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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后日谈】海浪啊海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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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绿色的大浪打过来,陈默脑子里回忆起了自己的前半生。虽然严格来讲,他才二十多,还远不及现在平均去世年龄的一半。
在走马灯中,他记起了他最幸福的时光——是他的童年,丧父又丧母之前的真正的童年。
陈默发现,如果单从记忆里一家三口去湿地公园野餐、父母和自己轮流互相拿签子戳鱼蛋波波肠给对方投喂的和和美美的画面来看,自己毫无疑问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据说被爱浇灌的孩子会更擅长表达爱,陈默觉得确实如此,所以,他会无数次对梁景仁表达爱,哪怕梁景仁已经听到烦腻。
并且,他可以包容、接受、理解梁景仁很少回应他说爱,因为梁景仁肯定不是从充满爱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看他有个死贱种哥哥就知道了。
陈默无比自洽地把全部的不公与责任都推到梁景仁的亲哥身上,而他和梁景仁毫无疑问是新·和和美美相亲相爱一家人。
“咳!噗——咳咳咳!咳哈!”
他亲爱的仁哥臂膀结实有力的臂膀将他从一阵阵的海浪中打捞起来。
被梁景仁背到背上、咳出咸海水后,陈默喘了几口气,接着,他牢牢抓住梁景仁这几天晒黑的肩膀开始笑,笑出眼泪来。
梁景仁在半年前差点错手欠他的一条命就在刚刚的几秒钟内偿还完了。
现在的梁景仁再不欠他什么了。
“仁哥,谢谢你救了我……”陈默愈发抱紧了梁景仁,一只手轻轻地抓挠着对方海浪下的胸口。
梁景仁没有怒斥他,哪怕是用了带责怪的语气,也只是在说:“脚抽筋你早点说啊!逞什么强!”
他单手扶扣着陈默的后背,以保证陈默不会因手滑放开他而被浮力与浪冲走,他另一只手则在往沙滩方向前进的同时往侧边拨水。
回到景色优美的海岸线,陈默依旧像条晒白的咸鱼一样挂在梁景仁的背上。
“陈默弟弟没事吧?感觉脸色好白啊……”一把女声出现。
在她喊出“陈默弟弟”这一称呼时,原先正在梁景仁背上安逸地闭目养神的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梁景仁把他放下来了。
陈默双脚已经站在暖烘烘的沙滩上了,但依然要将下巴搁在梁景仁肩上,然后用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单边麻花辫与桃色毛巾一同披在胸前的女人——
沈青的老婆,梁景仁的初恋,钟秀丽。
陈默揽着梁景仁从他身上借力,踮着一边脚尖扭动脚踝,梁景仁不好一下挣开他。
同时,他甜甜地对走上前来关心自己的女人笑道:“我没事钟老师,就是刚刚不小心在海里呛了两口水,现在已经好多了~”
海岛行本身是梁景仁先提出的,过年前他就念叨着说想趁休假去趟热带旅行。然后那女人不知怎的从沈青那里听说了,瞬间来劲了,说她单位的老师暑假去打卡了一个优质海岛,自己一直想去,于是撺掇着沈青找梁景仁组织了这次四人同游。
作为体贴下属的上司,梁景仁非常大方,他化身霸总大手一挥,直接把四个人的机酒都升级到了最高档,还把钟老师原先安排得紧锣密鼓的行程摊开了、铺展了,将其担心时间不够、预算有限的项目统统预约了一遍。
就这样,四个人分住两栋海景别墅,每天早上从价值十万的大床上醒来,推开落地窗外面就是海天连成一片的无边碧蓝与自由翱翔啼叫的海鸟。
陈默享受着私人管家随叫随到、毕恭毕敬的贴心服务,品尝了几天最为新鲜的海鲜水果自助,每天体验着不同的水上、水下娱乐,晚上还能在布满星辰的天窗下与心上人在偌大的浴池里鸳鸯戏水,人生有此番精彩回忆,简直不能更满足惬意。
这天白天他虽然在海里抽了筋、差点被海浪卷走带到另一个世界,但到了晚上,一口顶他一个月全勤奖的红酒下肚,胃里瞬间暖烘烘的,什么疲惫、疼痛与不能见光的不堪念头统统都消失了。
四人齐坐的烛光餐桌上,陈默单手支着头侧身坐着,盯着眼前笑意盎然与对面侃侃而谈的身边人,边摇晃着红酒杯,边飘飘然地想:
天啊~我的男人也太帅太豪了~
原来这就是被包养的感觉啊~~~真爽!
要不干脆过年回去就辞职吧,反正有梁董养着,不怕没饭吃,还能吃好喝好~
不过,这样算不算啃老呢?
都说“笑贫不笑娼”,但啃老好像又不那么好听了……
晚餐餐桌上,他们四人都就着据说克价能与黄金相提并论的鱼子酱当下酒菜喝了些酒。
陈默和沈青吃得不多,但喝得最多。
沈青醉酒后画风变成个八卦婆妈的公园守树头的老太婆,一个劲吐槽八卦陈默现在的单位环境、工作待遇及人际交往情况,仿佛是准备自己跳槽。
唠叨完陈默,他转头又开始吐槽自己的上司——就坐在他对面的梁景仁。
“你知不知道他为啥就周三去健身房?”
陈默连连摇头。
沈青醉意上头了,打了个嗝仰头哈哈大笑了一会儿,魂儿才重新回到餐桌上,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手指晃动着几乎快要戳到梁景仁鼻子上。
“他懒啊!懒死了!”沈青不顾上司颜面直白道,“人家健身房迟老板特意给他送了金卡,他想着,得用啊,然后呢,没坚持下去!”
“周一说不想去,周二说不想去,周三呢,想着好歹去一下吧,去了,周四呢,嫌累,又不想去,一到周五,下班咯,跑没影!”
“嘿嘿~后来我故意传出去说‘周三下班有事得去健身房才能见着梁董’!于是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就都知道周三要去健身房蹲人了哈哈!”
“没想到他后来还真老老实实每周三都去健身房打卡了哈哈!”
“哼哼~”这两声是梁景仁发出的,似笑非笑。
陈默也觉得好笑,但他没沈青醉得那么厉害、放肆。
但他的行为举动却丝毫不收敛——他当着听了沈青的话后盯着这边咯咯笑的沈青老婆的面,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虾仁就投喂到梁景仁嘴边。
梁景仁吃了,但没就着他的动作吃,梁景仁直接拿了他的叉子才吃的。
到后面,摘了眼镜的沈青眯着眼又讲起他当初与梁景仁相识的事,一些就连梁景仁自己都忘了、甚至不甚清楚的事——
原来早在梁景仁嫁给陈大祥、进入大祥集团之前,他俩就见过面了。
沈青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小餐馆,当时已经过了午饭饭点最忙碌的时间段,他那会儿刚被上一家公司解雇了,正烦躁着在小餐馆里开着笔记本电脑投简历查邮箱回信。
一个视力极好的外卖小哥、梁景仁,突然凑过来看他电脑屏幕,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是这个大学毕业的啊,真厉害,我哥之前也想上这所大学。”
听到这里,梁景仁睫毛微微下垂,默默拿起酒杯抿了口酒。
“哎呀我TM当时气的呀!感觉他在讽刺我你们知道吗?!读再好的学校结果出来工作不到一年还不是被人炒鱿鱼!”沈青又气又笑地骂骂咧咧。
钟老师推了他一把,让他别抱怨了,赶紧说后面怎么了,沈青便接着说:“后面没怎么了啊!”
“不就是我又重新投简历找到了新工作呗!”
“然后有一天,突然间,我那部门空降了个有大后台的年轻小领导!”
说着,沈青冲梁景仁的方向挑了挑眉。梁景仁没搭理他,侧过脑袋仰头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后来有一次组织小团建,我们一群人加上他,一块去喝酒唱k,不知道哪个小萌新想报团取暖了,无端端问起周围人的学历学校,然后我肯定得合群啊,就说了一嘴。”
“到快散场的时候,我去了躺厕所,好巧不巧搁厕所里偶遇梁董了……”沈青笑着摇了摇头,“梁董站我旁边一边洗手一边说,他哥以前差点就考上我这学校,跟我当校友了。”
“当时一下给我整醒酒了。”
“把那送外卖的给想起来了!”
“你说这命运怎么就能这么巧合呢!?”
晚上八点多还不到九点,在玻璃长廊外星星月亮的映照下,钟老师搀扶着沈青,梁景仁搀扶着陈默两两回了各自的屋子。
梁景仁把整张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清的陈默扔进浴室,直接开花洒浇他的头,跟浇花似的。
虽然陈默的眼睛被刘海和水糊住了,但依然阻挡不了他抱过来熟练地扒他的衣服。
然后,他也熟练地抬起手臂,任由逐渐湿透的衣物从自己身上脱离。
花洒的水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不带咸的水流进嘴里,丝毫未能冲淡二人已经汲取的酒精浓度。
他和陈默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接吻。
陈默真的很爱他。
但在这次旅行中,他很少说爱他。
他说:“仁哥,你不要爱她,你别爱那个女的……”
“她有老公……你不能勾引有夫之妇……”
梁景仁觉得很好笑。
“你得对得起沈青,他为你工作那么多年……你不能给他戴绿帽……”
向来没什么道德的陈默道德绑架他,他居然还觉得很好笑。
明明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告诉过陈默他和钟老师的相识过往,并且两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断联了,此后都没有关系了。
他的初恋早在十几年前就终结了。
沈青并不清楚他们的过往交集有多深,何况他的初恋还只是他单方面的暗恋,所以,梁景仁叮嘱陈默不要在沈青那里乱讲话。
陈默乖乖答应了。
把内什么完之后浑身软的陈默擦干抱到床上后,梁景仁叉着腰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盯着一沾床便满面洋溢春光与笑容、沉沉进入梦乡的家伙看了好一会儿,一时无语。
梁景仁心想,自己好像是为了想稍微克制一下、节制一点,才专门邀请沈青夫妇跟他们同行的,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每天都在放纵……
不过好歹有沈青夫妇在,白天在外面陈默还知道收敛一点,不然,梁景仁真不好说会不会一不留神野战一触即发。
原本梁景仁还想抽根烟再上床,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他想了想,伸向床头柜的手一转方向,摸了摸陈默半干的脑袋便翻身掀起被子上床了。
他也有点困了,哪怕察觉出两人头发都没干,但也懒得再叫醒陈默吹头了。
——脑子进水就进水吧,也不差这一点水。
当地晚上十一点,梁景仁醒了。
他觉得他就是差那么一口烟,不然怎么也不得劲。
梁景仁穿好短裤背心,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他静静地摸上烟盒和打火机,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的落地玻璃门走到阳台去。
打火机“咔嚓”了好几声,一冒火光就灭,死活没点着烟。
他皱着眉往迎面刮来阵阵湿气的风的方向看去。
……
沙滩上的女人回头的刹那,他的拇指不再按扣打火机,原先叼在嘴里的烟也被他用手取下了。
草,还好穿了衣服才出来。
没过多久,梁景仁关紧阳台的玻璃门回到床边,拿上下飞机后瞎买的短袖花衬衫当外套,再抓上手机,便穿着塑胶拖鞋急急忙忙出门了。
在走出别墅,走到沙滩的这一路上,梁景仁回忆起自己和钟秀丽、他的初恋初见的情景。
他跟陈默讲的时候笑了好多次,真的很好笑——
当时他正读高中,高二,有天下午,他照常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课前跑到学校一处没有监控的围墙准备翻墙“越狱”,然后,就在他单腿骑上墙头时,校墙外的另一边,一个碰巧路过的、背斜挎包的女人抬头看了上来。
一个翘课逃学的高二学生、一个翘班早退的小学实习老师,就这么巧合地在校墙外相遇了。
那时自个翘了班的钟秀丽也不知哪来的责任心与魄力,竟拖着拽着从墙上下来的他的手臂,硬是把他一路“送”回到了学校大门交给保安联系班主任。
从那天起,梁景仁就恨上了这个多管闲事的死八婆,隔天就在她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那处他们初次相遇的校墙底下蹲守,誓要批头盖脸骂她一顿。
但钟秀丽又并非每天都准时翘班,所以他连续蹲了一周没蹲到人,梁景仁渐渐泄气了。
然而就在第二周的同一时间,梁景仁再次翻墙,这一次,他居然又在墙头上看到那熟悉的斜挎包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被钟秀丽押送回校,因为他骑在墙头上主动举起双手投降,说:“我是有苦衷的,你先听我说,你听我说完我会老老实实回学校的!”
就这样,他成功翻出校墙,还骗了钟秀丽一瓶饮料喝。
在学校附近的小破公园里,他真情实感地向一个陌生女人倾诉着家里的惨谈现状与他哥给他带来的压力与压迫。
或许是在小学里待久了,耳濡目染了些针对小学生的教育方式,钟秀丽居然抱住了他,轻轻拍着将近一米八的他的背安慰起他来。
“但是,逃学还是不好的。”安慰完,钟秀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沉一本正经道。
当时他还不知道钟老师其实是个老师,他被哄着骗着与钟秀丽做了个约定,以后每周二他都可以翻墙出来休息一下、喘口气,她会在公园里听他倾诉,但是其他时候,他得老老实实在学校里上课、自习。
深陷叛逆期的梁景仁当然没那么老实,何况他在校外还有自己的小生意要做。
有一天,他实在好奇,没忍住问钟秀丽,为什么只有周二才能见到她。
闻言,钟秀丽一边吸着半边棒冰一边笑。
吃完棒冰后,她凑到他耳边,悄悄跟他说了一个秘密。
她说:“因为我只有周二不用值日看小屁孩晚托呀~”
由此,梁景仁慢慢发现了她的身份,也知晓了她的工作地点。
他开始在她托管下班的时间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高中校墙外等候,后来甚至跑到对方小学门口去蹲她。
但他大多时候只能远远看着、不去靠近——钟老师正常下班都会跟同路的同事一起闲聊着走出校门。
时间转瞬即逝,半年后,还是在同一个公园里,钟老师突然问他,要不要给他留个联系方式,万一以后他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找她帮忙。
“嗯……当然,还是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才能帮哈哈。”钟秀丽笑着说。
“什么?”梁景仁没懂。
钟秀丽说,她要结束她的小学实习了,并且她想清楚了,她并不喜欢小学教师的工作,熊孩子太多,工作环境分贝太高。
“我想再努力一把,之后换个环境试试!”
“……”
“你明年就该高考了吧?要加油呀!我感觉你不笨,努努力肯定能上个不错的学校!”钟老师鼓励他说。
梁景仁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没要钟老师的联系方式,也没把自己家的电话告诉她。
在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假期结束后,他再也没在校墙外见过钟老师。
梁景仁没想到十几年以后,他会和已成人妻的钟老师在繁星闪烁的夜幕下的海岛沙滩上私会。
“你怎么下来了?”钟秀丽转头时,她那一头新烫的波浪卷发被风吹得凌乱。
好在风是往一个方向吹的,她的头发没有混乱到撞到她自己、甚至他的脸上。
梁景仁张了张嘴,问:“你呢,又在这干什么?沈青呢,他不陪你?”
钟秀丽笑了笑,转过头面向大海,就像他刚刚在阳台上看到那样,说:“他睡得像死猪一样,呼噜响得跟打雷似的,我受不了就跑下来了。”
梁景仁笑道:“我还以为打呼是胖人的专利呢。”
钟秀丽浅笑道:“他累了就这样……前段时间搞期末材料,让他陪我加班了。”说着,她抬头看了梁景仁一眼,“幸亏你没让他加班,不然他哪抽得出空来帮我做表,哈哈~”
“听说你这学期当班主任?”
“嗤,这玩意谁爱当谁当。”
“你不想当?不是说有班主任补贴吗?”
“是是是,为了那三五百不够我油钱的零碎,我下学期还得当!”
“哈哈哈,让沈青接送你不就好了!”
“你在开玩笑吗梁董?我跟他工作地完全两个方向,还是说你已经计划好把公司总部搬到我家旁边了?”
“还是让沈青搬家到公司附近吧!”
“呵,就你觉得那边楼价便宜吧?”
“哈哈那不会,我也觉得贵!”
钟秀丽捋了把头发笑了笑,大叹了一口气,说:“也不是搬不起,是我俩都住习惯了。”
梁景仁想到了他和陈默居住的别墅。
明明他现在有的是钱可以购置任何一处新房产,但他就是懒得搬,不想搬。
——他和陈默都已经住习惯了。
静静的,浪冲上来两阵,离二人脚边还有些距离。
梁景仁掏了掏短裤兜,里头空空瘪瘪,他才想起来自己没带烟出来。
嘴里怪闲的,他又找话跟钟秀丽唠起来:
“话说,钟老师,你现在不会再翘班了吧?”
“嗯哼~我倒是听沈青说你经常说不上班就不上班,请假早退玩消失,还不去应酬把活儿都丢给别人。”
“嗯…我有这个权利。”
“……真想踹你!”
原本站在她边上的梁景仁笑着往另一侧空旷的沙地上跨了一步。
钟秀丽转头看向他,说:“这次旅行多谢大老板请客了,回头我会让沈青认真工作报答你的。”
梁景仁笑道:“我都不跟沈青客气,你跟我客气什么!”
“对了,”钟秀丽忽然以长辈的姿态直视他的眼睛,问话语气也一如他曾不喜欢的学校老师那样令人折磨,“你和陈默究竟在搞什么?”
“他真的是你的养子吗?”
“……”
“感觉你俩怪怪的。”
梁景仁保持沉默。
钟老师疑惑地皱了皱眉,转瞬又抬眼用凌厉的视线直盯住他,说:“他才二十几岁,你别教坏小孩!”
梁景仁眨了眨眼,顿时松了一口气,笑了,说:“二十几早就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了,我能教坏他什么?”
“那我哪知道~”钟老师转过身,手臂前后一荡一击掌,然后冲着大海的方向叉着手踮起脚高高地伸了个懒腰,“鬼知道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
伸过懒腰后,钟秀丽两条手臂垂下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空幽幽地望向与夜色交接的、海的尽头。
在一阵厚重的海浪声席卷而来时,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好似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之前和陈默一起看的电影里,有一幕穿白裙的女人往深海里走的场景,所以梁景仁在阳台看到她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海边,隐约有种危险的感觉,才会匆匆忙忙跑下来。
“最近遇上什么困难了吗?”他问钟秀丽。
钟秀丽没看他,只点了点头,垂眸道:“怎么办……”
梁景仁静静地等她说完、听她倾诉。
“我这个年纪,再想要小孩,好像……有点危险……”
脑子里紧绷的弦“嘣”地一下断了,他脑子一白,想:这种危险,我确实无能为力。
“抱歉……”梁景仁抿了抿嘴,说,“我给不了你任何意见或者建议……”
“呵,无能的男人。”
“……”
没过多久,钟秀丽问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挥着手说困了,要回去睡了。
梁景仁没有挽留,也没有跟她一起离开沙滩。
他在她转身离开时转身,望着她原来望着的波光粼粼的海面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陈默发来的信息。
他就是担心陈默醒来找不到自己才把手机带出来的。
陈默问他去哪儿了,他回复说:「在阳台前面的沙滩上」
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过来陪我散散步吧」
不到一分钟,陈默就出现在他身后,喊他:“仁哥……”
梁景仁转身看他不带一点喘,猜他很可能早早就潜伏在这片沙滩后面的阴影处,或许刚刚在钟秀丽回去的路上他们还打了个照面。
“你不困吧?那就陪我走走吧。”梁景仁说,说完便揣起手机,脚踩着塑胶拖鞋,沿着海浪漫上沙滩的曲线开始往前走。
陈默脚上穿的也是拖鞋。他不管沙子如何灌进脚底,直接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最终走在梁景仁身边,伸手牵住梁景仁空荡荡的手。
“如果我不叫你,你会过来吗?”
“会。”
“为什么?”
问完,梁景仁便发觉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毕竟陈默那么喜欢他,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会说喜欢之类的话。
“因为,仁哥看起来很寂寞。”陈默说。
“……哈哈。”
梁景仁笑了,用另一只手揉搓了下他的头,说:“知道我寂寞还不给我拿包烟下来抽!”
陈默紧紧扣着他的手,同时肩膀胳膊朝他那边挤着,不留缝地贴着他走。
他仰起下巴,把自己的半张小白脸凑到梁景仁面前,讨巧卖乖道:“仁哥别抽烟了,抽我吧~”
“嗤!”
梁景仁怎么可能抽他,他顶多用力摸一摸他充满胶原蛋白的年轻脸蛋。
然后露出个不再寂寞的笑。
在两人安静散步的时候,海岸线悄悄地往里侵袭。
在又一次被梁景仁拉着往沙滩内走时,陈默低头看了看马上要冲到自己脚边的夹沙的浪花,又抬头看了看与他牵着手的正微笑着仰头看月亮的梁景仁,心想:
海浪啊海浪,请带走我爱人所有的寂寞与忧愁,但不要带走我。
就让我永永远远陪伴在他身边吧。
“陈默,”梁景仁低下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我俩的关系没法见人……”
陈默连忙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只要仁哥你……”
梁景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说:“抱歉,要委屈你一辈子了。”
陈默也停下了。
他转身面对梁景仁。海浪冲上了他的脚后跟。
他拉起梁景仁的手,在充满熟悉气息的温热掌心亲了亲,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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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