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16.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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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白色迷雾渐渐全散了，沈平澜脚下有短短的草茬沙沙晃动，他沿着那条道路，走入了一片旷野。
狂风猛烈地侵袭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坦的大地，风衣衣摆向身后一卷，猎猎作响声极大。
淡淡的紫色花丛之间有一些明显的足迹，男人循着足迹往前一抬头，一下子与立在地平线尽头的锈红身影对视上了。
他本以为自己面对群河之拥展现出来的这一切，已能足够淡定，但见到那抹熟悉的红，心灵的某一处还是激荡起来。
柳易，他终于……
——眼前一花，远方那身影几乎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
取代打招呼的是铁色的马蹄，自他头顶狠狠落下！
尽管感到错愕，沈平澜仍是反应极快，手掌一滑，长刀出鞘一半，刀柄的坚硬部分向上一顶，叮当一声，马蹄声旋即压下来，在刀柄上滋滋摩擦出大片火花！
刀刃向鞘中回收，卸掉了部分力道，同时他腰腹一旋，主动将那马蹄往一旁带去。只不过他自己也深知这一技巧对柳易恐怕没什么效果，果不其然，发现一击不成，无形的【空门】打开，柳易直接无视了他的卸力，重新调整方位。
“哒。”
四蹄碾上紫色花丛，柳易落到沈平澜正前方。
这一刹那，猎人与一头异类对视。
风从沈平澜面朝的方向激烈地刮过来，将柳易那些纤长的发丝尽数往身前吹去，仿佛红色的飘羽，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唯有一双绿色眼眸自发丝之后投来直勾勾的注视。
沈平澜没有从柳易脸上看到一丝熟悉的表情，那双眼睛很少如此刻这般像是纯粹的野兽过，他心中立即腾起庞大的不安。
“柳易，你……”
他试探着说道，可话还没说完，柳易如同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话语般猛地抬起前蹄，再度袭来！
骏马矫健的身躯如虹桥跨越天际，两条右手臂前一后有序张开，“暴君”出现在掌中，黑洞洞的三个枪\口对准沈平澜毫不犹豫叩动扳机！
沈平澜没有遵从本能闪躲暴君的子弹，哪怕他知悉暴君的罪孽子弹可不像寻常的炮火那般好接。事实证明这一选择是对的，暴君开火同时，柳易左手中出现一条数米长的惨白齿鞭，悄然绕到了沈平澜附近，只要他躲闪，这鞭子便会如蟒蛇般将自己收紧。
看来别的不说，柳易的战斗技巧、知识与本能一个都没丢，生存力很有保障，不用担心来个坏家伙把这匹小马拐走了。
男人苦中作乐想了一下，长刀这次彻底出鞘！一道森白刀刃横向推往斜上方，对准“暴君”射出的罪孽子弹，同时脚下一层蓝火升腾起来，那惨白的齿鞭被灼了下，一时间没能靠近。
“轰！”
狂暴的罪孽子弹与锋锐的刀芒此时方才真正对撞，霎时在接触平面上迸发开一圈圈碎片般的光影结构，那是被损毁的空间。
罪孽所带起的摇曳的猩红渐渐散开，而刀芒更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平澜有意控制了力道，他只是想挡下柳易的攻击，并不想真正伤害到对方。
“……”
柳易见自己连番进攻都没有建树，瞳孔稍微缩放了一下，大概是有点惊讶。他默不作声地落下来，这次绕到了沈平澜身后，正准备发起第三次进攻，眼前这个雄性人类又一次未卜先知地抬起手，一把扣住了自己的爪子。
沈平澜挠了挠掌中两只扣在一起的手腕，是一种光滑的坚硬的质感，比金属更有温度，宛如玉石。
见柳易第三只爪子也要挠过来，他使力一拽，反倒是把柳易拉近了一点。很明显这一举动把对面搞迷茫了，他看到柳易的脸随着自己一拽放大些许，那双眼睛也稍稍睁大，瞳孔先是缩小一下，而后又放大，似乎在很仔细地打量面前的男人。
“告诉我……”沈平澜放轻了语气，盯着这只怪物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
柳易稍微歪了下脑袋，蹄子犹豫地抬了一下又落下去，仍然默不作声。
风仍呼呼地吹着，这一次把男人的衣摆吹开，扑打在怪物的身前。
抽动了几下鼻子，似是在嗅闻男人身上的气味，柳易突然开口了：“——”
沈平澜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这小怪物简直像把人类语言遗忘了。他或者说它的音节充满了一种歌唱般的节奏，却在男人认为不该停下的地方停下，不该转折的地方转折，双重的气流声夹杂其中，共同组合成笛音般的旋律，可这旋律却回荡在充斥毁灭般的颤音的深渊里，直接叩击脑海，而非耳朵。
奇异的是，他“听懂”了：
“为什么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
“在这里奔跑的感觉很好。”
“但是。”
“我的家人在哪里？”
见沈平澜没有反应，他又盯着男人的眼睛，重复了最后一句话：
“我的家人在哪里？”
“……”
这下换成沈平澜沉默。他大概确认柳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群河之拥】这个怪异在柳易身上不知为何玩了一个和别人不同的把戏，在这片自由……却过于空旷的平原上，它让柳易品味“孤独”。或许这也是一种遗忘，孤独的遗忘。
上次海岸战争被自在珊瑚的污染影响时，他就发现柳易最……或许可以称为“恐惧”——毕竟他只是一介人类，想不到更好的情绪上的词汇——的东西，就是失去家人，孤单一人。
或许这与柳易的【执】有关。无论是邪祟的【元命】，还是异类的【执】，都是它们赖以为生的东西，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基于这一核心所构建的。
也可以说，这就是柳易的“性格” 吧。
群河之拥让猎人们遗忘，让他们体会留恋的折磨，对待柳易却采用了不同的策略。目前看来，这个恐惧场景令柳易陷入了某种异常状态。
不过比上次差点变成扭曲体要好些，现在的柳易攻击性不太强，刚才袭击沈平澜，可能只是本能地对于“陌生人类”的警惕。
陌生人类……沈平澜仔细咀嚼这个词，明明这个场景是留给柳易的，他却也从唇齿间品味到一丝苦涩。
如此孤独，如此迷茫，又怎么会，把他全忘了呢？
掌心传来挣动感，面前的怪物似乎感觉人类的沉默过于异常，摆动起尾巴发出飕飕声，并微微仰起头，往后退去。
为避免神志不清的怪物再度展开进攻，此外沈平澜也确信柳易在施展全力的情况下，哪怕眼下他熟悉柳易的进攻方式柳易却忘了他的，柳易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主动松开了手。
柳易一下子通过空门退出好几米，马蹄微微刨地，睁大眼睛继续认真观察他。
沈平澜以几乎平和的目光回视，那头锈红的发丝在他的视野里活跃地流淌。蓦地他开口轻声问道：“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240章 16.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