神奇了..."他小声感叹,眼睛亮得像星星。

      回程路上,周怀瑾难得地话多起来,解释着治疗的原理和进展。齐延野静静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给周怀瑾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下周还要去吗?"等红灯时,齐延野问。

      周怀瑾点点头:"王主任说...再坚持一个月,可能就能弹完整曲子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右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弹奏着空气钢琴。齐延野想起母亲笔记本上那句话:「音乐是神经最好的修复剂」。

      晚餐是周怀瑾坚持要做的意面。他的右手比平时灵活,切起蘑菇来利落多了。齐延野负责煮面和调酱,两人在厨房里默契地配合着。

      "今天林老师给你的资料..."周怀瑾突然开口,"有用吗?"

      齐延野搅动着锅里的面条:"还在看。"他顿了顿,"你整理时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内容了吗?"

      周怀瑾的刀停在半空:"有一些乐谱上...画着奇怪的符号。"他继续切蘑菇,"像是化学公式和音符的结合体。"

      面条在沸水中翻滚。齐延野关小火:"记得具体是哪几页吗?"

      "大概..."周怀瑾的额头皱起,"在肖邦夜曲集那本里?我不确定..."

      晚餐后,齐延野回到书房继续研究母亲的笔记。他找到那本肖邦夜曲集,果然在空白处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其中一页上画着个大脑简图,听觉皮层的位置被标上了"NTX受体富集区"。

      敲门声响起,周怀瑾端着茶和点心进来:"查到什么了吗?"

      齐延野合上笔记本:"一些专业术语,看不太懂。"

      周怀瑾把茶放在书桌上,目光扫过摊开的乐谱:"这个转调..."他的手指虚点在某个小节上,"和今天治疗用的旋律很像。"

      齐延野心头一跳:"你确定?"

      "嗯。"周怀瑾认真地点点头,"尤其是这个降E音的处理方式,很特别。"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在桌面上弹奏起来,手指灵活得不像受过伤。齐延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弹一下治疗时那段旋律。"

      周怀瑾愣住了,耳根慢慢变红。但在齐延野坚持的目光下,他还是轻轻弹了起来。奇妙的是,当他弹到那个关键转调时,齐延野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腕疤痕处肌肉不再紧绷。

      "再来一次。"齐延野打开手机录音,"慢一点。"

      周怀瑾又弹了一遍,这次更加流畅。齐延野将录音保存,标注上日期和时间。

      "怎么了?"周怀瑾困惑地问。

      齐延野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这个直白的夸奖让周怀瑾的脸瞬间涨红。他慌乱地收拾起茶杯,差点碰翻墨水瓶:"我、我去洗碗..."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齐延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当他再次翻开母亲的笔记本时,笑容渐渐消失。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周怀瑾的手伤和NTX项目有关,而母亲留下的这些资料,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窗外,夜色渐深。齐延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二十五年前与母亲合作过的所有医疗机构。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与远处厨房传来的水流声形成奇妙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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