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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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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之在研究院杀红了眼，以至于当离枢站在他面前时，差点被他挥剑砍落脑袋。
研究院的地面布满黑泥，无干净落脚地。等离枢找到他，鞋子和裤腿上已经满是脏污。莱之身上也没干净到哪里去，猩红的血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两人面面相觑，莱之还没能彻底克制住杀心，他的双瞳紧盯住离枢，握剑的手微抖，三秒过后，率先开口催促道：“说话。”
他要确认这个离枢是不是离枢。
离枢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想听我说什么？”
“说你是谁。”
“我是离枢。”
目光下移，莱之沉默地盯紧横在离枢脖颈处的长剑，只要再往里挪一点，离枢的脑袋就会被他割掉。
“有没有受伤？我们回去吧。”
离枢仍旧笑眯眯地看着他。
“回哪？”
“回镇上。回家。”
杀意瞬间消散，莱之深呼口气，使力移开依旧轻颤着的手臂，却还是紧握着长剑不肯松懈，时刻警惕着四周。
“有没有受伤？”
莱之摇了摇头。
“我们先离开这里？”
莱之点了点头。
两人踩着地面的黑泥，一前一后往外走去。莱之没关注周围的景象，只是目光紧追着离枢的背影，脑袋处于一种宕机的状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离开研究院，在大门处遇见黑影。
黑影抬手打招呼表示友好，莱之抬起手中的长剑就要袭去，离枢连忙抱住莱之的手臂试图劝阻。
“留它有用。”
莱之定定地看着离枢，确定对方说的是真话，不太情愿的垂下长剑。
黑影后怕地后退几步，又试图表现出亲切感，“嗨，欢迎来到幽暗山洞，我是幻影部落的首领，科尔维斯。”
“怪物，就应该杀掉。”莱之语气不善地点评着。
黑影见离枢没为他辩驳，只能装作没听到，带两人往他的部落走去。
一路上，莱之都在时刻提防着四周，他和离枢故意落后黑影一大截。离枢紧攥着莱之的手腕，跟莱之低声诉说两人分散后的一切经历。
莱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还没等他发表什么言论，就被离枢接下去的话愣住了。
“怪物和人类一样，也分好坏。没做过不可饶恕的坏事者，就不应该无辜被杀。”
“但那也是怪物。”
“怪物也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人类也是。”
“你喝了汤，就已经是他们的朋友。”自然会为他们说话。
莱之没说出后半句话，但离枢听懂了。离枢转头想与他对视，但莱之只是闷闷地避开视线。
离枢皱紧眉头，快步走到莱之的面前，转身停住脚步，认真的看向他：“莱之，我认识你的时间比认识他们还要来得早。而且，他们也无法和你进行对比。我只是比较希望你听听我的观点，不是所有的怪物都应该被杀掉。
论怪物，我在雪国也是怪物，与其他居民格格不入的怪物。那我就应该因为自己是特殊的而选择融进他们的生活，或者找个自己的死法解决自己吗？这没道理。”
莱之看向面前这个特地拦住自己的青年，与初见时的样貌不同，身形不再瘦弱，简单打理的发型更像标准的及肩妹妹头。
青年很少用这般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他不喜欢这种神态。
他很想要伸手抚平对方紧皱的眉心，同样认真作出自己明白且赞同对方观点的回应。但他的手很脏，怪物喷洒出的猩红血液将他淋了个遍，他还没能从那场屠杀中彻底清醒过来。
如果离枢也是...不，这个离枢不可能是假的。
他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最终也只是烦躁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用一句再简洁不过的语言作为结束话题的信号。
“好。”
可离枢显然不会接受这种敷衍回答，随着两人沉默前进的时间，仅过半分钟，离枢再次开口：“没有别的想要说的吗？”
莱之下意识攥紧长剑，将坚持观点的理由说出口：“我在研究院经历过许多实验，有一批是专门针对我的，试验名为判断真伪，我需要定期接受实验。在经过67893次实验，最终结论都只导向怪物必须死。”
没有详细说明实验内容，只是淡淡的用次数概括一切。接下去，两人没再说话，跟着黑影来到他们的部落里。
部落里的大道上没有别的黑影，但两人还是观察到各处阴暗地带藏匿着许多黑影，他们用过分炽热的目光紧盯着两名人类。
科尔维斯作为部落的首领，适时开口解释，“抱歉，我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人类，所以当我们再次看到人类时，就会很难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是的，我们很喜欢人类，如果二位能够留在这里长住，那就再好不过。”
“休想。”
莱之攥紧长剑，努力压制住想要朝他们砍去的想法。
科尔维斯没接话，带着两人抵达他们部落的中心社区，那是由漆黑不知名材质搭建而成的建筑物，中央燃着一簇篝火，四周有石凳子围着篝火绕成一圈。
科尔维斯要去往外人不可进的地方取幽暗山洞的钥匙，莱之和离枢必须坐在石凳子上等着他。
科尔维斯离开后，周围很安静，除了两个人类，再无其他生物。
确认周围并无危险，莱之紧绷的情绪短暂松懈下来，与离枢坐在相邻石凳上休息。正放空大脑恢复活力值，身旁的人却小心翼翼地挪近，微微站起身，一把抱住了他。
莱之的大脑被这个温暖怀抱，搅拌得更加混沌。他几乎是愣在原地，不明白离枢为什么突然抱住他。
“判断真伪的实验里，参与者只有你吗？”离枢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发哑。
“是的。”
“那被判断的试验对象，也包括你自己吗？”
莱之愣愣点了点头，“有几百场是包括我自己在内，但第879场实验还没开始就被院长强力制止了。理由是，怕我认知出现问题。”
“剩下的场次，院长没再阻拦吗？”
“有，在院长阻拦的第一千七百六十七次，他被全体研究员推出了实验场地。之后的场次里，院长没再出现过。”
莱之说完，场面又静下来几分钟。
“院长...有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莱之困惑地歪了歪脑袋，院长和他说过太多话，“第1场实验结束，院长说自己权力不够，无法阻拦。
第七场实验结束，院长说这只是游戏，不能太较真。
第五十一场实验结束，院长说要是太累，我们就休息。
……
第879场实验结束，院长说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死物，不能被当做现实例子参考。
第1767次实验结束，院长当晚特地屏蔽监视器和我说，真正的怪物不是一团虚拟的复制体，这种实验完全没有必要性，他一定会想办法结束这种实验。
……
第12369次实验结束，院长屏蔽监视器和我说，他一个人难敌所有人，问我要不要跟他离开。”
“没有离开吗？”
“没有。我们走到地下出口时，研究员和我的同伴们都站在那里，他们质问院长为什么要抛下他们，他们说院长离开研究院所有人都要遭罪，他们说他们还有自己的家人需要养活，不应该只单独救我一个，他们祈求院长也救救他们。他们说怪物和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怪物没有情感，无法理解人类的世界。所以当怪物和人类之间只能二选一的话，院长更应该选择他的同胞。”
莱之语气平淡，像在诉说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他记得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此刻再次回忆，又似乎多了丝与当时完全不同的情绪。
这就像有人往平静的海面投掷一颗石子，海面上看不出任何被破坏而残留的痕迹，只有海下因为这颗不断往下坠的石子被迫开出一条直达海底的道路。
或许石子在下坠途中会被水流带往别的地方，但它也曾经改变过大海。正因为那一丝改变，泛起波涛的海水再遇到又一颗石子时，会忍不住回忆起上一颗石子来临的场景。
两颗石子来临的场景都将会为大海带来不同的感官，一颗是新奇，一颗则是借由回忆与经历所带来的奇特感悟。
院长总是很心软，研究员和同伴们苦苦哀求的话语，成为他们无法成功从研究院脱身的绳索。绳索紧紧束缚住他们，直到他们被拉往另一处深渊。
莱之当时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所以后来，他照旧踏进一场又一场实验里。院长总会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态看着他，他当时不太懂，现在再回忆起来，却发现那些都是愧疚。
院长因为无法带他逃离而愧疚着，所以尽可能地陪着他，以前每次有好东西或者好玩的事情都只会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他，那之后更是加倍地想要塞给他，想要带他体验不同的事物。但他当时不太理解那些被称为好的事物，表现的就很随意，也不太领情，只是淡淡地把所有东西和机会都让给其他同伴。
在他转身离开之后，身后的院长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突然很想要回头看看院长，但是回忆是没办法回头看的。
肩膀处的衣料被泪水洇湿，莱之反应慢半拍，下意识回抱住离枢，还没等他问出怎么哭了，离枢率先开口：“你也把自己当成怪物了吗？”
莱之坦诚点头，“是，因为我不像人类。”
拥抱的力度更紧了，莱之不明白离枢为什么要哭，只一味僵硬着手臂轻拍离枢的背膀。
“你听我说，怪物，不应该死。”离枢的声音含带着明显的哭腔，话语停顿，他深呼口气，又继续补充道：
“不是所有的怪物都应该被杀掉。你所经历的实验，所得出的结论，都是因为你的试验对象，只是没有真正生命且全是需要解决掉的负面体。它们不应该作为参考物，所以这个实验结论并不准确。”
“离枢...”
“我现在不管你是什么观点，反正你的观点必须同我一致。你不听我的，那我就不带你离开小镇，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在木屋里等着我。我要和你绝交！等你亲口跟我承认说你的观点就是错误的...”
也许是怕莱之又说出反驳自己的话，离枢急忙打断莱之的话，但自己说到后面却再也说不出口，反而放声大哭起来。
莱之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哄人。
科尔维斯回来后看到这一幕，自觉退到中心社区外，阻拦其他试图偷听墙角的族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