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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凌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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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这次是真的大事——”初初喘了半口气，从教室后门入，边说边坐回位置上。
余舒涵不在，黄灿坐在她的位置上，许晦正跟她在讨论一道数学大题。
“什么？你上哪去了？”许晦抬头。
黄灿见初初回来，起身回了自己位置，初初于是反跨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黄灿。
“咱班要进人了。”初初又喘了几口气，拉着衣领小幅度地扇风。
“知道啊，进几个？”许晦点头。
这是期末考后的第三周，成绩已出，文理彻底分科，文理转科的名单也随之公布。
初初摆摆手：“这不是重点，知道进咱班的是谁吗？”
“谁？”
周围围过来小圈人，黄灿看着面前那张狡黠的笑脸，手里还没放下的笔顺势敲了敲她的发尾尖尖。
初初轻轻瞪了她一眼，然后宣布道：“凌畅啊。”
许晦：“啊？”
刚回来的余舒涵：“啊？”
不，这只是人群里有代表性的两声疑问，事实上整体声音几乎把角落的人都听得头一抬看过来。
初初再度神秘地摆摆手：“这也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进我们班的，就他一个。”
“啊？——”
接着，人群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机制改了，这次文理互转拉通年级语数外大排名，只有前百分之二十可以转科，想进我们班的话，得前六十。”
饶越撑着桌子的手一顿：“他疯了吧，前六十我们班都没过半，他个一班的还敢转文，没被李云丰打断腿？”
许晦也张大了眼睛：“遭卷惨了吧……”
初初也点头：“可不嘛，一班全懵了。”
黄灿问：“他排名多少？”
初初答：“据说前十五。”
我操。
多少？
十五？
前十五？
疯了，真疯了。
七月初的期末统考，拉通了年级看语数外排名，十七班只有班级前五进了总前十五。
这次的班级第一是覃尧，但他也只在拉通排名的年级第八。
但这个成绩稍有不慎就会跌出前十。
班级第二初初是十一，刚好差一点。
甚至黄灿和付一还是刚好踩到十五的线。
“所以他为什么转文？这对我很重要。”
“我也说，别告诉我他真这么神，语数外无敌剩下物化生差得没边？”
“你有病啊，前十五物化生再差能差哪去？”
“对啊我也说，这不是能学好吗，还转？”
“这个分能上个很不错的211了，他在想什么？”
“对啊，而且这人不是挺有名的吗，不就是都说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可以么，物化生差没边的话怎么进一班？”
许晦长叹一声：“初高中差距这么大谁说得准，说不定人真的热爱文科呢。”
“扯呢。”
“多爱啊能前十五转科，李云丰得被气晕过去。”
“我也是说，没天理啊。”
“欸这都出成绩有几天了，人什么时候来啊？”余舒涵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初初摊了摊手，“这都我在许老师那问问题听她跟隔壁老师聊的。”
“说不定就今天呢，”祝橼说，“今天不刚开始暑假补课嘛，估计就这几天了。”
预备铃响起，围成小圈的人很快散开，这个话题却被众人记下，成了难得的八卦。
但很意外，八卦的主角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
午自习快结束时，宋长明从前门进来——忘了提，博观楼的厕所革命终于在期末前结束，所有文科班也终于从思齐楼解放回归，只是很遗憾，高一十七班从这个暑假开始升级成了高二十七班，教室紧跟着搬到了301，再没有了在101时得天独厚的抢饭时机。
“我们班加入了一位新同学，大概几分钟后就会过来，大家到时记得欢迎。”
宋长明半靠在门框上这样说道。
谢今朝不在教室，他在小办给这位新来的同学做信息登记。
凌畅同学个子很高，目测大概是现在十七班最高的，此刻他正俯身在班主任的桌上写字。
“好好写，你急什么。”
谢今朝和他原本的视角目光是九十度垂直关系，慢慢因为看不清这小孩的字而逐渐偏移，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这小孩是在故意写鬼画符来敷衍了事。
凌畅笔尖一顿：“老师，我是好好写的。”
“好好写鬼画符？”
“是有点横不太平竖不太直，也不至于鬼画符吧……”
凌畅郑重其事地点上最后一个点，把单子往前一推。
“你管这叫不太直？”谢今朝叹了口气，“你这字要班主任看到马上给你发字帖了——”
“发字帖？”宋长明的声音从凌畅身后传来，谢今朝偏了点头。
“宋老师。”凌畅冲宋长明点点头。
谢今朝仍坐在宋长明的椅子上，看见宋长明点头“嗯”了一声，接过了递来的纸单。
这俩个子居然不相上下。
但凌畅才十七不到，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并不是高，少年人身形还略显单薄，这个个子显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削。
至少和班主任比。
“可以了，走吧，去教室。”宋长明拍拍凌畅的肩。
教室此刻相当不安静，但声如蚊蝇，只是辐射范围广，甚至盖过教室空调制冷的噪音。
宋长明敲了敲开着的前门。
凌畅于是上了讲台。
唰。
四十双眼睛齐溜看过来，凌畅觉得这样的眼神居然陌生又熟悉。
好像从1班到17班，也没太大差距。
“我叫凌畅。”他从讲台粉笔盒抽了半支白粉笔，在正中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靠，他啊，之前跑□□看到好几次了。”
“我操，他就是凌畅？”
“妈呀，上学期在思齐楼我还天天在小窗户那看到他呢。”
“终于把脸和名字对上了，这哥还是脸比名字出名啊。”
“……”
“……”
嗯？
付一再度打量了站讲台上的人一眼。
刚他说叫什么来着，凌畅？
他啊。
我操。
付一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齐思铭，后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跟他面面相觑，两人传递了一个微妙的信号。
但他们毕竟现在是在第一排，这个角度动作一大了很容易被人察觉。
于是凌畅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他似乎也没想到一样，轻轻挑了挑眉。
齐思铭先一步在这场对视中开口：“长廊腊梅花旁边那个场子，是你吧？”
“是啊。”凌畅点点头，显然他们刚刚想的是同一件事。
另边的叶?程恍然：“就你啊。”
一旁好些人左右眨着眼睛好奇。
“什么情况？”
“什么长廊腊梅？羽毛球场？”
“哦，我好像有印象，是不是上学期付一他们说差点跟一班打起来那次？”
“那次凌畅在？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你们不知道，是他来迟了，来的时候已经散了，说他还跟我们班一起打了两场球，打完才知道刚差点闹起来。”
“我操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说打起来是打人呢——”
“好搞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我怎么不知道？”
凌畅勾了勾嘴角，转头问门口的俩班主任。
“宋老师，我坐哪里？”
宋长明指了指教室最边上那大组的第一排，饶越旁边有个空位。
“暂时先坐饶越旁边，按时间顺位，大位置等开学摸底考后我们再重新分组。”
“好。”凌畅只挂了半边肩膀的书包一滑落在手上，他捞起重新挂上胳膊，下了讲台。
“……”
饶越放在桌下的手忽然扯了扯坐旁边的祝橼。
祝橼的另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传递了一句话。
凌畅的东西不多，宋长明叫了付一来小办帮忙。
“你们不是一周只有一节文科的课么，怎么书上还这么多笔记。”
付一抱的那摞书面上的地理课本被空调风吹起一角，晃眼看到很多颜色的笔记。
毕竟是新同学，他还是友好地开了第一句话的头。
“嗯，刚自学的。”凌畅把手边凌乱的纸质资料规整好，抬头看了一眼随口答道。
“你知道下周要考试？”付一掂了掂手里的书本重新抱稳。
“昨天知道的。”凌畅笑了一声，听起来并不是高兴的笑。
“学到哪了。”反正也开头了，走在去教室的走廊，付一索性继续问道。
“难说，”凌畅耸耸肩，“垫底是肯定了。”
“预防针打好了？”付一笑了。
“嗯，打不打都那个分。”凌畅点点头，教室到了。
反正也是个误会，付一在进教室前想到。
算了，当送新同学的转科礼物。
他就不把他上次丢人的事说出来了。
他们运气不错，书本刚在桌面摞好，下课铃就响了。
饶越几乎是跟铃声同步起身，拉着祝橼的胳膊出了教室。
凌畅只在余光里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坐。”
谢今朝和宋长明又坐回了小办，随着升班，小办和中办都换到了三楼，布局没变，只是要上下爬楼梯。
“凌畅的成绩单？”谢今朝坐在他的专属独凳，接过宋长明递来的几张单子。
“嗯。”
谢今朝先看了眼年排：“主三科成绩优势很大，物化生有问题？”
宋长明摇摇头：“还没到那步，高一排名来看，最差一次理科前一百，最好就是这次。”
这个成绩在理科相当靠前，因为理科在人数上其实是文科的好几倍，文科班不到三百人，理科前一百甚至前五十，这个水平稳进高二下，211是没问题的。
但文科不一样，文科变数比理科大不说，录取率还低很多。
“喜欢？”谢今朝抽出下一张成绩单。
宋长明笑了一下，抽出下一份成绩单，也就是本次期末考试：“他说喜欢。”
“这次转文的多么？”
“跟陆圆缺他们那届差不多，每个班进了一两个。”
宋长明抽出罐茶叶，取下已经烧好的开水壶：“换个新的尝尝？”
谢今朝头也没抬：“什么？”
“顾渚紫笋。”
“紫笋？”谢今朝从那叠成绩单里抬起头，“那是什么。”
“绿茶，浙江一带产得多，朋友寄的。”宋长明从罐中取出些茶叶进杯，注水三分满，在手里慢慢地摇。
“你朋友挺多啊。”
谢今朝盯着宋长明摇香的动作，盛夏后每天几乎都是刺眼的阳光和燥热的天，光从窗外落进充满冷气的办公室，那只摇香的手指肤色被照得很透，很浅，谢今朝甚至恍惚看到了皮肤下的血管。
“你喜欢的碧螺春，也是他寄过来的。”宋长明笑了笑，“猜猜他叫什么？”
谢今朝觉得好笑：“怎么猜？”
宋长明停下手，往杯子里再次注入开水到七分满，端着杯子走过来。
“他姓顾。”杯子递至眼前，宋长明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顾渚紫？”
大概是刚刚才听到过这个字，所以宋长明一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道。
“聪明。”宋长明不吝夸赞地表扬道。
谢今朝不知道说什么，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
他觉得这很神奇，自己不是沉默寡言的人，相反，他很爱和人说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和宋长明认识得确实不是时候，这时的他开始有点不太擅长和完全陌生的人重新打交道了。
从无到有的过程让他觉得有些难熬，至少现在和宋长明，他觉得很多时候说话需要几度斟酌，这很不合他的常理。
但确实又是他自己说的，他不了解宋长明这个人，不了解出了学校的宋长明是什么样的。
这很矛盾，他隐约记得，刚认识宋长明的时候，自己似乎也不全是这样的。
“因为他老家就是顾渚山的。”这一瞬间其实很快，宋长明接得也很快。
“那重名不会很多？”谢今朝笑了笑。
“没有，”宋长明说，“他非说自己的名字独一无二。”
真假的。
谢今朝勾了勾嘴角。
又问：“紫笋在哪？”
“鲜叶时有一个阶段会出现紫色，制成茶后茶背形似笋壳，”宋长明说，“但成茶是没有紫色的。”
紫笋茶香有浓郁的山林气，混合竹叶清香变成豆香、板栗香甚至还有类似兰花香的气味，有一丝清甜，茶汤比以往清亮得多，但入口微苦稍涩，咽下后又是奇异的回甘。
宋长明从还没盖上的茶叶罐里摸出点成茶，色泽翠绿，外形紧结完整，确实像笋壳。
谢今朝这时才相通。
这么多茶，在他喝来味道其实都大同小异，之所以能记得那杯碧螺春，不是它的味道和名字。
而是那个夜晚，他第一次见到的那双眼睛。
一双又清又亮的眼睛，温和得像一杯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