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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色彩 ...
五年前,盛夏,陈觉的外婆杨氏因病去世,尸体从医院送回老屋,杨氏的子女得知消息,从各地回家奔丧。
杨氏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杨氏去世那天,三个女儿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两个儿子因为工作,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到桃花村。
丧事不可耽误,家里没个主事的,她的两个姨娘说,陈觉与杨氏最亲,也是目前家里唯一的男丁,应该承担起指挥的重任。
于是匆匆定制棺材,在老屋布置灵堂,找人来算好下葬的方位,等第三天清晨就出殡,陈觉默默做完这一切,就守在老屋。
八月的盛夏很热,老屋年久失修,灵堂临时拉了几盏灯,白天有人来,匆匆说几句话,主家的人敬口茶水,道句谢,流程就算走完了。
姨娘说,“妈去得突然,这么大事,她两个儿子这会儿倒是忙了,要办丧宴,得合计摆多少席,每个人出多少,得招呼客人,办完后的收尾工作也得安排,这要是都得等他们回来再做打算,怕是晚了,后天妈就出殡了,想要搞很复杂是不可能的,只能一切从简,陈觉,你作为外孙,这件事你也得提前合计啊。”
第一天晚上,陈觉看着摆放在老屋正中央的棺材,只哑声说,“知道了。”
陈觉白天准备丧宴,晚上守灵堂,那些从外地回来的亲戚就轮流来守,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就偷偷溜出门口去抽烟,陈觉也不知道他们大部分谁是谁,他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
第二天晚上,杨氏的两个儿子终于到家,乍一看,他们两兄弟长得并不像,大儿子是个中年男人,面目凝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偏黄的小麦色让他更显苍老,头顶中央的头发已经掉光,成了地中海发型,二儿子稍年轻些,西装革履,举止间颇有文人气质。
他们听说陈觉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中年男人说,“老妈子在村中那栋房子,到时候就卖了吧,爸妈都去了,我和二弟都在外面发展,以后就是回来扫墓,也待不长久,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现在好多老人想在村里养老,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西装男说,“我同意,不过这老屋得留着,咱们祖宗都供奉在这里,是根基所在。还有,陈觉,等这事办完,你合计合计这丧事花了多少钱,我们五兄妹把钱转给你。”
陈觉的大姨娘闻言,拍桌而起,“哥,现在咱妈死了,你们回来得晚就算了,一回来就又是卖房子,又是张口闭口就是钱,妈要是知道,她能去得安心吗?”
“你乱说什么,妈去得突然,没说房子要怎么处理,把它卖掉是最公平的,以免日后要拆迁还是翻新,或者谁捏着这件事不放,说谁占了谁的便宜,到时候我可没空回来处理这些琐碎的事。”中年男人说。
“你们可真没良心,出去闯荡几年就忘本了,你别忘了,爸去得早,是妈把我们拉扯大的,以前妈有好的总是想着你们兄弟俩,现在你们有出息,出去赚大钱了,妈的房子你们说卖就卖,你们真是被钱迷了眼了。”
两人被怼得无话可说,皆背着手心虚地移开目光,小姨娘在一边哭泣,明明没有风,灵堂却显得冷嗖嗖的。
陈觉烧完手里的元宝纸,他站起来,冰冷的目光一一扫在众人身上,“你们不用争,外婆在很早之前就立了遗嘱,遗嘱在我这里,我没让人打开看过,房子归谁,你们看了便知。”
陈觉的大舅舅带着些许埋怨道,“那你不早说,遗嘱在哪,趁着人都在,这个事先解决,我只请了三天假,等忙完我就得走了。”
陈觉像是料到他们会闹这一出,所以已经提前将遗嘱带在身上了,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封口处是用简单的胶水粘起来的,说是遗嘱,却不是经过公证的,不如说那只是杨氏的遗言。
陈觉才把信封拿出来,中年男人眼疾手快,一手夺过去打开,信封是张信纸和一张银行卡,中年男人粗略看了几眼,愤愤不平道,“妈可真偏心,房子不留给自家儿子,倒是全都留给外人了。”
西装男和两个姨娘一一看过,皆有些惊讶,遗嘱上点名道姓说,房子不准卖,要留给陈觉和江永嘉,至于银行卡上的两万块钱,就留给两个儿子。
西装男和两个姨娘没有意见,中年男人看向陈觉的眼神却变了,他自嘲一笑,又阴阳怪气道,“信是从你手里拿出来的,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承认,你自小跟老妈子亲,她疼你也是真的,可是这么多年,你爸把你丢在老妈子这里,老妈子供你吃供你穿,最后也没见得了什么好处,你们真是一家好算计啊。”
陈觉懒得搭理他,他往外走,平静说道,“外婆明天出殡,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我先走了。”
“哼,最亲的人死了,也没见你掉一滴泪,我看你是早就盼着……”
“哥,你够了,在妈面前积点口德吧。”小姨娘握紧拳头,声调一字高过一字,像是极力隐忍着愤怒,中年男人的话没说完,被她的气势吓到,只好冷眼扫视过去,不再吱声。
小姨娘看着陈觉落寞的背影,不觉潸然泪下,在陈觉小的时候,她跟陈觉很亲近的,只是她妈妈死后,陈觉就像变了个人,无论别人怎么对他,他都将自己封锁起来。
后来江永嘉在华水市念书,陈觉也几经波折后安定下来,刚好都住进桃花村的房子里,他们才又有了点交集。
她知道陈觉心里的痛,就像那时他妈去世那样,别人责怪他,说就是因为他,他妈才遭遇车祸去世的,他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别人都以为他冷血无情,可是亲人的离开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①,后来他果然被永远困在这场潮湿里了。
现在也一样,外婆的离去,又会让他陷入怎样的绝望中,她不知道,只有陈觉知道。
-
出殡后的丧宴一切从简,主家人加上前来吊唁的吃过饭后就陆陆续续散去了。
下葬后的第三天,一切收拾妥当,该平账平账,该分钱分钱,陈觉的两个舅舅看了杨氏的遗嘱,虽心有不满,但还是给彼此留了脸面,没有去违背杨氏的意愿,每个人又回到各自的轨迹中去。
陈觉在老屋待了很久,他蜷缩在角落,看这里从满堂哀鸣变成只剩他孤零零一人,看着他短暂地生活过的地方,他这才明白,在这世间,人与人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人死如灯灭,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会随着人的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
他没有回头,慢慢往村中的方向去,这老屋在村尾,他外婆小时候过的也是穷苦日子,后来有些钱了,才在村中建了自己的房子,也就是陈觉现在的住处,这老屋,陈觉初来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跟随外婆搬新家,就很少来,也就成了逢年过节祭拜祖先之地。
这时候桃花村尾的景区已经建得像模像样,这里的一大片房子都拆迁了,而他们的老屋在最偏的角落,尚未被划入开发范围,所以才暂时得以保留。
陈觉离开时,锁上老屋的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再也没有打开那扇门。
那天,他坐上离开桃花村的车子,从起点到终点,又辗转几站,来到了宜江市。
他想去见一个人,想去质问他,为什么外婆死了他没有来,可是站在那个曾经的家面前,看见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面孔,他握紧双拳,努力隐忍着,突然停住了脚步。
算了,他想,从此以后,他们再无关系。
路上骤然下起大雨,陈觉漫无目的地走,雨水冲刷而下,湿透他的头发和衣服,从头到脚是刺骨的冰冷,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他恨自己,为什么外婆死了,他竟然为她没有掉一滴泪。
车子从马路上快速驶过,溅起一片水花,陈觉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沉,他踉踉跄跄,不停地走,不知不觉,他走进了宜江大学的校门。
宜江大学是宜江市一所比较出名的大学,正逢暑假,留宿在校内的是些准备实习,或考公,或想要继续考研深造的学生,偶尔看见他们压低伞,捧着书本,脚步匆匆,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陈觉走到一片宽敞的校道上,他感觉自己步子不稳,终于支撑不住,他张开双臂向后倒去,任凭积水将他淹没。
如果能够这样永远睡去就好了。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车子的鸣笛声,雨水砸落的“滴答”声,狂风吹动树梢的“簌簌”声,耳边的杂音渐渐远去、消失,他缓缓闭上眼睛。
雨停了。
不对。
“喂,需要帮你打120吗?”一个清脆的女音从上方传来,陈觉睁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橙色的伞,视线稍移,握住伞柄的是个带着担忧和好奇俯视他的苏明月。
见他不说话,苏明月慢慢蹲下来,伞往他的方向倾斜过去,她提高了点音量,又问,“你没事吧?”
苏明月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拨打求救电话,是因为这种情况她也见过不少,现在留宿学校的人,有时候因为压力大,就会趁着无人之际,以各种疯狂的方式放松自己,包括但不限于冒雨打球、高声吼叫,或像他这样肆无忌惮地装死。
“没事,”陈觉翻个身,侧躺着不去看她,他冷漠开口道,“你走吧。”
“你这样躺在这里,怪吓人的,我跟你说,要是被警卫看见,你铁定得挨骂。”
夹杂着雨水的“唰唰”声,听见她的话,陈觉只觉得耳朵在嗡嗡响,他不想吓到别人、引起误会麻烦别人,便默默爬起来,苏明月顺着他的动作撑高了伞,见他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陈觉主动后退,没有灵魂般顺着她的话道,“谢谢,我马上走。”
他机械地迈着笨重的步子继续往前,雨水顺着他的发尖凝成小水柱,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
苏明月顿了下,追了两步,说道,“先去前面的店铺躲躲雨吧,你这样淋雨容易着凉,家里人知道会担心的。”
陈觉浑身一怔,顿在原地片刻,才波澜不惊道,“我没有家人了。”
苏明月看他穿着一身黑,又见他这副万念俱灭的模样,已经猜到其中的缘由,她抿抿唇,依旧撑着陈觉往前去,陈觉不想让她跟着,于是顺势走到了距离校道最近的校内便利店前。
雨水落到地上,溅起的水渍打在他的裤脚上,他不语,在原地站了会儿,似乎察觉不到身旁人的动静,扭头看去,苏明月已经不在原处。
陈觉自嘲地叹气,雨仍在下,陈觉见便利店前靠进玻璃窗的地方有个长条椅,他便坐着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能是等雨停,可能等其他什么东西。
又过了会儿,身侧的位置一沉,长条椅发出“吱呀”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小小的创可贴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的手。”
陈觉下意识看去,才发现自己右手的手肘有一处擦伤,应该是刚才倒地时不小心弄到的,此时上面还能看见泛红的伤口和隐隐冒出的血渍。
陈觉不理会她,她终于没耐心了,自己撕开创可贴,强制摁住他的手,再慢慢把创可贴贴上去,贴好了,她发现,刚才眼前这人并没有挣扎反抗。
苏明月双手撑在长条椅上,朝远处望去,暴雨形成朦胧的水雾,偶尔有学生撑伞缓慢走过,其余的叫人看不真切,苏明月叹息说,“宜江市好久没下这么大雨了,不过这雨总会停的,你觉得呢?”
陈觉缓缓偏头看了她一眼,只暗暗点点头,这几天事情太多,他已连续几天没睡,这会儿他浑身疲软,感觉没有任何力气跟别人搭话。
苏明月见他又不说话,只好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她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何况她不知道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不如就不再说话。
不多时,雨小了些,苏明月站起身来,她拍拍衣服上被溅到的水渍,拿起紧挨在脚边的雨伞,她撑开伞,好奇道,“你应该不是校内的人吧?”
陈觉没说话,苏明月便面对着陈觉挥了挥手,“我走了,有缘再见。”
她踩着水渍走远,遇见积水深点的地方,她只好踮着脚尖,被弄得狼狈地左右摇晃,陈觉看去,那抹背影就这样闯进他的眸子里,她是那样活泼而明艳,就像雨幕里唯一的色彩。
等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陈觉发现自己手边的长条椅上多了把折叠伞,藏青色的,新的,上面的牌子还没拆掉,伞下还压着张橙色的便利贴。
他看见上面写了一行短短的字:迈过眼前这关,然后,睡个好觉吧。
①“亲人的离开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来源于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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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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