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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置之死地而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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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小车隔着他们几个车位停了,下来两个黑西装男。
“该死。”
韩少骐不顾沈湛乔挣扎,伸手用药迷晕了他。
……
沈湛乔梦到他去到一间诊所。
诊所的木门十分老旧,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消毒水的气味直接塞满胸口,令人不快。
沈湛乔穿过候诊室再踏过旧木地板走廊,被带到了眼前房间。
一名医生正坐着等待他。
医生戴着口罩,用惊异的目光盯着进来的沈湛乔。
“来吧,能跟我说说吗?”
他让沈湛乔坐在凳子上,开口说道。
沈湛乔稍微动了下,凳子便发出四分五裂般的尖叫声,刺耳难耐。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沈湛乔站在剧组拍摄现场的一棵大榆树下。
雨水从树枝上冲了下来,浸得他全身都透湿透湿。
有一个人缠住了他的下半身,拽着他的身体往泥沼里边去。
沈湛乔的双足愈陷愈深,泥浆灌进了他的鞋子里、淹没他的脚脖。
而他当时完全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他全身都被冻得发了麻。
医生冲了一杯热可可端给他。
沈湛乔接过去,双手捧起杯子,也不怕热,“咕嘟咕嘟”,一口气都喝个精光。
他那张冻得煞白的脸上才渐渐泛出一丝血色来。
医生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他光滑白皙的脸颊。
沈湛乔那张毫无生气、苍白冰冷的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他坐在凳子上,睁着大眼睛看医生,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医生,开点安眠药吧,我睡不着。”
这个时候,医生戴上了听声筒探过身来。
指尖无意戳中沈湛乔的胸前,他“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
那双眼角上扬的大眼睛痛得好像是在迸跳似的。
“受伤了吗?”
“是的……”,沈湛乔的脸色发白,好像在忍耐着呕吐一般。
“痛得睡不着觉”,他的身子向前倾去。
这个时候,凳子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好像谁用指甲挠墙似的。
顷刻之间,沈湛乔觉得他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给压垮了。
他缓缓地卸下衣物,露出了赤裸的上身——
在那瘦骨棱棱的胸膛上,横横斜斜,赫然印着几条伤痕,青的青,红的红。
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汗津津的胳膊变得冰凉。
沈湛乔重新坐直身,凳子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医生……医生,能不能给我开点安眠药?”
医生皱了皱眉,轻轻答道:“不……你要先处理下伤口。”
有一块酒杯口大的伤,正正压在了沈湛乔的心口上。
伤口已经发炎,都浮肿了起来,淌着脓水。
沈湛乔说,他没有时间了。
如果让那个人找到了他,他会把他带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然后会用一根长长的铁链子把他捆绑起来。
“这个就是他绑得太紧了,被磨破了——”。
沈湛乔指着他胸口上那块酒杯大的伤疤说道。
汗水从医生的额前缓缓滑落。
虽然和刚才没什么不同,但是他变得有意地闪躲沈湛乔的目光。
沈湛乔还是没有要到安眠药,他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时间也是越来越紧,他只好起身穿过昏暗潮湿的长长走廊,从诊所里走出。
沈湛乔一出诊所便坐上了出租车,他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祥预感。
司机开口说道:“前面好像出了事故,我稍微绕一下路吧。”
沈湛乔并没有反对。
车在路口右转,然后在第二个十字路口改向左拐。
这时,沈湛乔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怎么看都很奇怪——
“你快下车。”
沈湛乔不禁感到有一些困惑。
“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他编辑好回复短信,正想要按下发送键,突然注意到了车速越来越快。
车子行驶的声音也有些异常。
“师傅,你怎么越开越快了?”沈湛乔朝后视镜望去。
只见司机专注地目视着前方,显然是在故意加速。
就像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沈湛乔回过头望去,他突然感到鼻腔里一酸。
是不是他太过痴心妄想,以为他终于有了逃离那人的希望。
泪水在这一时候大量地涌了出来。
脸颊、脖子和肩膀都烧得滚烫,太阳穴更像被锤子敲打一般剧痛。
再也不想哭了……
沈湛乔发出痛苦挣扎的尖叫——
他决心要放手一搏。
这辆出租车在驾驶席和后座之间装有透明隔板。
沈湛乔先是尽力身体往后仰,然后两脚奋力一蹬。
“啪”,隔板应声碎裂。
司机见状猛地打方向盘。
沈湛乔不给他留喘息时间,胳膊一伸,紧紧勒住了司机的脖子。
沈湛乔没有手下留情的理由,也不想对伤害他的人留有回击的余地。
他怒吼了一声,两眼通红,几乎要将司机的脖子给摁碎。
司机呛个不停,他松开了油门,但是车却依然没有减速。
沈湛乔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街道两旁的行人向后掠去。
这时,一个老人家突然出现在前方。
他眼疾手快地从后座挤到驾驶席,然后飞快地转动方向盘。
虽然车还是不可避免地朝道路旁边的电线杆冲了过去,但是所幸没有撞到那个老人。
当下沈湛乔也只能想办法让伤害降到最低。
他坐回到后座,然后背对着驾驶席,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沈湛乔刚做好准备,就感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车斜斜地撞上了电线杆,像是画了一道半圆形曲线一般的,水平旋转起来。
沈湛乔的后背刚好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然后他就被剧烈的晃动甩了出去。
他顿时感到一阵的头痛欲裂,幸运的是他还能动。
沈湛乔走过了那辆冒着滚滚浓烟的车,来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
他的心震颤个不停,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兴奋。
沈湛乔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他的脸和身体都大汗淋漓。
不知不觉之中,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
他抬起头,仰望金色毛绒般的云层。
沈湛乔大口呼吸清冷的空气,接着如同要将全部情绪道出似的大声呼喊。
“我做到了——!”
他的心中掀起了劫后余生的感动,他单手捂脸“哈哈”地笑了起来。
很快沈湛乔便双手捧腹,在柔和辉煌的黄昏之中,合不拢嘴。
……
当柳医生赶到病房时,他的助理医生与护士已经把准备工作全做好了。
助理医生拿了病历表向吴医生报告说这个病人是孔先生送来的人,大约昏迷过去有二十个小时了。
柳医生连忙洗了手,穿上白色制服,戴着口罩走向了病房的会客室去。
那儿候着一位一脸憔悴的大金主——
孔柏川嘴里叼着根香烟,一脸倦得发了白,两天了他连眼睛也没合过一下。
柳医生向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提腿就要往回走去。
孔柏川发了急,拽住他的肩膀摇他几下,说道:“一定要救醒他,柳冶。”
柳医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激动这样憔悴过。
孔柏川一向是一个心性高强的人,他不肯让自己在他人面前失态的。
病床的旁边竖着一个氧气筒,橡皮管已经接上了。
其中一个护士正在矫对氧气筒的开关,另外一个整理着医用的器材。
孔柏川走过来,他抿紧了嘴唇,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了许久的沈湛乔。
柳医生并没有出声,只看到孔柏川的额头上,沁出一颗一颗的大汗珠。
外边的天色迷迷蒙蒙的,还在下着冷雨,病房的窗户上都布上了水雾。
整个晚上,孔柏川一直留在病房里,没有离去。
他的秘书、助理都不敢过去惊动他。
直到家里长辈来了电话,孔柏川这才幽幽地走出病房。
他一步三回头,费了好些功夫才走到医院的花园。
花园里边浮满了稀薄的雾气,紫丁香正吐露出忧郁的气息。
孔柏川身披一件军大衣,鼻梁削挺,剑眉微蹙。
池子里边的水喷得很高,“叮咚叮咚”发出了清脆的水声。
而那一股乳白的水雾几乎飘到了他的脸上。
在雾气中,孔柏川恍恍惚惚地看到了沈湛乔——
那一头茂密柔软的黑发,那一双眼角上挑的明眸。
他往水里伸出了手,迫切地想要去捕捉那一个快要钻进雾里去的人。
孔柏川不想眨眼了,他不想漏看沈湛乔的任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风将池里的水汽刮薄了。
孔柏川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般。
内心的不安几乎要从他的胸腔中爆发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沈湛乔的病房方向疾步去。
孔柏川走到了沈湛乔的床边,他紧紧地握住他纤瘦的手指。
薄薄的月光从窗外滑了进来,落在沈湛乔的身上。
在月光下,他的身体显得清瘦极了,脸色也是白得没有生气。
孔柏川轻轻地、很小心地用手在他雪白的面颊上抚摩了一下下。
然后他慢慢地在病床边跪了下来,把脸依偎到沈湛乔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