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艾斯：偷听ing ...
-
贝琳奈向着那声音的方向奔跑。
周围的风景快速退后，很快从城镇变成人烟稀少的野地与树林。
追赶着风似乎让她的脚步变得格外轻快，之前在西克西斯岛上掌握的，召唤海风的咒契在脑海中浮现。
她向前跃起、将那咒契吹出，悠长的哨声汇入风中回荡至无限的远方，周围的一起瞬间像是按了快进键一般、被飞速甩在身后。
转眼间，她像低空飞行的燕子一般，掠过了城郊的绿地与树丛，来到了海岸线的另一端。
大海再次出现在视野里，贝琳奈的脚步慢下来，重新回归到常人的呼吸与步伐。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
她平复着剧烈的呼吸，肺已经像个破风箱一样泛起了血腥气。
刚才那疾步如飞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作为完全的灵感型选手，她每次都是在突如其来的际遇之中、凭直觉掌握一些新的东西。
但此刻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消化刚刚的灵感，脑子里都是那奇异的声响的事。
来到了近处，那声音也变得更加真切，开始与一般人肉耳可听见的声音混杂到一起。
那鸣叫一般的声响变成了木头沉闷挤压的“吱呀”声，从海浪拍打的间隙中透露出来。
这里是一片覆着绿茵的悬崖。
贝琳奈走到崖边往下看过去，在崖底耸立的岩石之间，一艘双桅船悄悄藏身于其中。
船的样子与她预视之中一般无二，只除了那双画在船头的眼睛，如今那处还什么都没有。
那股奇妙的悸动又袭上心间。
她研究了一下，发现崖壁上，一些较为平缓的位置与凸起的岩石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要跟随这些痕迹，继续抱着怀里的东西便有些困难了，索性柚子的背带裤很实用也很能装，贝琳奈将零碎统统塞进口袋里，把那颗柚子也兜进怀中，变成她的“啤酒肚”。
然后便动身，顺着这条路径往下攀爬，下到崖底那处小到几乎无法下脚的石滩。
视角落到海平面上，双桅船顿时就显得高大了起来。
这里风大浪也大，石头还多，本不是停船的好地方，可那艘船就这么在起起伏伏的海浪中漂摇着，倔强地保持在原本的位置。
贝琳奈没多做犹豫，蹚进水中游了过去。
船的围栏上有一条垂至海面的绳梯，她顺利抓住，爬上去……
……
与此同时，船厂里。
‘怎么办啊？’
丢斯用口型发出无声的灵魂质问。
此时此刻，他和艾斯窝在角落的木材堆里。
刚才艾斯拖着他兴冲冲的溜了进来，过程十分顺利毫无挑战。
里面的情景也是同样，并没有想象中恐怖骇人的气氛，就是一个空荡荡的造船厂而已，甚至因为关停的时间并没有很久都不怎么阴森，只是多落了点灰而已。
艾斯转悠了一圈肉眼可见的失望，和他正相反，丢斯倒是松了口气安心下来。
然而他还没安心几秒，厂子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响动。
倒不是什么灵异现象，明显是人的动静，而且是一群人，正在往这边靠近。
丢斯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艾斯拉着按倒在木材的后面。
丢斯：ber？
我们为什么要躲啊？！赶快出去不就完了吗？
抵不过艾斯的眼疾手快，丢斯在内心默默哀嚎。
很快那些脚步声便走了进来，听起来差不多有七八个人的样子，在厂房当中站定。
“……今天也还是一样，菲尼亚斯那家伙完全缩在寝宫里一步也不肯出来。”
那群人说起话来。
丢斯捕捉到话里出现了国王的名字，且毫无敬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蠢蠢欲动起来。
“看来是真被那“鬼船”的事给吓破胆了…啧、做那么多破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胆子这么小。”
“真是的，偏偏在关键的时候……”
然后他们听见其中一人激动道——
“格菈迪，变更计划吧！”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别管什么刺杀了，我们都愿意为了你、为了国家战斗！直接正面交锋，把那家伙从王座上拉下来吧！”
话中不得了的信息犹如晴天霹雳，丢斯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死了。
如此这般，便是他们陷入窘境的前因后果。
现在他们是真的不躲不行了。这已经完全不是被发现了就走出去，打个哈哈道个歉就能了结的事了。
丢斯冲着罪魁祸首用口型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都怪你！’
艾斯回给他一个‘哎呀，不好意思了’的笑容，看得丢斯更加怒火中烧。
这时外面的人继续说起话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
开口的是他们早些时候听过的，冷冽的女声。
是格菈迪。
她开口否决了那些人的提议：“再等等看吧，能以最少代价的方式达成目的才是上策。”
“这个国家，除了那家伙没有人应该为此流血。”
女人怀抱着长剑，蓝紫色的头巾下，露出的半边脸神色平静而坚定。
“而且，在此之前……”她抬起眼，视线扫过周围，落到角落里的木材堆上。
“这里太久没维护了，要先解决一下不请自来的老鼠才行。”
话音出口的同时，剑光闪过——！
一根根坚实的木料瞬间被那闪光斩断，四散滚落。格菈迪迈开箭步出现木堆的中央，手中的银白的剑刃已然出鞘。
然而烟尘落定后，那木头堆之后，却已空无一人。
“这么说可真没礼貌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艾斯在空中翻个身，落在稍远处搭起了半边的船骨架子上，胳膊底下还夹着生无可恋的丢斯。
在众人后知后觉的惊呼声中，他立于高处，一手按住帽子欠身行礼：
“各位好，格菈迪你好，又见面了！真是太巧了呢。”
------------------------------------------------------
贝琳奈翻过护栏落到甲板上。
船身被波浪摇晃着，每一下都会触动木头发出悠长的呻吟。
那声音环绕着她，如同叹息、又如同哀鸣。贝琳奈仿佛被其所感染，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哀恸。
她的手轻抚着围栏上光滑的木面，一路向前，漫步行走至甲板的中央，来到那根高高耸立着的主桅杆的脚下。
她抬起头望过去，那桅杆像是一棵笔挺的巨树一般，不断向上延伸着、一直没入云层一般的白帆。
这样的比喻或许有些多余，因为船原本就都是树做成的。
她对造船的事一无所知，不知道这样的桅杆是否要用一整根完整的木材做成。
如果是的话……
她不禁思考。
那这么高的一棵树要花多少年才能长成？
「大概三四百年吧。」
答案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
阳光如同碎金般撒满树冠，从枝叶的缝隙间跃动着落下，三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伫立于山顶，在它的脚下，山林已被开伐，成了一片开阔的林场。
「哇！真的吗师父，那都快比这个国家老了欸！」
树荫下，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它的身形感叹着。
高的那个的声音一惊一乍的充满活力，在人类里大概还算是个没经历过多少个春秋的树苗。他那蓬乱乱的栗棕色头发里也染上了几缕金黄的阳光，瞪圆着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与快乐。
而矮的那个头发花白，身姿已有些佝偻，不过也弯着一双带着皱纹的眼，看着身旁的高个子“树苗”笑得和蔼。
「是啊。」
然后它感觉到，那个矮个子伸出遍布皱纹与粗茧的手附上了它的树干。
「一棵树长成这般高大，需要数百年的时间，砍断却只需要一瞬间。」
那人的声音温和的像是微风与流水，缓缓说着：
「我虽是个工匠，但却总觉得这样实在过于可惜，小时候还被我的师父骂过太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的不像个船工该有的样子。」
「呐，科萨特。」他几乎是叹息道：「说来惭愧，但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没有人的话，这棵树会一直在这里，几百年、几千年接近永远地生长下去吧。
而它们从树变成了木头，变成了承载人类文明的造物，又能存续多少年呢？
所以我一直想，不要让它们的生命就这样终结在这里。至少要让它们成为能够尽可能长存于世的作品，在我们的历史里也能够留下一笔……」
年轻的那个声音跳脱的替他总结：
「说来说去，总之就是要做出“超级伟大”的作品喽！」
「哈哈哈是这样没错！」
过于简单明快的发言，让老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声音随着阳光铭刻进它的年轮。后来的它、后来的它们被砍伐倒下，在他们的手中变成龙骨、变成桅杆、变成船舵，变成了一个新的姿态。没有就此消逝，而是重新“诞生”在无边的大海之上。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那两道声音伴随着它，无数次交谈、无数次感叹。
它永远记得老者感慨万千的低语，也记得少年意气风发的回答——
「那做就完了！师父，你和我这样的天才，怎么怎么可能一直默默无闻呢！」
「我们就用创造的手艺，打败这世道所有只知道争斗破坏的人，盖过他们的名声！让所有人看到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事——！」
“走开。”
海浪声打碎了回忆。
贝琳奈回过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阴沉的眼睛。
那人栗色的头发如今被海上的阴雨浸透成深黑，投下的阴影使得眼窝深陷，目光如同洞穴中晦暗的鬼火。
他张开苍白干裂的嘴唇：
“从我的船上滚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艾斯：偷听ing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