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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家 ...


  •   江淮书的母亲江景依是未婚先孕,怀孕三个月之后就跟陈文康结了婚,他们是公认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陈氏长子娶了江家二小姐,这简直是美谈一桩。

      江淮书出生在桂花飘香的秋天,那时候江景依将他抱在怀里,笑容幸福甜蜜,说他是秋天降临的天使,陈文康衣冠楚楚,微微低头冲江淮书笑。

      “淮书长得真像妈妈。”

      七岁那年江淮书养了一条小狗,是一条流浪狗,它曾经被人虐待过,对陌生人的接触会产生应激反应,无差别地咬人。它的四条腿明明没事,却总是站不起来,江淮书很着急,想帮帮它,但却被江景依阻止了,她弯腰抚摸着江淮书的头,笑容温柔:“小狗还没信任你呢,咬到你了怎么办?这件事急不得。”

      江淮书不解:“妈妈,你是说让我不要插手吗?”

      “当然不是呀,”江景依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妈妈的意思是,你要等小狗信任你了你才能碰它帮助它,不然到时候弄得两败俱伤,小狗没站起来,你也被咬伤了。”

      “好,”江淮书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记忆里陈文康和江景依一直都很恩爱,从来没有吵过架,江淮书本该是泡在爱里长大的,别人出生在起跑线,但他已经站在了终点,他应该按照这样的人生剧本去幸福的长大,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就连江淮书也是。

      可是他们忘了,秋天死去之后迎来的将会是暴雪。

      江淮书十岁生日宴那天陈文康邀请来了一个客人,叫叶承宇。他与江淮书见过的所有人一样,衣冠楚楚,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笑容亲人,举止得体。

      “淮书你好,”叶承宇弯腰向江淮书伸出手,笑了笑,“我是你父亲的合作人,叫叶承宇,你可以叫我叶叔叔。”

      眼前的人给江淮书的第一感觉不是很好,他的眼神太过阴湿黏腻,笑容乍一看很亲人友好,但只要仔细看看就能感觉出那种难以言喻的虚伪,像一张画着笑脸的纸,令江淮书反感,甚至有些恶心。

      “淮书,”陈文康走了过来,扯过江淮书的手放到叶承宇手上,笑道,“叫人。”

      掌心传来令人恶心反胃的触感,江淮书象征性地跟他握了握手,随后立马抽回,皱着眉打招呼:“叶叔叔好。”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想赶快逃离这里去楼上找江景依,但此时的江景依正在房间里穿礼服,他不能冒然进房间,只等蹲在门口等。

      此时的小狗早已跟江淮书建立了信任,也渐渐学会了行走,它一看见正蹲在门口的江淮书就迈着并不灵活的步子向他走了过去。

      小孩子忘性大,手背被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江淮书心里难受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将小狗抱在怀里,勾了勾唇:“你来找我玩了?”

      叶承宇是那段时间江淮书记得最清楚的人,也是最恶心最不想接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就是不愿意跟叶承宇接触,一看到他就头皮发麻。

      星期四陈文康和江景依要去出差,把江淮书送到了叶承宇家里暂住几天,江淮书对此表示抗拒,但陈文康却说他是小孩子耍赖,最后还是让他去住了。

      江淮书去叶宅的那个下午叶承宇似乎是特意把别墅装扮了一番,玫瑰花遍地都是,怪诞荒唐,隆重又诡异,盛大得像是一场婚礼。江景依在家里收拾行李并没有跟着来,送江淮书来叶宅的只有陈文康,江淮书抬头看向这个一向温和有礼的父亲,想知道对方看见这个场景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会察觉出不对然后带他回家?结果江淮书想错了,陈文康什么表示都没有,表情和举止依旧淡然自若。

      踏进大门后的江淮书脸色发白,腿有些发软。

      恶心,恐惧,反胃,令人想吐的一切感觉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陈文康把江淮书送到叶宅后转身就走,走之前还回眸冲叶承宇笑,眼神意味不明:“麻烦你了叶先生。”

      “没事,不麻烦,我很欢迎淮书,”说着,叶承宇勾了勾唇,走上前去准备去牵江淮书的手,“淮书,你来了?”

      江淮书怀里还抱着小狗,神情警惕地看着叶承宇:“让开。”

      话说完后他直接跟叶承宇擦肩而过。

      叶承宇的手还举在半空中,随后他缓缓垂眸,勾唇转身,对着江淮书的背影道:“你的房间在二楼。”

      这几天对于年纪尚小的江淮书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但好在叶承宇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偶尔会亲昵地跟他说话,但这依旧令江淮书恶心。

      江景依打电话来说他们出差回来了的那天江淮书很高兴,像是终于可以呼吸了那样如释重负。可不幸的是,今天的叶承宇已经开始变本加厉,之前只是言语上的骚扰,现在却上升到了行为。

      不过江淮书并不是个善茬,他反抗激烈,叶承宇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小狗护主,扑过来咬叶承宇,但它太小了,力量微薄,被叶承宇一脚踹了出去,紧接着狠狠摔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挣扎的过程中江淮书的余光突然看到了站在门口观看着这一切的陈文康,父亲表情冷漠,似乎眼前被骚扰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子。

      那一瞬间江淮书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常年挂着笑的父亲身上却总散发着一种怪异的冷漠,明明行为正常,表达出的爱却让人感觉很生硬,原来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想要的是权利和金钱,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利用自己的儿子去换取那些所谓的利益。

      或许就是那一刻,恨的种子开始在心里种下,江淮书伸手去摸柜子上的台灯,握住手柄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砸到了叶承宇的脸上,叶承宇惨叫了一声,向后倒去。

      “淮书,”

      陈文康突然走了进来,冲着江淮书重新扬起虚伪的笑。

      “回家了。”

      之后江淮书把这些事告诉了江景依,江景依难以置信,感到反胃和恶心,当天晚上她就跟陈文康大吵了一架。

      可能是再也不装不下去,也可能是不想再装,陈文康不再维持那点形象,他开始夜不归宿,开始带各种女人回家,以往的美好家庭犹如镜子般砸在地上碎掉了,江淮书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江景依要离婚,可陈文康不同意,她打电话想要告知江家,没想到却传来了父母意外身亡的噩耗,理智被一点点摧毁,陈文康彻底把江景依逼成了疯子。

      有时候江淮书会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快一点长大,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母亲,他当时只有十四岁,面对这样的黑暗处境满是苍白的无力。

      在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下江景依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吃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药,接着也给江淮书喂了几颗,说让他好好睡一觉,醒了就能离开这里了。

      当时江淮书还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带他离开之前要喂他吃这个,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吃的那几颗药才是江景依带他离开的方式。

      但命运总是这样弄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江淮书被救了。

      他从医院醒过来时没有哭没有闹,并且也没有歇斯底里地问陈文康为什么没有救江景依,因为他知道,其实让江景依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自那之后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性格也变得尖锐孤僻。

      成人礼结束后的那晚江淮书再次受到了叶承宇的骚扰,他似乎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甚至糊涂到以为自己跟陈文康是合作关系所以就能拿捏住江淮书。当时的江淮书没有收敛脾气也没有下手留情,直接打废了他的四肢,那天陈文康发了很大火,让江淮书去给叶承宇赔礼道歉,江淮书没有感到丝毫愤怒,只觉得搞笑。

      “陈文康,你觉得你在威胁谁?”

      当天江淮书收拾好了全部行李,拿着江景依留下的积蓄带着江景依的骨灰盒就离开了陈家,改姓转学来到了梅城。

      —————————————————————————

      “我终于带着我妈离开了,”江淮书淡笑着重复,“终于离开了。”

      听完后的谭俞愣了好久才回神,此时他的手心已经出了汗,脚也麻木到没了知觉。

      回忆过去时江淮书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更没有逃避,他表情平静,语气也平静,但尽管是这样谭俞心里也清楚,那是江淮书难以抹掉的疤,说不痛苦根本不可能。

      “谭俞,”江淮书抬眸看向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我没有家了。”

      窗外的太阳明媚无比,可阳光却只照到了两人的脚边,不多不少,刚刚好。谭俞也在看江淮书,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一点一点仔细看着眼前的人,他能感觉到心里在抽痛,快要窒息的那种痛。

      “江淮书。”

      谭俞突然出声。

      “我给你一个家。”

      他起身坐到江淮书的腿间,张开怀抱用力抱住了对方。外面开始刮风,窗帘被吹起,明媚的光线被无限拉长,照到了两人身上,刺进了江淮书的眼底,他忽然感觉眼睛很痛,眼尾开始泛红。

      一片茉莉花瓣被风吹着飘进了房间里,晃晃悠悠地落到了江淮书的手指边,江淮书将头埋进谭俞的颈窝,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流进了谭俞的衣服里。

      谭俞偏头凑过来吻他,声音轻而坚定。

      “不要怕,”

      “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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