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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往日今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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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吕淑兰悠悠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躺在了那张曾经和丈夫夜夜相依而眠的床上。床边坐着几位邻居的大嫂，她们看到吕淑兰醒来，都强作欢颜地安慰着她。
吕淑兰不吃不喝也不闹，只静静地躺在床上，木木地看着屋顶。因为在看到自己丈夫和女儿遗体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死了，魂已经随他们去了。
小婴儿倒是很懂事似的，不吵也不闹，吃饱了便安安静静地睡了。好心的邻居大婶们细心地帮忙照顾着吕淑兰和小婴儿。只是，每当她们看到吕淑兰憔悴木然的样子，都忍不住心酸地摇头叹息。这样的打击，对谁来说都是太残酷，太沉重，太难于承受了。
这样过了五，六天，第七天，吕淑兰的眼睛里居然有了点生气。她开始慢慢地吃点东西了，但她却从不去看那婴儿一眼，更加没有去抱一下她。
半个月后，吕淑兰的身体似乎已基本恢复了。可是，她竟然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只带着小婴儿和那架她女儿的旧钢琴，任村里人怎么劝，她都坚持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不！是有太多的留恋了！可吕淑兰明白，她必须离开。因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自己丈夫和女儿的身影，笑颜和回忆。可自己又怎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呢？这里是埋葬了自己全部幸福和将来的地方！走出这个地方，吕淑兰将彻底死去。继续活着的，将是另一个人，一个为了复仇而活着的人！
现在，自己的复仇计划正在慢慢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推进着，或许很快就能进入正轨了。可是，为什么吕淑兰并不觉得自己有开心的感觉？而是，有时莫名地还是觉得一阵阵彻骨的心痛与那多少个彻夜的无眠呢？想到这，吕淑兰忍不住将自己的头轻轻倚在了夏蕾的身旁。
看着当年的小婴儿现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如花娇艳，如月般美好。18年的相依为命，说自己不喜欢她，不爱她，那是骗人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爱她甚于爱自己。可为了复仇，她却要强迫自己去恨她，去冷淡和疏远她。但人心毕竟是肉做的，面对着那天真可爱，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她越是强迫着自己去恨，却发现自己越想去爱她，去保护她。
吕淑兰将自己对丈夫和女儿的爱全部寄托在了夏蕾身上。可，每当她凝视着夏蕾那长得一日比一日更像夏玫的脸时，又总会让她痛不欲生地想起丈夫和女儿的突然离世。这爱与恨交织在一起，将吕淑兰折磨得心力交瘁，生不如死。曾有多少次，她想放弃这噬骨的恨意，拥着夏蕾平平静静地过些开心的日子！可又有多少次，每每想到丈夫和女儿，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对月狠狠地发誓：“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我该怎么办呢？阿明！玫儿！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真的好累！好苦！好痛！”吕淑兰喃喃地轻噎着，任泪水肆意交流。
“外婆！外婆！您怎么啦？”刚刚醒来的夏蕾睁眼时恰好看到了吕淑兰老泪纵横的脸，她吓坏了。赶紧起身，心疼地把吕淑兰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得像哄小孩一样，急急地说：“外婆！别哭！蕾儿没事的，蕾儿很好的。外婆别哭，蕾儿不要惹外婆哭。”
良久，吕淑兰才慢慢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她稍稍武装了一下自己，从夏蕾的怀里把自己的身体抽了出来，有点讪讪地解嘲着说：“有什么好哭的呢？我刚才只不过有只飞虫进了眼睛，弄得我眼睛很难受罢了。我才不是哭呢！”她说话时的脸色不再像平日里那样的阴沉，微微带着点慈祥和温和，轻问：“你怎么样?身体感觉好些了吗？哪里还难受不？”
“外婆！”夏蕾轻声唤着，眼眶莫名有点湿热，“我没事了！可能是我早上走得匆忙，忘了吃早餐了。你看我现在又满血复活了。”她说完，孩子气地将小脸凑到了吕淑兰面前。
吕淑兰望着面前细嫩白皙，吹弹得破，俏丽无比的小脸，那眉眼，那表情，她分明像看到了在自己面前撒娇的女儿夏玫。她一下子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处。因为夏蕾那一笑，一嗔，一举手，一投足，活脱脱的是女儿夏玫的样子。
“玫儿！”她不由痴痴地伸手托住了夏蕾的脸，轻轻地，轻轻地触摸着，脸上是浓到化不开的爱和温柔。
“外婆！”夏蕾轻声呼唤着，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知道外婆又把自己当作自己的母亲---夏玫了。在夏蕾的记忆里，外婆在把自己当作她的女儿夏玫时，都会是特别慈爱，特别温柔。夏蕾真的，真的很羡慕，甚至于有点儿妒忌自己的母亲，即使人都不在了，还能拥有如此深厚，如此浓烈的一份母爱。而自己呢？即使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她却..….泪，无声地急急滑过她光洁如玉的小脸。
滴落的泪珠让吕淑兰整个人惊跳起来，她紧紧把夏蕾搂进怀里，心疼地急忙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安慰道： “玫儿！别哭！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妈妈会保护你的，玫儿！别哭！别哭啊！玫儿乖！”
“外婆！外婆！我是蕾儿！”夏蕾终于忍不住提高了下声调，急急地说：“我是蕾儿！外婆！”她虽然很渴望能得到外婆的抚爱，可她不想当别人的影子，那怕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吕淑兰猛然惊醒过来，“外婆？”她万分沮丧，万分失落地嘟哝了一句，终于将目光从夏蕾的脸上调开，清了下喉咙，问：“今天晚上，你还能去夜巴黎弹琴吗？若不想去，我现在打电话帮你请个假。”
“外婆！”夏蕾愣了一下。第一次，在她的记忆里，外婆居然主动说帮自己请假，不去弹琴。“谢谢您！外婆！不用了，最后一个晚上了，我是一定会去的。”夏蕾轻叹一声，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感觉。
“那好吧！现在你再睡一会儿，然后去洗个澡。我去煮饭啦！”
“外婆！我没事了，我去煮饭吧！”
“没事就去练练琴！”吕淑兰故意板了下脸。
“是！知道了！外婆大人！”夏蕾知道外婆的脾气，她也不再坚持，爽朗地答应一声，转身高高兴兴地去练琴了。好像这也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心甘情愿地去练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