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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有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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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多月过去,燥热褪尽,空气里添了凉意,街上的行人也裹上了长袖衣衫。
蔡齐景从林阳阳的面包店忙完回来,钥匙转动锁孔,门开处,便听见夏亦阳窝在沙发里,正用家乡话和人聊天。
这备用钥匙还是夏亦阳主动给他的呢。
他放轻脚步挨过去,夏亦阳的乡音柔软又陌生,像加了密的絮语,偶尔能捕捉到一两个模糊的音节,猜着多半又是周肆。
蔡齐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冒了头,撇撇嘴,转身进了浴室。
等他把袜子搓洗干净,拧干水,晾上衣架,阳台外的天色又沉了几分,夏亦阳那边的电话才终于收了线。
“今天回来这么早?”夏亦阳的声音带着刚放下电话的松弛。
“嗯,店里人手够用,我就先撤了。”蔡齐景应着,洗干净手,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陷进沙发,很自然地将人捞进怀里。
这几天蔡齐景可成了大忙人,前些阵子林阳阳的面包店资金又周转不过来,林阳阳找他帮忙,他人又帅心又善,给林阳阳投资点钱,然后就让林阳阳自生自灭去了。
谁知道这面包店最后被盘活了,生意红火起来,林阳阳倒实在,盈利之后就按照当初说的,给了他百分之五十的分成。
好日子没过长,再有个俩星期,林阳阳打电话找他救急,说面包店里忙不过来,一时间也没招到人,让他临时去帮忙,这一帮就帮到现在,蔡齐景也成个朝九晚五的社畜打工人了。
“阳阳老师,”蔡齐景下巴蹭了蹭夏亦阳柔软的发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亲昵探寻,“刚跟谁聊呢?说了这么久。”
“肆哥,他说最近不忙,想过两天来玩。”
“你答应了?”
夏亦阳“嗯”一声。
蔡齐景还没来得及吃醋胡闹,夏亦阳接着说:“我把咱俩的事跟他说了。”
这话一出蔡齐景挺惊讶的,除此之外胸腔里还充斥着一种名为愉悦的因子,“你不怕他跟伯父伯母说?”
“应该不会。”
蔡齐景低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夏亦阳一缕头发,话锋转得有些刻意:“阳阳老师的家乡话还真是很有加密性呢,我一句都听不懂。”
“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尽量说普通话。”
“不用。”蔡齐景醉翁之意不在此,“我刚才好像听到一句‘蛮过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亦阳不语。
蔡齐景低头在他唇上飞快又轻柔地啄了一下,带着点诱哄的意味。
夏亦阳被亲得微微偏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就是很好的意思。”
“哦——”蔡齐景故意拖长了调子,胸腔震动,带着了然的笑意,自言自语般地咀嚼着:“他对我蛮过细……他对我很好,阳阳老师刚是在跟周肆夸我?”
夏亦阳感到不自在,闭上眼睛装睡。
蔡齐景看着怀里人紧闭双眼、长睫却不安稳地微微颤动,心里那点得意和暖意便像刚出炉的面包香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将他整个人都烘得暖洋洋的。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夏亦阳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夏亦阳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混合着一点家里洗衣液的淡香。
装睡的人呼吸刻意放得绵长平稳,但微微绷紧的肩线却瞒不过他。
蔡齐景无声地笑了笑,胸腔里发出一点极低沉的震动。他没再追问那句“蛮过细”,也没戳破这显而易见的伪装,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把人更熨帖地嵌在自己怀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变幻的光带。
蔡齐景的指尖无意识地沿着夏亦阳脊背的弧度,隔着薄薄的棉质家居服,轻轻滑过,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和依恋。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随着他的触碰,那点细微的紧张感慢慢松弛下来,蜷起的手指也悄悄舒展开,搭在了他的腰侧。
“别装了,”蔡齐景终于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笑意,气息拂过夏亦阳的耳廓,“睫毛抖得跟蝴蝶翅膀似的。”
怀里的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那浓密的睫毛终于掀开,露出一双带着点羞恼和被抓包后水光的眼睛。
夏亦阳抬眼瞪他,那眼神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因为脸上未褪的薄红显得格外生动。
“谁装了。”夏亦阳小声嘟囔,试图从蔡齐景怀里挣开一点距离,却被蔡齐景的手臂牢牢圈着,动弹不得。
蔡齐景看着他那副模样,心尖像被羽毛最柔软的部分搔了一下,痒痒的,又无比妥帖。
对视几息,蔡齐景低下头,这次不再是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啄吻,而是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准确地捕捉到那双微抿的唇。
吻很轻,也很绵长,带着一种无声的确认和珍视。
“要试试吗?”
试什么?温情的夜晚和缠绵的吻,二者都能让夏亦阳联想到继续下去会发生的事。
蔡齐景短暂抽离,俯身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塞进夏亦阳手里。
夏亦阳低头看一眼,觉得那东西烫手,本就紊乱的呼吸更加不平稳,“你……”
“决定权交给你,不用怕我失落或者生气。”
蔡齐景将主动权交出去,心底却含着十有八九的自信。
两个月接吻,三个月睡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决定对夏亦阳来说实在太难做了,倒不是不想,而是他说不出口,只在心底想了想,他的脸就热得可怕。
等得太久,蔡齐景温声催促:“嗯?”
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夏亦阳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可以。”
“好。”蔡齐景在他侧脸亲了亲,“你先去洗澡。”
夏亦阳把手里的东西塞回蔡齐景手里,逃也似的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夏亦阳纷乱的心绪。
水汽氤氲中,夏亦阳盯着瓷砖缝隙,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那句“可以”说出口,像卸下了一块石头,又像点燃了另一簇更旺的火苗。
他仔细地、近乎仪式感地洗着,指尖划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不知是因为水温还是别的什么。
终于关掉水阀,浴室里只剩下水滴坠落的细微声响。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镜子里的人耳根绯红,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客厅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光线昏黄柔和。
蔡齐景已经洗完澡,正背对着浴室方向,弯腰整理着沙发上稍显凌乱的抱枕。听到开门声,他动作顿住,直起身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可闻。
蔡齐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夏亦阳从未见过的专注和温度,像细细密密的网,将他笼罩。
那眼神里有期待,有温柔,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珍惜,看得夏亦阳心头一悸,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擂鼓般敲打起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擦头发的毛巾,指尖微微发白。
蔡齐景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无声地邀请。
夏亦阳喉结滚动了一下,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去。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极轻微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没有把手放进蔡齐景的掌心,而是低着头,径直走到蔡齐景面前,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把自己埋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蔡齐景几乎是立刻收拢了手臂,将他稳稳地圈住。
隔着两层薄薄的棉布睡衣,两人身体的热度毫无阻碍地传递、交融。
夏亦阳能清晰地感受到蔡齐景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透过紧贴的肌肤传递过来,奇异地安抚着他过速的心跳。
“头发还湿着。”蔡齐景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夏亦阳的声音闷在怀抱里,模糊不清。
蔡齐景的手离开他的后背,转而轻轻拿走了他攥在手里的毛巾。“帮你吹干。”
夏亦阳心里猛的一松,顺从地被蔡齐景拉着,在床边坐下。
蔡齐景插好吹风机,调到温和的风档和温度,站在他身前,手指轻柔地拨弄着他半湿的发丝。
暖风嗡嗡地响起,在两人之间制造出一种私密的、隔绝外界的小空间。
蔡齐景的手指动作很轻,很仔细,指腹偶尔擦过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酥麻。夏亦阳闭着眼,感受着那带着暖意的气流拂过头顶、颈后,感受着蔡齐景指尖的温柔梳理,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时间在这种静谧而专注的温柔里,被拉得缓慢而悠长。
终于,吹风机的嗡鸣停了。蔡齐景的手指最后梳理了一下夏亦阳蓬松干爽的头发,轻轻拂过他后颈柔软的碎发。
“好了。”蔡齐景轻声说。
夏亦阳呼吸一滞。
接下来要怎么做。
“别紧张。”蔡齐景说完不等回应就低头吻了上去。
夏亦阳不适应这种强势的侵略,不住地往后退,蔡齐景便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扶住他的腰。
“阳阳老师,一想到当初追你的时候你连家都不让我参观一下,现在却要在你的家里和我进行深入交流。”亲了一会儿,蔡齐景便开始说起浑话,抵在夏亦阳额前不着调地笑,“好刺激啊。”
夏亦阳呼吸乱得说不出话。
给了他时间缓一缓,蔡齐景便再次低头亲上去,手慢慢顺着他的侧腰游走到肋骨处。
“等一下,等等蔡齐景……”夏亦阳在混乱中出声,气息不稳,声调也发抖,“改天,改天再……”
蔡齐景愕然,随即轻笑:“阳阳老师,上了战场再缴枪?”
夏亦阳语气里染上不安,“会很疼吗?”
蔡齐景挑眉,“阳阳老师没提前做功课吗?”
“谁会提前看这种事情……”
“我还以为像阳阳老师这样做什么事都准备充分、游刃有余的人在这种事上也会提前查资料呢。”蔡齐景坏笑着挑逗,看到夏亦阳嗔怪的眼神后才郑重承诺,暧昧道:“放心,相信我。”
夜很深。
次日清晨,阳光好得很。
蔡齐景早早起来,将卧室散落一地的衣物和用过的计生用品收拾好,又把昨晚丢到洗衣机里的床单烘干晾起来
卧室传来动静,夏亦阳踩着拖鞋出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蔡齐景惊讶扭头,“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吗?”
“上班要迟到了。”夏亦阳揉揉头发,闭着眼睛原地站了一会。
“我帮你请假了,休息一天。”
夏亦阳没听清,感觉整个人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什么?”
蔡齐景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跟你领班请假了,再去睡会儿。”
夏亦阳睁开眼,正好听见蔡齐景说:“昨天晚上弄了那么久,你没有不舒服吗?”
他强装的镇定分崩瓦解,想起昨晚的荒唐,耳根发烫,“你闭嘴。”
蔡齐景轻笑,“正常的,没事,去睡吧。”
“你看起来没什么事?”
蔡齐景如实道,“我啊,感觉有点疲惫。”
夏亦阳不信,真诚发问:“书里写的进攻的那一方事后都是神清气爽的,你不行吗?”
蔡齐景没计较他说自己不行,倒是觉得他说的话好玩,“阳阳老师这形容真可爱,什么是进攻的一方?那你是防守方吗?可是你昨天都被我击的溃不成军了呢。”
“你……”夏亦阳被调戏的哑口无言,干脆抬脚去阳台望风。
“少看点书里写的吧,我都不知道阳阳老师还看这种小说。”蔡齐景也走过去,抬手搭在夏亦阳肩膀上,“昨天晚上是我出的力好吧,肯定会累。”
话落,他又补充:“不过爽肯定也是爽了的。”
“真不要脸。”夏亦阳脸皮薄,听不得这些话,气极了就小声嘟囔。
“哎——”蔡齐景感叹,“咱什么时候去国外扯个结婚证去。”
夏亦阳却不合时宜地担忧起来,“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他们早晚会知道。以我妈的性子……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有我呢,到时候一起想办法。”蔡齐景宽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好。”夏亦阳轻轻应下,“以后再说。”
蔡齐景再次重复,“有我呢。”
有我呢,以后那些破事肯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以后的岁岁年年,都有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