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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携手并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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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随着第一颗照明弹划破夜空,日军对这座城的全面攻势在暴雨中展开。
时间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直到第三十七天。
这座城市沦为了人间炼狱。炮火洗礼、饥饿和疾病像幽灵一样在废墟中游荡。
章氏集团的临时办事处成了幸存者和伤员的一个临时庇护所。尤佳乐和“乐记”的伙计们,在章显德的指挥下,承担起了力所能及的救助和协调工作。他们艰难地搜集食物、药品,照顾伤员,甚至帮助埋葬死去的人。
尤佳乐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他见到了死亡和绝望,那些场景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个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噩梦,似乎正在以另一种形式在他眼前上演。
守军只剩下不到四百人,困守在这座城里最后的几个据点里。他们弹尽粮绝,伤员遍地。
希望像风中残烛一样摇曳。
广播里传来敌人劝降的声音,得意而嚣张。但守军没有一个人动摇。
这一天下午,章显德带着尤佳乐和秦峥,冒着炮火来到了中央银行大楼,他们带来了止血药和绷带。
大楼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伤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很多甚至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活着的士兵们也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他们见到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一个姓赵的队长。赵队长年纪不大,脸上却布满了沧桑和疲惫。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迹已经渗了出来。
“赵队长,这是我们能弄到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章显德将药箱递过去,语气沉重。
赵队长接过药箱,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感激和决绝:“章先生,谢谢您。还有这些兄弟们这段日子帮了我们太多了。”他看了一眼尤佳乐,“我记得你,送饭的小兄弟。”
尤佳乐鼻子发酸,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外面的情况……” 章显德问。
赵队长苦笑了一下:“敌人的攻势太猛了。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估计,也就是今晚或者明天早上的事了。” 他看向窗外,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不过,没人投降。”
“报告!敌人发起总攻了!”一个满脸硝烟的士兵冲过来喊道。
赵队长的脸色瞬间绷紧,他迅速捂住受伤的胳膊,大喊:“各单位注意!坚守阵地!绝不后退!”
章显德一把拉住尤佳乐,将他拽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他看了尤佳乐一眼,声带已经像被撕裂一般开口,“躲好,不要出来。” 此刻尤佳乐没有武器和战斗力了,只能在这里祈祷他们能平安归来。
说完章显德就冲了出去。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声枪响,每一次爆炸,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不知道章显德怎么样了,赵队长怎么样了,那些士兵怎么样了。
等待就像一种凌迟,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尘土的混杂气味,每一种都紧紧地抓着他的神经,让他感到恶心又绝望。他蜷缩在临时掩体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章显德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和那句沙哑到不像人声的“躲好”。他想哭,想喊,却连发出一点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他害怕,害怕章显德会突然就消失不见。
直到夜幕降临,枪炮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
随之而来的,是振奋人心的欢呼声。
“守住了!守住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传开。尤佳乐猛地跳了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守住了!他们守住了!
这座危如累卵的城市,因为他们的浴血奋战,终于在最关键的一刻,没有沦陷。
尤佳乐瘫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未来的路依然充满艰辛。但至少今天,他们捍卫了希望。
“章、章显德——!”
尤佳乐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眼睛里只剩下找寻章显德的念头。心里的弦绷得太紧,此刻突然放松,带来的不是平静,而是更剧烈的颤抖。他必须亲眼看到他没事,必须立刻!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穿过那些躺着或坐着休息的士兵,空气里依然残留着浓重的火药味。他拼命地扫视着前方,寻找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突然,在前方一堆坍塌的残骸和依稀可见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之间,他看到了一点极微弱的动静,似乎有一截被泥土和血污覆盖的手臂在微微地晃动。
那微弱的动静,在尤佳乐看来却如同夜空中的焰火般醒目。他瞪大了眼睛,就是那里! 有人在动!是章显德!
“章显德!”
尤佳乐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进了他怀里。那不是一个轻柔的拥抱,更像是一种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狂喜的、不顾一切的冲撞。
章显德本就受伤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加上他所处的地形本就不稳,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胸口,紧接着身体一轻,然后猛地朝后倒去。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牵动了背部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咳……咳咳……”章显德闷哼一声,喉咙里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尤佳乐死死地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胸口,滚烫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浸湿了章显德胸前的衣襟。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哭声。他感觉到身下的人在咳嗽,身体在震动,心里一紧,赶紧稍微抬起头,却依然紧紧抱着。
章显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被他这一扑再一压,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睁开眼,看着上方那张沾满灰尘、泪水和血污,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恐惧的脸。那双平日里机灵狡黠的眼睛此刻被泪水模糊,看上去又狼狈又可怜,却像点燃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咳……我这还没被炸死……先被你压死了……” 章显德断断续续地说道,试图抬手揉揉尤佳乐的头,但手却因为受伤而有些使不上力气。
尤佳乐听他说话,尽管声音沙哑得吓人,尽管话里带着抱怨,但他知道他没事,他真的没事!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哭得更大声了。那种巨大的悲伤、恐惧、和庆幸交织在一起,如同海啸一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用这种近乎崩溃的哭泣来发泄。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死死地抓住章显德腰间的武装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章显德……我好怕……”
章显德的身体在他怀里僵了一下,随即,他用一种极度温柔却又带着强大力量的姿态,紧紧地回抱住了尤佳乐。他的手抬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尤佳乐的后脑勺,“没事了,别怕。”
“我……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尤佳乐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有些含糊不清,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他抓着章显德衣襟的手攥得更紧了,仿佛要将章显德牢牢地钉在自己身边。
章显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里的内容太丰富,尤佳乐一时读不懂,但里面的温度却让他觉得脸颊发烫。他知道尤佳乐此刻说的是真心话,那双眼睛里的依赖和深情,让他心底最坚硬的壁垒都在瞬间融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刚才濒死边缘听到那个焦急的呼唤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那个傻瓜找不到自己。
章显德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开口就气死人,“现在不娶妻啦?”
这男人是不是有毛病?这是什么鬼问题?是不是早就等着看他笑话呢?
尤佳乐心里开骂,嘴上却因为刚刚哭过而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委屈,“章显德,你大爷的说什么呢?”
章显德的胳膊收得更紧了一些,他能感觉到尤佳乐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那种因为药物残余和刚刚惊吓导致的战栗还没有完全平复。他低头看着尤佳乐微红的眼角和湿漉漉的脸颊,心里的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但嘴上却依然不饶人。
“我说,你刚刚不是抱着我不撒手,说什么‘再也不要分开了’吗?”章显德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危险的引诱,“这话听着,怎么跟要嫁人似的?你之前不是说要娶妻,生很多小孩儿,过安稳日子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娶妻了?”
尤佳乐被他的话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挣扎着想从章显德怀里出来,可章显德的力气大得吓人,他越是挣扎,章显德就抱得越紧,就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一样。
“你放开!”尤佳乐气急败坏,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伸手去推章显德的胸口。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能在最糟糕的时刻给他一丝安慰和安全感,也能在下一秒就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章显德纹丝不动,反而把下巴抵在了他的头顶,带着一种低沉的笑意,“怎么?说错了?不是你哭着喊着不跟我分开的?”
“我……我那是吓的!”尤佳乐结结巴巴地辩解,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应激反应啊!”
…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