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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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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祈生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在柔软的床上,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环视了一圈房内,陌生但又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他不禁讶异,思索了几秒,而后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浦请大学家属区21楼201的卧室里。
是了,他昏迷前确实是下意识地走进了这栋楼。
身上的衣服竟然被人换过了,余祈生眉心一跳,迅速起身准备撩开衣服观察伤口,却在动手时听到铁器撞击铁器的声音,他腕间微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己的右手正被拷在床头的铁杆上。
余祈生一愣。
他坐起身来,左手撩开衣服,伤口被人包扎得极好,新换的衣服是一件宽松的短袖,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他疑惑地闭了闭眼,不得不开始回忆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人。
心中陡然升起的难以抑制的异样情绪还未细细思索品味,门突然从外而内的打开,余祈生就这样看到了端着碗进来的江淮。
空气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江淮反手关上房门,一步步走到余祈生跟前,语气平常得似乎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喝点粥吧。”
平常得仿佛只他余祈生一人经历了这两个多月。
余祈生看着他,双目渐渐变红,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他,直到盯着江淮将碗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你还没死?”
余祈生的语气讶异,细听之下不难听出一丝嘲讽和惋惜。
江淮毫无波澜的眼眸终于有所反应,他低头看着余祈生通红的双眼,淡淡道:“我没死成,让你失望了。”
他停了一下,错过余祈生的目光,“粥里的红枣去了核的……趁热喝吧。”
没来由地,余祈生被江淮淡然的反应激起了一阵烦躁,他左手一扫,泛着热气的粥撒了一地,瓷碗应声而碎,碎裂的瓷片划过他光着的脚,划出一道口子,但他仿佛不知痛一般,半分目光都没有放置在脚上。
倒是江淮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一地的污秽,然后沉默了片刻,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房门再次关上,余祈生缓缓闭上了眼。他对江淮有诸多怒火和疑惑,但眼下似乎只剩下了无尽的失望和恨意。
江淮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是端着个碗,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携带了扫帚和簸箕。余祈生双脚还在原地,分毫不让,冷眼看着江淮被迫放下扫帚,抽着纸巾擦好地板,再将碎瓷片一个一个捡起来放进簸箕里。
他冷笑一声,手刚伸出去,就听见眼前的人开口。
“碗你随便打,碎一个我就再端一个。”
停顿了一秒的手,下一刻端起了碗,余祈生一口气喝光了粥。他还没蠢到以自己的身体威胁别人。
江淮似是没料想到余祈生这次会这么配合,他原做好了进进出出打扫十几次的准备。
看到余祈生将粥喝完,江淮就着半蹲的姿势伸手去抓余祈生的右脚脚踝,余祈生一惊,本能的反应让他一脚踹了过去,似是因为江淮早有准备,余祈生踹到心口的那脚力度如此之大,却也只是让他晃了晃身,并没有踹飞出去。
将空碗放置一边,余祈生欲收回脚,却被江淮死死攥住脚踝。
余祈生看着人一言不发地将他光着的脚放在低着的那一条膝盖上,而后轻柔地为他擦去脚背上留下的鲜血和脚底沾染上的粥水。
他有些意外,望着江淮头顶处温顺的发旋笑了笑,出口的话却刻薄至极:“江少爷……哦不对……我应该叫你……夜哥?”
若是江淮此时抬头深深望去,必能看见余祈生阴沉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他当时在船上情急之下的一声“江少爷”将他暴露,就是因为底下的人一直都叫江淮“夜哥”,而从来不是什么“江少爷”。
“夜哥好手段,炸船的事都能压下去……”余祈生当然知道那艘船在运什么东西,若是货物消息被查出来,恐怕整个江氏都要赔进去。
他冷笑,“就是不知我一个没权没势的穷学生到底哪点入了夜哥的眼?还劳您费尽心思地欺瞒我?以你的手段,当初对付我这种神经质莫名喜欢上你的大可以……”
“阿祈……”
他的话骤然被人打断,余祈生终于看到了江淮淡然眼眸里的一丝动容,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霜,动在他脚上的手竟有些细细的颤抖。
等着人止血差不多了,余祈生才再次听到江淮的声音,依旧是不咸不淡的。
“你伤重,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了。”
假情假意的表演者。
余祈生抽回脚,一手扫落空碗,顺手抄起一片碎裂的瓷片,向人划去。
江淮躲闪不及,脖颈下方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自脖颈划至锁骨下方。
险些伤到大动脉,但他似乎丝毫也不生气,抬起手摸了摸出血的伤口,望着余祈生一言不发。
“你哪有脸提这是家?”余祈生看着站在一米之外的江淮,被人的言语激起无尽的厌恶。
现在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倒好像是他无理取闹,只有他记住了这段艰难而又痛苦的两个月。就仿佛江少爷撞死的人无足轻重,更不足挂齿。
“你当我‘要你死’是过家家吗?”
江淮捂着锁骨的手只一秒便放了下来,身前的衣服被血色浸透了,他置若罔闻,上前一步去抓余祈生的手。
余祈生没想到江淮还会再扑上来,他本能的抬脚踹过去,被江淮侧身躲开。
江淮快速地用脚将余祈生脚下的碎瓷片扫到一边,确保人脚下没碎片后,上前靠近床边。余祈生由于腹部受伤,此时竟没有反抗过江淮,被人用双腿压制住双腿,上身被一只胳膊压在床上,一时间动弹不了。
他用力地抓住余祈生的左手,见人反抗的厉害,狠狠地将余祈生手腕摁到床上,低喝道:“不是家?那你昨天意识不清也要敲响201的房门?”
余祈生一顿,201,是他和江淮在一起后租的房子。
趁他愣神的这一秒,江淮终于将他手中的瓷片抠出来了,余祈生情绪波动较大,浑然不知左手已经被瓷片划烂得满手是血。
江淮偏过身去拿床头柜上搁置的卫生纸,一圈一圈缠住余祈生的左手,他没有做任何的消毒和清洗,他知道余祈生根本就不会配合他。
“想要我的命,得凭本事来取。”
余祈生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他看着江淮仔仔细细地替他包扎好手掌,卸了手上和腿上的力气,退后一步站到床边。
但他还保持着被扑倒的姿势,就这样仰着头,梗着脖子,望着江淮冷笑。
半晌,盯着江淮歪了歪头。
“你有什么是真的?”
不等江淮出声,他就微眯了眼。
“江淮……我他妈好像不认识你了。”
余祈生坐起身,他动作迅速而狠戾,一脚踹向江淮腹部,江淮反应不及,被这一脚踹得踉跄几步,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的衣柜。
余祈生一嗤,冷眼看着他,“江少爷要是现在不杀我,就滚。”
他右手拷在床头杆子上,床边又放置着一个床头柜,他活动的空间范围很小,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床边。
江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脱下拖鞋,弯腰拿起,上前两步,弯身在余祈生面前将拖鞋放置在人的脚下。
快速用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
然后离去。
江淮真如他所说的不再与他多言,每天按时三餐送到,除了碗换成了不易碎的不锈钢材质,筷子也给了双粗的,在此之外,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若不是这个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他能清楚地听到江淮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以及打电话时刻意压低的声音,他都要怀疑这个阴暗无光的世界是不是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第三天的早上,江淮送过早饭后就离开房子了,余祈生没有什么好做的,除了对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就是下意识地细听江淮的动静。这次的离开持续了很久,久到余祈生一度认为午饭是没法吃了的时候,听到了江淮开锁进门的声音。
如果他算得不错,此时应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江淮并没有在客厅逗留多久,片刻之后就打开了房间的门。
一股初秋风尘的清香被人自外带来,余祈生抬眸看向外套还没有脱下的江淮,他一手握着钥匙,一手在口袋里插着。
摸索了几下,从里面掏出一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
“今天有些事耽搁了……你先垫垫肚子。”
余祈生拿过江淮手心上的巧克力,没什么表情地开始拆包装。
听到人转身要走,余祈生停下手下动作,极轻极淡地问了句:
“老李家砂锅店还开着吗?”
江淮没想到余祈生还能跟他这么心平气和地开口,甚至是如此平常的一句。
他转过身来看余祈生,眼神里的情绪迅速变化着,他想说“这招没用”,但话到嘴边,还是回了句,“开着呢。”
余祈生点点头,没说什么,掰开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口中。
“我给你买一份带过来……”
“江淮,我想出去走走。”
江淮的睫毛不自觉地一颤,老李家砂锅店是他俩大学时期最喜欢吃的一家,便宜又实惠,要是遇到什么实验,大晚上的离开实验室,他们都会去吃一碗砂锅面当做夜宵。
甚至老板都认识了他们这两个常客。
余祈生看着江淮思忖的眼眸,也不急,等着他回复。
“余祈生,你这招行不通的。”
意料之中。
但余祈生笑了。
“放轻松嘛……”他笑着又咬下一块巧克力。
江淮微微蹙眉,听见余祈生继续说道,“来学校前,跟慧姨交代了一些事……若是三天内我没去她那吃饭,就去找杨文……”
江淮的眼睛陡然一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余祈生,只见他双肩轻轻一提,摊开双手,将身子斜斜的往后一靠,靠在床头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揶揄地看着江淮。
“是不是在想我炸船了,还怎么敢跟警方联系?”
他确实怀疑余祈生这句话里的真实性,但他不敢赌。余祈生和江氏一损俱损,若是余祈生将此事泄露给杨文,那么船上的货极有可能被深查出来。
毕竟杨文是缉毒大队队长。
余祈生紧盯着他的双眼,自然没有放过江淮任何一个情绪波动,他了然江淮深知其中的利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心地提醒道。
“江少爷,距离72小时,恐怕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