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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13.永恒 ...

  •   (章末有请假)

      沈平澜发现自己举着长刀,以一副警惕可能出现的怪物的姿态,出现在了自己家里。

      不是现在的那个家,而是过去的家,他和他爸妈的家,小时候的家。

      这个家不大,有个铺着木地板的客厅,旁边一个小地方充作餐厅,餐厅旁边的厨房用玻璃推拉门隔开,屋里只开了餐厅的一盏浅黄色吊灯,吊灯的光与从窗外射进来的自然光相汇,整个屋子很亮堂。

      沈平澜缓慢地踱步,慢慢绕过客厅里那三个柔软舒适的沙发。它们曾经能让他整个人陷进去,感觉像躺在棉花糖上看电视。

      厨房里没有人,餐厅里也没什么异状。只不过厨房的冰箱一拉开,满满当当的食材显露出来,鲜红亮绿,每一样似乎都油光水滑过了头,仔细一看,那些色彩模糊地在边界融合,辣椒与青菜的形状交织在一起,无法分辨每样食材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似是而非地躺在并未制冷的有着冰箱轮廓的容器里。而餐厅墙壁上挂着的日历,上面每一个字都如水洇过般模糊,并不存在任何一个能够辨识的数字或文字。就连挂历每一页该有的彩色图片也只是拙劣地绘制了一些奇怪的色块。

      最后沈平澜推开了几间卧室的门。当年装修时沈元明很有远见地将每间房都做成了小套间,都有自己的卫生间,而薇薇安则独具创意性地在每间房都打了两面墙的书柜。事实证明这两个改动都很有实用性。沈平澜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自己房间的书柜已被堆山积海的故事书、绘本、科普书与各种类型的杂志所堆满了。

      推开门,每间房间依然保留了他记忆里,父母进行生命中最后一次科考之前的模样,父母的房间里到处是堆积如山、极度夸张的资料,床边的纸堆堆得比床还要高,但除了这些资料,他们的个人物品都很有条理地摆放在箱子柜子里。他小时候的房间里,也是他无比熟悉的那些书本与杂志,书桌上整整齐齐摞了一沓涂鸦画册与作业本,角落里偷偷贴了一个星球和一个宇航员的卡通贴纸。

      ——只不过汗牛充栋的故纸堆上文字全部模糊不清,只是一些黑色的墨迹,就连那卡通贴纸除了个外轮廓与大致色块,内里线条也黯淡扭曲,活像是还没画完就被拿出来卖了。

      至少,沈平澜可以庆幸这里没有蹦出来他的“父母”。

      “叮咚!叮咚!”这念头刚出现,门铃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个闷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沈平澜!我知道你在家!放我们进来玩,我们约好了的!”

      坏了。

      沈平澜侧头,凝望那被敲得微微震动的屋门。

      他早就预想过可能发生的状况,终究还是到来了。

      【群河之拥】与蒙克市的三重护城河融合,那么它所塑造的场景也有三重,为三重考验。第一重开头的电子屏幕的内容,已经暗示了每一重场景的主题。

      第一重:思念。

      第二重:遗忘。

      第三重:永恒。

      第一重揭示了他当前最思念的人或物,第二重类似于一个警告,或者一个遗忘又重新记起的过程,那么在最终一重,这一思念将化为“永恒”,换而言之,意味着最开始最思念的那些人物,即将……出现……

      沈平澜有意没去开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听着那门铃,直到某一瞬间,门铃止息,两个人直接出现在了房屋内部。

      “哇,沈平澜,你怎么不给我们开门,太坏了!”站在左边的是个小女孩,她左右看看,一屁股坐到了那柔软的沙发里,对站在走廊上的沈平澜发出严厉谴责。

      站在右边的是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双手背在身后,拿着一大盒东西,脸上的笑容把双眼挤得弯弯的,一丝琥珀色在其中凝聚。他突然把双手拿出来,手中是一大盒飞行棋,他说:“不是说好了趁你爸妈不在一起在你家玩的吗?你忘啦?”

      两个人对于走廊上那高大的男人分毫不觉奇怪,仿佛他们说话的对象也是如他们这般的孩子。

      沈平澜垂眸,两个人脸上一个懒洋洋一个狡黠的笑容仍如记忆中那般清晰,和在这间“家”里看到的其他似是而非的东西都不相同。

      孩童时期的芙洛拉与赛文斯,后者现在更常被人叫“暗洞”这个名字。

      他只是说:“你们不是芙洛拉·罗塞蒂和赛文斯·罗塞蒂,真正的他们已经长大了,和我一样大,你们只是假象。”

      没有一丝迎合,他直接道出真相。话说出口的瞬间一丝疑问也从口溜入脑海:为什么,这个地方似乎没有试图混淆他的认知,“面前两个是假货”的认知如此清晰明确,就像个薄薄的泡泡,屹立在那里,忍不住让人想戳破。因此他立即意识到,“戳破”或许也是第三重河流早就设计好的内容。

      “假象?”对面的男孩闻言笑得有点诧异,“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杂志故事吗?想和我们玩某种……陌生人游戏?”

      女孩从沙发里一下子弹起来,很兴奋地道:“我之前听爸爸妈妈说了,外面有一种我们这儿很少见的生物,它们会模仿它们猎物的形象,要么就是,呃,变成猎物希望它们变成的样子,把猎物骗过去吃掉!我们今天要扮演这个吗?”

      沈平澜:“……”这个地方似乎能自动将他的任何行为合理化。

      只不过这个合理方法……这个假“芙洛拉”说的应当是某种异类或者邪祟?她的父母当时怎么会知道这种冷门的知识,他小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那对夫妻这么早就出现问题了吗?可他的潜意识似乎记下了。

      或许后来邻居夫妻因为涉险邪教被抓一事早有预兆,这也是为什么芙洛拉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是不是早点察觉到,就不会有后面那么不好的结果了呢?

      是不是只要阻止父母去参加那次卡迪摩拉山的科考,他们就能活下来呢?

      这些梗在心头的尖刺最终没有戳破喉咙,只是在经年累月中成了血肉的一部分,永远横在那里。

      沈平澜朝这两个假小孩走了几步,边走心里边思索该如何破局,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视野正逐渐向下落。他在变矮。

      他正在走向与两个假小孩相同的年龄段,这样一来,他们三个人才是“完美合拍”的。

      走到客厅里时,他注意到客厅的电视柜上出现了一张此前没有的照片。木头相框里,小时候的他自己与父母抱在一起笑得灿烂,而这一次毫无疑问、非常清晰,年幼时的芙洛拉与赛文斯也站在他身后。

      是之前在第一重见到过的照片。

      假芙洛拉与赛文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时他们已经和他一样高了,很轻易可以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

      “我喜欢这张照片。”假芙洛拉说了一句,又扭头一脸跃跃欲试盯着沈平澜,“我们来玩刚才所的那个……”

      话没说完,刀光已经映在她与假赛文斯的脸上。

      既然用语言戳破没用,那试试用纯粹的武力呢?

      寒刃照得两个人面色森白如雪,他们双眼均微微睁大了,似是惊讶,可脸上流露出的只是孩子面对一件新奇事物时的好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是说了我们要永远做最好的朋友吗?”

      疑惑的话语落下,伴随一阵类似雪崩般的啸声,两个假人连带周围的场景均如雪片飞扬而起!

      “轰!”刹那间一切撕成齑粉,又纷纷扬扬落在沈平澜肩头、脚边。

      宁静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片刻,“叮咚”的门铃声又从前方传来。

      木地板再度从脚下延伸出去,那张全家福合照出现在电视柜上,厨房的吊灯打开,两个小孩微笑着出现在客厅里。

      “沈平澜,按门铃你为什么不开门!”其中一个人气呼呼地质问,“我们不是说好趁你爸妈不在在你家玩的吗?”

      “……”沈平澜盯着两张熟悉的脸,慢吞吞地说道,“来玩吧。”

      “芙洛拉”与“赛文斯”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异样的语气,立即哗啦啦把飞行棋在客厅茶几上摊开。“赛文斯”开始认真地铺平那种花花绿绿的地图,“芙洛拉”则一个小跳跳进沙发里。

      而后,“芙洛拉”开始说话,也是在时候,沈平澜意识到情况不止是无法用语言或武力破除的幻象,还有别的更严重的事。

      “你们家的沙——发——真——舒——服——”女孩张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每个字词之间的音被拖得越来越长,她嘴唇开合的速度随之放慢。

      “比——我——们——家——的——舒——服——多——了——”

      像是开了零点五倍速的视频。

      “好——了——”一旁的男孩以缓慢的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张口说道,那些欢快的期待的情绪还在,可它们也被拖长了,满满地填充在字与字的空隙里。

      奇怪,在意识到两个人说话不对后,沈平澜的思维想要进入下一个念头,可他的思维机器卡壳了,想要转动,却像是心头里那根刺一般卡在半途,无论如何使劲,脑海里仍是一片空茫,仍只能停留在原地。

      “快坐下啊。”直到赛文斯说了第二句话。

      “咔。”脑海里似是有机器往下转了一级的脆响。第二个念头出现:好像不是单纯的声音拉长,而是时间的每一份都被拉长成了原本的数倍。

      不知为何他恍惚了一下,第三个念头出现:假赛文斯的声音又变正常了。

      “哎呀,快坐下啊,干嘛愣着?”这时芙洛拉开口催促他。

      声音也很正常,和她小时候平常一样语速较快,显得心急。

      沈平澜注视她,看到曾经他只是个实习期的猎人而芙洛拉也只是个受训中的收尾人时,一次任务中芙洛拉即将被亟待她“清理”的污染物淹没时她的脸,她说的话。

      “我可能要死了,别告诉赛文斯,让他好好读大学,再见。”

      最终她爬了出来,不是因为任何人的伸手援助,没有人被允许援助彼此,她是自己爬出来的。

      他仍然觉得哪里有很大的问题,什么事情很不对劲。

      尽管他自认他的语速、他的思想都在以正常的速度运作,可脑中仿佛有一根隐藏的线,很长很长的线,隐藏在他的一个动作与一个动作、一个念头与一个念头之间,以漫长的尺度向前蜿蜒绷直,勉勉强强将他那些思想连贯起来,可随时可能断掉。

      最终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芙洛拉立即开始投骰子。

      “骨碌碌!”

      骰子从小小的手掌中飞出,撞击茶几。

      沈平澜抬头,正对自己的墙壁上有一个挂钟。

      挂钟上原本模糊的数字不知何时变得清晰不少,能分辨出一二三四。细长的时针、分针与秒针静静匍匐,犹如两条懒惰的蠕虫。

      “咚!”骰子再一次在桌面上翻滚敲击。

      沈平澜一直盯着,秒针几乎没有动弹。

      “骨碌碌。”骰子滚动一阵后静止下来,“芙洛拉”欢呼起来:“五!”

      秒针依然静静地屹立原地。

      沈平澜低下头,在心中默数了两三秒,又抬头望去。

      秒针动了,然而是无比、无比微小的一小点,若非他视力惊人,根本发觉不出秒针的变化。

      他清楚为什么之前两个假小孩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拖长了。

      每一秒的时间,都被几乎无限地,拉长了。

      「永恒」

      这个词突兀地自行出现在思维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7章 13.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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