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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改名叫无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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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仍旧紧紧拉着,整个屋子里晦暗不明,只有门略微开着,一道柔弱的光线穿进屋子,投射到他半张刀子刻过般锋利的脸上。
他那双剑目里闪烁着凛冽的光芒,他沉着声音说我有病,跟我那个疯妈一样有精神病,我妈有病想跟他那样,我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也想跟他那样。
要不我怎么老是偷看他跟别人做那档子事。
但他错了,我没有偷看,也从来没有想过偷看,是他故意敞着门,让我看到他的那副贱模样。
他按着我,让我流血……直到我疼得昏迷过去。
我永远记得那一晚,他是一头野兽,一头疯掉的野兽。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那间阴暗发臭的屋子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血早已干涸结痂,地上发黑的液体历历在目,无人在意我的生死。
但我始终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对于母亲来说,我是她攀枝求贵的工具。
对于父亲来说,我是他报复母亲的玩物。
工具和玩物成为了我的定义和我至此不可冲破的枷锁。
我爬起来自己找吃的,自己找药往我的伤口上涂,字我没学多少,好多不太认得。
算了,我懂得不多,但我知道只要是药都能医治伤口,解除疼痛。我便一股脑的胡抹乱涂,不管是什么药我都用了。
药越多,疼痛越少,好的越快。
隔天我见到了母亲,十年未见的母亲。
我有些想念她,毕竟都在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也曾对她抱有期待,母子连心,她的苦我知道,我的难她也应该知道。
可上来的那一巴掌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母亲是个美人,蛇蝎美人,蛇蝎心肠,一巴掌狠狠掴我脸上把我打吐血。
她说我是一个贱人,白生我了,我跟着父亲享受荣华富贵把生我的这个母亲给忘的一干二净。
荣华富贵倒真没享受,父亲把我送到学校受的白眼倒也真不少。
“早知道就把你摔死!”
她冲上来伸出手又要打我。
父亲惺惺作态的把我拉到他身后护着,母亲气的牙痒痒的。
“孩子都交给我了,你几次三番要求见面,现在面也见了,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孩子我照顾的很好,你走吧,别让我再恶心你。”
父亲的冷漠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戏也做的栩栩如生。
说的倒真像是我在他身边享了多大的福气一样。
母亲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开,边走边骂,恨不得用骂声砸死我这个白眼狼。
我的作用也到此结束,父亲扭头看了我一眼,让我明天上学。
那晚的事他只字不提,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当晚就和另外一个我没见过的男人在床上打/.炮。
整座宅子的仆人似乎早已习惯,充耳不闻,各忙各的,我也就有了一口饭吃。
跟着父亲母亲其实都一样,跟着父亲有饭吃、有学上,跟着母亲不会被侵犯。
但两者本质上的坏处也相同。
我讨厌学校,讨厌他们每一个学生和每一个老师,他们会的也只有嘲笑和偏袒。
贵族学校有好也有坏,至少食堂的饭菜很好吃,我可以吃个够。
但也总有一堆苍蝇在我耳边吵。
“有病有病。”
“神经病。”
“傻逼。”
“鬼样子。”
“二货。”
……
我也听够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我自己,
我没什么正经的名字,当时因为要入户口,父亲随便给我起了一个名字——“苏有病”。
现在想到我的名字我就想笑,谁家儿子叫有病啊。
哦,这个名字跟随了我好多年,因为这个名字我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白眼和冷眼。
一个名字至于吗?
我给自己改名叫“无病”不就好了吗?
我把户口本偷出来过,我如实珍宝那般,把户口本摊开在桌子上,捏着黑笔拉去“有病”这两个字,然后在纸张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无病”。
我发誓,那是我最好的字了,从今往后我叫苏无病。
我以为改掉了户口本上的名字就不会再被大家嘲笑了,他们就会知道我叫无病,不叫有病。
我那天兴高采烈地踏进教室,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但他们嚷嚷道:“你们看有病那个二愣子是不是真有病啊,上个学开心成这个样子。”
有病有病有病……
一声又一声,渐渐的盖过我心底轻声呐喊的“无病”。
怪只怪我只有我一个人叫我自己无病,而他们那么多人叫我有病。
无病的声音太小,有病渐渐把无病淹没了。
上了初中后,学校里的人都不认识我,我想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第一天自我介绍,我站在讲台上,大声把我想取的名字说出来:“大家好,我叫无病,没有病的意思,谢谢大家记住我。”
一旁的老师打破了我的幻想。
“同学,名册上你的名字是苏有病。”
“哈哈哈哈……”
台下的同学哄堂大笑,无论是“苏有病”还是“酥油饼”都挺值得一笑。
我刚想要抬起来的头又被压低了。
“有病,有病……”
这两个字无时无刻地环绕着我。
初一那年我遇到一位很好的哥哥,他在我被那些人群殴时冲上来呵斥他们,吓跑他们。
他也背着书包,脸蛋很干净,很漂亮,他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说他是在隔壁高中上学的学生,以后有人欺负我可以随时找他,我欣欣然答应他。
他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那般,用羽翼把我保护起来。
可当天晚上我就看到了那位天使出现在我家里,和我的那个父亲吻的热火朝天,难舍难分。
他趴在bed上蒙着眼罩任凭父亲处置。
天使坠入了泥潭,变成了泥地里癞蛤蟆的玩物。
原来再美的天使也会坠落。
我没去找过他,他也没来找过我,仿佛那一切都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
那一声声有病我从秋天听到春天,那天我的那位好母亲又来找我了。
我亲爱的好父亲再一次……他把我按到母亲面前,让她看着沙发上的我们。
她的好爱人,她的好儿子……
母亲是真恼了,但她不敢对父亲动手,她只敢打我。
她拎起茶几上放着的烟灰缸朝我的脑袋重重砸来,顿时血从脑门上飞溅。
父亲也被这阵仗吓到了,他起身推开我,我就像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被他从沙发上狠狠推到地上。
“你怎么不去死啊?贱人!”母亲气的整张脸都在颤抖,牙齿都抖抖抖的乱打颤,“我说呢?我说呢!原来勾引上你爸了!不要脸的东西,就该把你摔死!”
头上粘稠的血液模糊了我半张脸,那只眼睛睁都睁不开。
我或许真的有病,我或许早就疯了,我哈哈哈的大笑着,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大笑着。
但我不该死,我要死的话,上天早就让我死了。
我还活着,我还有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