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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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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姚又言送梁亭到地铁口,别别扭扭话不多,梁亭撞了一下他胳膊,“生气啊?”
姚又言淡淡摇头,眼神落在不远处地铁口顶部发光的字体上。
现在不到七点,他想送梁亭回学校,但是梁亭没同意,理由是两个学校有点远,姚又言过去了还得单独回来,现在又是公共交通高峰期,在密密麻麻的地铁乘客大流里,多跑一次空趟,实在没必要。
哪怕是奢侈一把,花几十块钱打车回来,现在也不合适了,假期倒计时,到处都在堵车。
理由充分合理,姚又言反驳不了,他明白自己不该反驳,该听梁亭的,这又不是幼儿园学生下课依依不舍,但是他确实不舍。
这个小长假的朝夕相处,虽然是自己的临时起意,但确实珍贵且享受,还令人上瘾,不管是头几天两个人头凑近头,隔着栏杆说话,还是后几天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都太难得。
忽然又要各回各校了,谁舍得?
整个城市都被夕阳洗过,正在被黑夜吞没,学校里的灯比月亮还要亮,梁亭知道姚又言什么心情,可惜在外面,行人来去不停,又不能大大方方牵他的手跟他好好说。
“姚,你什么心情,我就什么心情。”
校门口人声起伏,汽车鸣笛刹车的声音,混在不太明显的风声里,旁边站了很多人,梁亭和姚又言站在墙根下告别。
“但现在地里肯定人挤人,就算你陪我回去,也不能自在聊天,说不定我们进去了都站不到一块地,勉强到了我学校,你还得再挤回来,两边疲惫。要是不挤地铁不打车,也行,但我们又不能一步步走回南师吧?那也太累了,而且今天有点晚。”
梁亭说得很细,姚又言没什么动作,侧身看着他,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手在卫衣口袋里划手机。
梁亭身上的衣服是放假第一天穿过来的,不是姚又言的衣服,前几天,姚又言看着他里里外外都穿自己衣服,心头总是涌起一种隐秘的兴奋感,但是现在这点兴奋存在过去时,也不能跑出来奖励他,所以他不说话。
“下一次行吗?如果是白天,你有空的话可以坐车来我们学校找我,我们一起走到你学校,我再坐车回去;或者某一天,我们一起从你学校走回我学校,你再坐车回来,行吗?”
这话说得耐心又迁就,但姚又言听着更不是滋味,梁亭是觉得亏欠了什么,要补回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又言摇头,不自觉撇了撇嘴,“你不要说得好像自己亏欠我一程公交或地铁一样,也不要计划着欠一成补两成,我不是让你礼尚往来,更不是跟你交换里程数。你说得我都懂,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梁亭挪了挪,只是往姚又言身前凑近了一丁点,距离上没多大变化,脚底沙沙挪出声音,在宣告一种安慰似的靠近。
姚又言感受到了,略带得意地搓搓梁亭卫衣的袖口螺纹,“你说得对,我听你的,那你到学校了记得跟我说。”
“好。”
终于,梁亭在姚又言沉默的不舍中踏上了地铁入口的电梯,在一堆人群和行李箱中挪动换线、上车下车,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门没锁。
“我到宿舍了。”他一边开门一边给姚又言发信息。
他们三个人都在,听到门开的声音,骆越脚一撑地挪椅子,探头招手。
梁亭不解,站在原地问他怎么了。
骆越习惯了他的警惕和迟疑,脚一蹬又起来了,“架子真大,带点东西给你还不乐意来拿。”
他拿着一盒车厘子过来,“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我家人特意给我准备的特级果,这可不好带,我就带了两盒,分了点给朋友,特意给你留了一点。”
那包装一眼就能看出奢侈,车厘子是出了名的难于运输,虽然水果超市也有得卖,但是损耗大价格高,从产地带过来的特级果又更显难得。
就两盒,给自己留一盒?梁亭更不理解了,但是他觉得骆越不是会撒谎的人,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他当初疏远自己只是因为方响不喜欢自己。
盒子被塞到自己手上,梁亭说谢谢,又说但是。
不想听但是后面的内容,骆越转身就要回自己床位,但一拿手机就收到了梁亭的但是。
“但是为什么要给我带?”
骆越嗅到了梁亭没有明说的更多疑问:我们一直以来都不熟吧?不是说过了井水不犯河水吗?
要是宿舍里只要两个人,梁亭就直接问他了,但是宿舍里还有方响和裴希时。
“没什么原因,我觉得开学那会我做得挺不是意思的。你尝尝吧,味道不错,就算是水果店里买的,也未必有这个好吃。”
“方响好像烦你,我跟他认识早相处久关系好,刚开学的时候对你没有半点印象,自然偏着他,这是事实,但我也不烦你,别弄得好像我们孤立你似的,我就想说这个。”
话不用说太满,梁亭斟酌了一会儿才回他,“嗯,还是谢谢你。”
收拾完书包里的东西,梁亭给唐介发信息,“唐老师晚上好,尔尔和小俞回来了吗,这周是否正常排课?”
姚又言没回,骆越和唐介也没回,梁亭翻来覆去地看聊天界面,在江莲的聊天框那里徘徊。
上一天动态还是罗子佑过生日的照片,她没有再更新什么。上一次不算愉快的聊天结束后,两人再没有聊过天,罗路生又把自己拉黑了,一时间他没有任何途径得知妈妈的消息。
按照梁亭往年的记忆,放这个小长假,一般情况下妈妈应该是休息的,罗路生或许会安排值班,但一般也有几天假,今年他们会去做什么?妈妈有没有去产检?最新情况怎么样?
最终,梁亭还是走到了宿舍大门外,拨通了江莲的电话。
“小亭?”
“妈。”
“诶,吃饭了吗?”江莲的寒暄很平静,上一次的不快似乎没发生过,她理解儿子的激动,但事到如今,更愿意遵从自己的想法。
她接受了梁亭无法完全融入自己新家庭的事实,也接受了罗路生不想让梁亭完全融入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实,从再婚那一刻起她就预感到有些事不会尽在掌握了,只是有这么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人到中年,她都要花时间去慢慢接受这些事实,还是半个孩子的梁亭呢?
她也没办法周全。
“吃了,”这个点了家里肯定也吃过晚饭了,梁亭不想来回寒暄,直接问,“妈,您放假有没有去检查?情况好吗?”
梁亭这么平静地询问她肚子里孩子的问题,似乎刚刚得知自己高龄怀孕时情绪激动到收不住的人不是他,江莲颇感意外,但下一秒就明白过来,他不是关心孩子好不好,而是关心妈妈好不好。
他已经十八岁了,很快要迎来十九岁,也是个能商量事的大孩子了。
被儿子关心,江莲心里慰藉,细细聊了聊罗路生陪她去检查的细节,声音里带着一点笑。
妈妈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出生,梁亭想。
“不过,医生说我血压有点高,但暂时不用吃降压药,先清淡饮食,限盐,多休息,一周后再去检查看看;孕酮水平也有点低,开了点药,你叔叔也买了本孕妇食谱回来,照着买些合适的东西回来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梁亭踩了踩路边的枯枝,“您检查之后也把结果告诉我一声,行吧?”
“肯定行啊,”江莲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把手机往那凑了凑,想让孩子听听哥哥的声音,发现不现实,又把手机放回耳边,“小亭,你明天要上课吧,早点洗漱休息。”
想了想,她又说,“要是缺钱,你可以跟妈妈说。”
她只是想趁着氛围好,表示一下关心,但是长辈随口一说的场面话,落在小辈耳里,有时候会变成虚假的好意,因为本就不是真心。
梁亭不想谈这些,说自己还有作业没写完,随便聊了两句揭过去,就挂了电话。
除了六月出发来省城前一夜问罗路生借的一千,还有出发当天清晨妈妈给了两百块路费,家里再没有给过自己钱,问罗路生借的已经还了,妈妈给的两百自己也受得起,就不说还的事了。
缺不缺钱?梁亭自己都想笑,不管妈妈是真的想给还是走过场问问,他都不想谈这些。
一谈这些,所有母慈子孝、相安无事的表象都会骤然消失。
姚又言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他穿上了自己买的新卫衣,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是半干的。
“合身,你的什么时候穿?”
梁亭那件刚刚被他从书包里拿出来挂进衣柜,簇新的白色挂进去,柜子里都亮堂了一些。
“明天吧?”
“那你先洗澡,穿起来我看看。”
其实那天从快递站把衣服拿回来之后,彼此就试过了,两人站在姚又言他们宿舍门后的镜子前都看过,确认都合身才摘了吊牌拿去洗的,也不知道姚又言这会儿在乐什么。
“行行行,这就回去洗澡了。”
“你出去了?”姚又言一手吹头发,一手敲着键盘问。
“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姚又言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该把话题转移走,于是催他快快去洗澡。
“晚上又冷了点,你吹完头发再试衣服,不然头冷。”
梁亭发回来一个「得令」的表情包,紧绷的眉眼不自觉舒展开。
姚又言的出现是一场及时雨,是十八岁的及时雨,是六月的及时雨,也是聊天框里的及时雨,梁亭晃了晃手机,心情好了很多。