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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镜子的机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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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看也看完了，该走了。”
颜萧铭把手里的小型纹身机重重往墓照上砸去，随即那把长条状的物品被弹开，向旁边的纸花落去。
墓照上的玻璃罩顿时布满细纹，以死不老的鼻孔为中心，像蜘蛛网那般朝外围扩散开。
我用舌头顶开因为刚刚过度用力而粘在牙齿上的棉布，直起身体，拉下了后腰被撩起来的衣服。
伤口和布料间细微摩擦，后腰那片又辣又疼，活像是小学时被霸凌，他们给我后脖子上贴红辣椒片的感觉。
见我站在凌乱的灵位前一动不动，颜萧铭走到我身边，抬手捏住了我的下颌，他逼我抬起头让我对上他的视线，我盯着他那张精致的脸暗暗欣赏，可突然他着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刚刚还说没感觉，怎么现在为那个老东西哭了？”
右脸颊上火辣辣的，我不争气地又落了泪，我实在不想去看他那一张虚伪的脸蛋，抖着眼皮视线朝下去看：“不是因为他哭的……”
“疼……”
他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感情，他微凉的手掌贴在我右边的脸颊上，大拇指放在我眼底下抹去了从我眼眶里涌出来的泪水。
“疼就对了。”
他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后，拉起我的一只手，我跟着他走出灵堂。
“后腰那片注意点，等好了我再给你纹一个别的。”
穿过门外黑压压的人群，越过那个哭的梨花带泪的MB时，他突然扑上来抱着我的小腿嚎啕着问我死不老的给我留下遗产没有。
颜萧铭停下脚步，让我也停留下来，我站在原地放低视线睨视着他：“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一定给你留了，你骗我……”
“呵呵，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非但没有遗产，我还作为了死不老的遗产转接给他儿子。
小MB紧紧抱着我的腿，他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听过了我的话，他也相信我没有骗他了，他短暂的失神过后，朝我身边的人看了一眼，满嘴胡言嘲笑讽刺道：“这么快就找到了下一家啊，你吃的倒还真好，破鞋还有人要啊……”
这下用不着我开口，颜萧铭一脚踹在了MB的胸口上，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甩出三四米远。
我弯腰整理了一下被他抓乱的裤腿，后腰那片更疼了，腿上的铃铛也清脆的响动了。
“果然，身上拴着狗链子，就是一辈子俯首的命，你的脸不配抬起来！”
MB趴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尘，好不狼狈，我要是狗的话，他也是狗，何况他这条狗现在主人刚死。
他究竟在气什么，气他没能找到下一任多金的主人吗？
我回笑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还不等看他咬牙回骂，颜萧铭拉着我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带。
“你还上不上车？”
我站在车子外面磨磨蹭蹭的不太想上车，颜萧铭重新从驾驶座上下来，顶着那张怨气脸把我塞到了副驾驶。
不是我不想坐，是腰腹部太疼了。
我被迫趴在座椅上，这个姿势有些别扭，想转一个身，但是身后的人死死压着我，很沉，我一丝都顶不动。
“你干嘛？”
“你说我要干嘛？”
他伸着长胳膊绕道后面的座椅上拿了一个白色瓶子，衣服又被掀开，后腰那一片都凉飕飕的……
何况这里人停着这么多车，万一有人出来开车离开看见怎么办？
我挣扎着想要翻过身体，嘴里嚅嗫道：“不要……这样……”
他那只大手掐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朝我后面猛扇一巴掌：“那样啊？嗯？你也嫌自己丢人啊。”
冰凉的药膏挤到我的那片纹身上，他的大手开始去揉搓那片冰凉的药膏，冰凉药膏与火热的皮肤触碰，后腰那片的疼痛减缓了不少。
“涂上了药膏就好好坐下。”
后腰上粘腻的药膏被皮肤吸收，疼痛减少下去不少，身上的重量也突然减轻了，我扭动着身体坐正，虚虚的靠在座椅上，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
颜萧铭上车后车子驶动了。
为了缓解眼眶里涌现出的泪水，我向上看着，不由看见了车镜里的自己和车镜里的颜萧铭。
车镜里的我脖颈旁仍旧有着点点痕迹，颜萧铭目不斜视，正视前方，突然他的眼睛往车镜里看了一眼，我的视线对上了他狭长的眸子。
不到一秒钟后，镜子里的我脖子上的红痕尽数消失，眼角的小痣也消失不见。
那里面的人是我，但我觉得又不是我。
镜子里面的我盯着颜萧铭，淡红色哭肿的眼皮，淡红色布满血丝的眼球，他恨不得把颜萧铭盯死，那双眼里像是被恶鬼附上，仿佛下一秒镜子里我就会从镜子里蹦出来掐死颜萧铭。
我盯着镜子看，可镜子里的我不看我，那究竟是幻想还是真实的我？
我真的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我看向身边的颜萧铭，他静静的开着车，看着前方的路，我抬头又看了镜子一眼，颜萧铭却又看着镜子，镜子里的我和颜萧铭两人似乎在博弈。
从小到大，没人给我讲过镜子成像的原理，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从镜子中可以看见自己，为什么镜子中的自己就是真实的，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镜子里的人就会跟着做什么。
我不明白，我以为这是常识。
生活中一遍遍出现的现象，无人在意的现象，自然而然的现象，就这样成为了人们所谓的常识。
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与外面的景象不符，我没有感到多么奇怪，多么灵异，可能是这个镜子不够高级、不够贵，出现了延迟现象罢了。
颜萧铭带我去吃饭，很大的一家餐厅，大白天还亮堂堂的，暖黄色的灯光，华丽的装饰，但是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和服务员。
挺可惜的，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你要吃点什么？”
坐在我身边的颜萧铭手上捧着菜单问我。
吃什么我倒真不讲究，能填饱肚子就是成功。
我从小吃饭就没多讲究过，父亲上桌吃饭保姆才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我也能跟着享口福，父亲不吃饭，保姆就随便弄点，隔夜的剩菜剩饭一热是一顿饭，没吃完下次一热又是一顿饭，我死不了就成。
跟着那个整个面部烧毁的妈之后我吃的比猪都清淡，“保持身体，塑造身形”是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那个时候天天都很饿，每次吃饭的时候我恨不得把碗底都舔的干干净净，有时候饿疯了，就会偷偷在小竹林里掰刚从地里冒出来的竹笋，剥了皮后塞到嘴里硬吃，又苦又涩。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我刚说罢，他报了一串菜名放下了菜单。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放在黑色玻璃桌面上的两根手指很有节律的敲打着，他浓黑的眉毛微微蹙着，像是有话要问我。
果不其然，他开口了：“那天晚上的目标为什么是那个老不死的？”
他很聪明，知道那天晚上的我有目标，而且目标是颜赫明，我不爱说假话，也没想欺骗他，我如实对他回答。
“我妈说老的好骗，好勾引，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外貌好一点点，嘴甜一点点就能……”
“你妈？你还有妈？”
颜萧铭冷笑一声打断我的话，嘲讽我。
“就是那个毁容的老鸨母。”
“那她训狗技术可真是好，被人买走的狗也认母。”
他在嘲讽我，骂我，我又不傻，我能听出来，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反驳他。菜品一道道上齐了，我拿起面前的筷子开始吃饭。
饭桌上静悄悄的，他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还算和睦。
其实除了给那个老鸨母叫妈外，也没有什么可叫的，那里圈养的孩子都喊她妈，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叫多了也习惯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听话的，比如当时有一个刚被卖掉的小女孩，她家里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穷，他爹不去工作，无业闲散人员，全家靠她妈吃饭，她妈活着的时候她那个爹就想把她卖了换钱，但是她妈阻拦着，自己干活赚钱累死也不让卖孩子，但他妈最后也是真的是累死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究竟是累死的还是饿死的。
她妈死了之后，她爹就把她卖了，刚到这里的时候，小姑娘也挺有种，说她只有一个妈，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妈，那个鸨母最开始还笑吟吟的同她讲话，诱哄着她喊“妈”。
但小姑娘不肯改口，说死了也不叫，烂脸的老太婆不配做她妈。这下好了烂脸鸨母是真的生气了，“啪”一巴掌甩在小姑娘脸上，登时小姑娘的鼻血喷涌而出。
小姑娘抹掉脸上的鼻血，腰板挺得笔直，冲烂脸的老太婆喊道：“打死我也不叫！”
这是小姑娘人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因为接下来就有人掰开那个小姑娘的嘴，把一个长长的银色的刀片深入她的喉咙，不几秒后，刀片从她的喉咙口抽离，上面沾着浓稠的血液。
那个小女孩哭着，做出呕吐的动作，一大股黑色的血液从她嘴里喷出来，她吓得大声喊叫，喉咙里除了那一股一股往外冒的血外还有“咿咿呀呀”的嘶哑声，很难听。
女孩被抬了下去，我们这些孩子也被上了一课。
不会叫“妈”的都已经变成哑巴了。
对我来说叫声妈其实没什么的，生我的爹我叫“父亲”，生我的妈我叫“母亲”，对养过我的鸨母叫一声“妈”，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