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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暮色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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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八日，巩定城大雪未歇。
一辆黑色越野车驶过长夜，轮胎压过厚雪，粉尘雪屑在车灯散射的光里飞溅。
刮雨器刷过玻璃面，刮下凌乱的雪，一点火光雀跃——驾驶的男人燃了一支烟。
放下打火机，烟雾弥散在狭窄的空间里，尼古丁的辛辣直击神经，他望向内后视镜，看见了车内的黑、窗外的白和自己的眼睛。
的的确确是累了吧，他想。从总部开到巩定，他已经一晚上没有休息。
车开的快，但是稳当，偶尔的颠簸和后备箱里物品的晃动并没有让车内另一个人睁眼，突如其来的烟味让他眉头一皱。
“你又在车里抽烟。”
“那你来开。”男人没有转过头，斜眼瞟看刚刚睡醒——或者醒了很久的人。
“不要，是不是快到了。”他降下车窗，凛冽的寒风立马争先恐后地往里钻，他离得近，被扑了一脸夹雪的大风后又马上关掉窗户。
开车那位也没有可以躲过一劫，寒风吹到车内，他也打了一哆嗦：“叶楚尧，你是不是有病。”
被骂的人嬉笑着没有回应，“唰”地抽出纸巾擦拭掉脸上的雪水。打开车内的灯，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睫毛上也沾上了雪，他百无聊赖地用食指轻轻抖掉。
车内暖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上，骨感的眉弓更显立体，山根高挺，鼻尖微翘，侧面看是非常完美的轮廓曲线，流畅却不硬朗。两腮被刚刚冷风吹红，被雪润湿的眼睫衬得眼睛更加深邃。
二十岁少年该有的清冽和锐气，这张脸都有。
“不知道他们到了没。”叶楚尧关掉车灯，双手交叉垫在后脑勺，这个角度看，少年的骨骼每一寸都很漂亮。
“可能吧。”开车的男人捻动两只手指，他顿了下，找准位置，把烟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内——里面的烟头快满了。
“今天怎么抽这么多？”
“累。”
男人简单地回答问题，继续专注开车。
何青的性格叶楚尧心知肚明，他不爱说话，无时无刻都保持不近人情的清醒。在他这里，任务与属于中央纪署的利益永远不可超越。
大家说他孤僻而自负，但是叶楚尧可以和他说上几句话，至少在叶楚尧看来，他们算是朋友。
他一直在总部工作，两年前才调到了特控局，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被任命为D.S小组的第二负责人。
D.S，由特控局顶尖特工组成的特别行动小组，所有棘手事件与绝密任务，均交由这最锋利的刀刃来斩杀。
而凝聚这把叱咤风云的利刃的，只有四个人。
叶楚尧是其中之一。
“到了。”男人取下烟灰缸，把烟头尽数倒入雪地，鞋尖拨动地上厚雪，把他们都埋藏在夜里。
叶楚尧抄起后座的黑色大衣，下车拢火点了一支烟。
薄背轻靠车门，头微微扬起，在飘散的烟雾和朦胧中，那双眼睛就是汹涌的、澎湃的融雪。
丢下熄灭的烟，黑色手套包裹的手随意放进衣兜，他跟在何青后面，信步走去。
风吹起衣摆，皮靴沾上白雪，藏于腰间的短刃一晃而过。
踏出几步，一个红点瞄准了他的眉心。
叶楚尧顿下脚步，顺着斜上方的方向看去，对着破旧的掩体微笑眨眼。
红点在他脸上画起了圈。
“燕”何青拿起对讲机，面无表情地喊了一个字。
“燕”，D.S另外一个人的代号，谢燕资，早早架好狙击点位，等了许久镜头里终于出现了人影。
听到声音后，他关掉了激光，叶楚尧跟在何青身后，突然回头竖了两个中指头。
两个人借着模糊的灯光，走进眼前的大楼，确切地说是工厂，三十年前战争留下的军工厂。
今晚的任务，是在这里确保一场交易的顺利进行。
叶楚尧打着手电，圆形的光斑在工厂的废铁里转移。里面的气味很难闻，潮湿的锈味混杂机油，激得人难受地捂鼻子。
何青调整好无线通讯器，确保可以接受上头的消息后，便把情况汇报上去。
“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工厂里面已经查看过一遍，没什么异常，狙击手也已经准备就绪。
“一点整，巩定开往长汉的火车发车，以鸣笛声为信号，交易开始。”通讯器另一头传来声音，是D.S特别行动小组的第一负责人，也是特控局的局长闻朔。
“是。”
叶楚尧抬腕，指针停留在12：45。
还有三刻钟。
对于这一次行动，闻朔与何青并没有告诉他们太多，从对方手里完好无损拿过交易品再送回特控局，就算圆满完成。
介于这是一个绝密级别的行动，不可能兴师动众，因此只有何青、叶楚尧、谢燕资和另外一个狙击手四个人出席。
指针按部就班走过四分之一的表盘，“咔哒”，时钟和分针重叠。
旧式火车的鸣笛响起，蒸汽奔腾，铁皮巨物轰隆隆碾过铁轨，沉重嘈杂的声音刺入耳膜。
除此之外，还有螺旋桨旋转的声响。
叶楚尧回头，发丝飞舞，幽深的瞳孔里，一辆直升机搅动的风破坏了雪落的轨迹。
强大的气流在直升机着陆后逐渐消沉，火车的鸣笛也渐渐远去。
被卷起的雪缓缓散落，直升机上陆续下来六个人，最后一个箱子被用套索放下。
在远处，狙击手的镜头重新变得清晰，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倍镜里的走过的人群。
对方六人清一色黑衣，头戴面罩，后面的四人一手持枪，一手共同提着一个箱子。
谢燕资分不清是什么人，直到镜头对焦箱上的图案，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熟悉的纹样。
是最大黑市“独眼”的标志。
叶楚尧和何青面面相觑，他们一直等待的“卖家”，是堪称恐怖组织的黑市，中央纪署的首要打击目标。
“怎么是‘独眼’”从何青略显惊讶的表情来说，叶楚尧明白了何青也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想知道。”何青并未多语，上前与那一行人交接。
他拿出特控局的金属吊牌，一字一句道：“特控局调查部总监察长，领局长闻朔命令，前来赴约。”
何青年纪不大，30几岁，却是整个特控局乃至中央纪署里年轻的一批上层干部。他手段干净，做事利落，纵使人情味淡薄，也不会让人对他的敬畏和尊重减少半分。
领头确认过何青的令牌，抬手招呼后面四个人把东西抬上前。
叶楚尧左手已经绕到身后，握住上膛的枪，他目光紧盯眼前的人，如果对方有什么动作，一定会先毙命在他的枪下。
外头制高点上，队友的瞄准镜也对准了领头的羊，四周安静至极，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觉察。
何青收起令牌，往前走去，想要打开这个箱子，不料对方枪口迅速瞄准何青！
叶楚尧马上抽出枪，冰冷的子弹蓄势待发。
“不好意思，您没有查看的权利。”对方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把东西原封不动送回去，不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这才是你该做的。”
何青站在原地不动，冰冷的视线扫过一行人，抽回了手。
“现在，告诉他们，你拿到了东西。”
何青回头示意叶楚尧，他收回枪，拿起通讯器讲道：“报告，货物已经安全取得。”
回声落在空旷的军工厂里，撞上四面八方的破铜烂铁。
通讯器没有传来回应，只是发出古怪的声音。
“报告，货物已安全取得。”叶楚尧再重复了一遍，但是除了沙沙的电流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叶楚尧皱紧了眉头，特控局做事从来巨细无遗，不可能有如此疏忽的时候。联系不上总部这种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失误。
今晚的行动怎么会如此反常？
“独眼”对人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漆黑的枪口一动不动。
“贵局不会反悔了吧？”领头人一步步走上前，扯了一把何青胸前的特控局的徽章，戏谑的话语响起：“堂堂局长，连信守承诺都不懂的吗？”
“既然如此，你们也别着急走了。做交易讲究诚信，‘独眼’的规矩你们也略知一二，失约的代价，两条人命可以弥补。”
他一挥手，两个人走上前，上手就要擒住何青和叶楚尧。
对方手没有伸出几寸，就被叶楚尧猛的掐住手腕，他侧身一踹，手绕至背后，立马从腰间抽出匕首，片刻之间，反手割出了一道血迹！
几乎是同时，谢燕资的子弹穿过风雪，极强的冲击力直接贯穿军工厂老旧的玻璃，伴随碎片掉落的声音，子弹准确无误打在了对方心脏前方的摄影仪上。
“让你动了吗。”谢燕资换了一发子弹，敌人一直在他的准星里。
几秒之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狙击手？这就是你们交易的态度。”领头人冷笑，黑色面罩下看不清他此刻轻蔑的表情。
“在明白一切之前我们不会动手，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并且遵守。”何青整理被扯皱的衣襟，言语平静得没有任何语气的波动，在这场对峙里，他始终与任何人势均力敌。
“这只是警告，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是吗。”叶楚尧将匕首上的血擦到风衣上，指尖旋动刀柄，锋利的刀刃雪亮，很快被主人收回刀鞘。
呼啸的风雪未停，微弱的光线透过军工厂的大门映射在水泥地，拉长了所有人的身影。
突然之间，一声爆炸的巨响传来，墙壁坍塌，瓦砾迸溅！
强大的气流冲击逼的人稳不住身形，叶楚尧和何青赶忙掩手趴下。
“何监察！有其他不明战机，正在向我们进行轰炸！”另外一个狙击手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约莫3架，后面还有，你们快走！”
“！！！”
来不及思索，又一发从上空炮弹砸下，橙焰冲破黑暗，硝烟弥漫，浓雾粉尘席卷而来。一片狼藉里，“独眼”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之中。
叶楚尧扯起何青就要跑，不料何青撇开他的手，找着掩体冲向那个铁箱：“等一下！”
他们居然没有把它带走。
那个箱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经过几次炸弹轰炸都没有发生变形，已经可以确定是防爆的特殊材质。
何青一脚踹开眼前的箱子，一列白色代码醒目刺眼，他瞪大双眼，全然不可思议。
“K-48驱动仪”
几个冰冷的字穿透何青整个人，他们交易的东西，是三十年前那场战争里，没有用上的秘密武器的驱动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