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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头发该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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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大门被打开,我连忙跑去看,刚好对上施栎的眼睛。
我把他请进屋,关好门,“你怎么来了呀,我还以为是外婆忘东西了。”
“我刚才还看见她了,去田里啊?”施栎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嗯,我家种了好多菜,不过我现在只能帮她拔草施肥。”我凑近那个塑料袋,“这是什么苗啊,这一棵还开花了诶。”
“我在城里买的草莓苗,要跟我一起种吗?”
“你会锄地吗,我都拿不动锄头。”
“我拿得动。”他起身找了一圈,拎起我家的锄头,“种你家院子里行吗?”
“好啊!”我抱着那袋草莓苗,兴冲冲跟着他出去了。
我家院子里砌了一个不算大的花坛,里面原本种了几株向日葵,每到成熟的时候,那几个小孩就会来偷瓜子,外婆赶他们也没用,后来就干脆连花带籽给了他们,换来一筐鸡蛋和几袋火腿肠。
这个花坛已经好久没用了,施栎让我把里面的石头捡出来,他拿着锄头锄地。
“这里面的土不太肥,不过那些草莓苗上带的有肥土,下午咱们去附近那个养鸡场掏点肥。”他一本正经地点评道。
“你怎么这么了解啊?咱们到底谁是乡下的小孩。”我突然感觉自己被外婆养得太好了,明明就在乡下生活,却连这些事都没有亲自体验过。
“我们两个都是,不过你去年才来,我从小每年过年都来。”他又补充,“除了去年,我不小心摔伤了,就变成我爷爷奶奶去城里过。”
“那好可惜啊,本来去年就能认识你的。”我想起施栎妈妈的话,凑到他耳朵边,“哥哥,你说是不是?”
我以为施栎会像那天一样不予理会,没想到他这次很坦荡,点了点头,说:“不过我们以后每天都能见面了,你当我弟弟,我去哪都带着你,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捧到你面前,好不好?”
“好呀!”我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有多激动,随便拍了拍手上的土,就冲过去抱他。施栎也没把我推开,笑着任我把他的短袖蹭上了土。
把草莓苗栽上后,施栎领着我去他们家,让我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他推着一辆自行车,手里拿着一顶棒球帽出来了。
“哥哥,你要骑自行车啊?咱们这么小,骑自行车会很危险的。”我有点担心,毕竟那甚至不是儿童自行车,连辅助轮都没有。
“没关系,我去年就是学这个摔的,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他把棒球帽扣到我头顶,然后抬腿跨上自行车,示意我上后座。
我犹豫几秒,还是坐上去了,双手紧紧揪着他衣服下摆。
施栎没有骗我,他骑得很稳,我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张望着欣赏起风景来——不过这种惬意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越是靠近养鸡场,鸡粪的味道就越浓,臭得我拧起了眉。
施栎一直带着我到后山晒鸡粪的地方才停,我捂着鼻子下车,看他把车筐里的纸箱拿出来,里面有一个袋子和一把铲子。
“哥哥,我帮你吧。”
“你想撑着袋子接,还是拿着铲子挖?”
“我……我拿袋子吧。”
施栎用铲子把晒硬的鸡粪敲碎,然后铲到我拿着的袋子里,不知道是不是我把嫌弃表现得太明显,他每次只铲一半,避免碰到我撑袋子的手。
我们把装满的袋子放进纸箱里,满载而归。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了,我坐在后座上,摩挲着施栎被我弄上土的那一块衣服。
“浔儿,你真的很像一个在乡下/体验生活的小少爷。”
“什么?”
“我的意思是外婆把你养得很好。”
“你刚才叫我什么?”
“浔儿,我也想这样叫你。”
“那你就叫吧,只有我亲人才能这么叫。”
施栎没再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觉得他笑了。
他今天很爱笑。
我们到家的时候外婆已经回来了,她一看见施栎骑着自行车,就担忧地问我们有没有事情,又说我们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骑自行车上路。
我兴高采烈地向外婆讲述施栎的技术有多好,路上的风景有多美,以及养鸡场有多臭。
外婆听着,脸色一言难尽。最终只点了点头,嘴里嘟囔着“我说花坛里哪来的苗”进屋做饭去了。
施栎全程陪着笑,然后抱着纸箱在花坛边蹲下,又让我去接桶水。
施完肥,我趴在他身上闻了闻,说“哥哥,你好臭。”
他推着我脑袋,“你也一样,洗澡去。”
“哥哥,咱们一块洗吧。”
“羞不羞。”
“不羞。”
施栎没同意跟我一起洗澡,也没同意在我家吃饭,但他回家前说了一句“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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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栎每天都会来找我玩,有时邀请我去他家搭积木,有时领着我去河边捉鱼虾,有时带着我去爬山。
起初外婆还很担心,但因为不管出去玩多久,去的地方有多远,施栎都会完完整整地把我送回来,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习惯性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暑假已经过半了,我趴在施栎床上看他的漫画书,施栎突然提出去游乐场,他妈妈在网上订了五张票,他爷爷奶奶和我外婆也一起去。
我一开始有点恍惚,我爸爸带我去过一次,但当时我太小,几乎什么项目都玩不成,也就没留下太过美好的记忆。
现在施栎提出来,我立刻询问需要准备什么,他说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会帮我带全。
然后我就看着他在家里跑来跑去,东摸出一袋面包,西抽出一卷卫生纸,全部装在一个背包里。
出发的时候是施栎的爷爷开车,奶奶坐副驾,外婆我们三个在后排。一直开了快两个小时。
我以为我们要去的是城里的大型游乐场,没想到是一个稍微有点偏僻的欢乐谷,设施都有点老旧,甚至有几个已经挂上了“停用维修”的牌子。
那五张票买的是机械设备游玩券,十六种机械设备对应十六个号码,每玩一次工作人员就剪掉一个。毕竟施栎和我只有五岁,像跳楼机、过山车、流浪地球这种项目都不允许我们玩,外婆和他爷爷奶奶当然也不会玩,我们就多玩了几次秋千、海盗船和旋转木马。
但我不是很喜欢玩这些,这些项目只是有规律地上下左右和转圈,真要说一个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建在塑料沙滩中不需要游玩券的滑梯。
那个滑梯有三层,只有第一层有楼梯走,剩下两层只能从一个弯曲的镂空的粗绳管道爬上去,这就令很多想玩的小朋友望而却步了,比如我。
施栎看我站在管道口犹豫不决,从楼梯上来说:“我帮你上去,慢一点。”
我扒着粗绳,施栎在背后托着我,跟我一起上。好不容易到了滑梯口,他又说:“我先下去,接着你。”
“哥哥,我想跟你一起滑。”
施栎已经坐了进去,扭头露出一个笑:“下边儿是沙滩,不想让你沾一身沙。”
我扒着旁边的网,想看看施栎有没有滑到底,就见他在沙滩上抖了几下,扶着滑梯示意我下去。
那座滑梯确实很长,还有恰到好处的曲折,最重要的是,一滑到底后接住我的是那双温热的手,和满含笑意的眼睛。
“哥哥,我刚才好像踢了你一脚。”
“有吗?我没感觉。”
“就是有啊。”
“那你下次踢重点。”
“我才不要。”
回家依旧是施栎的爷爷开车,我坐在车窗旁边,感受着凉风,忽然被一只手撩起了额前的头发,“浔儿,头发该剪了。”
“我一直这样呀。”
“太长会扎眼睛。”
“不要,我不喜欢剪头发,外婆也不喜欢我剪。”
“这里怎么回事?”
“什么?”
“这里,”他点点我额角,“一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